第一章:楔子

  寧書槿和宋祁是世仇。這三年來,他們搶了無數單的生意打了無數次的架,終是難分勝負。可如今,出了大事。寧書槿在和宋祁打架的時候,下了黑手。一不小心,把宋祁整失憶了。


  這讓寧書槿感到很吃驚,畢竟她和宋祁,一個身為蝕骨師,一個身為剔骨師,兩人對對方的基本情況,還是很了解的。可寧書槿萬萬沒想到,宋祁是一個這麽不敬業的剔骨師。一個小小的上古夢貘,就讓宋祁掛下陣來了。


  而更讓寧書槿吃驚的是,那個和她打鬥時不可一世的宋祁剔骨師,失去了記憶後會是這麽不正經。


  此時兩人正在大梁出了名的樂坊裏聽曲,寧書槿手中攥住的是好不容易賺回來的銀子,而宋祁……宋祁手握折扇,在寒冷的冬日裏佯裝作一股風流氣息,懷抱美人道,“姑娘這冰肌玉骨,真讓宋祁喜歡得緊。”


  寧書槿在一旁聽了,不由得拳頭緊攥,咬牙切齒道,“宋祁!”


  宋祁聞聲回頭,一臉人畜無害的模樣,“怎麽了阿寧。”


  寧書槿怒目一瞪,卻是望向宋祁懷中的美人。那可是這弦樂坊出了名的頭牌,且不說美人向來宣稱賣藝不賣身卻貼到宋祁懷中的言行不一的舉止,重點是,這樣的美人,她貴啊!寧書槿哼一聲轉過頭去,心中唯有暗自歎道,自己造的孽,就得自己賠銀子。


  回想當日,寧書槿好不容易從師姐那處接到了一單大生意,大梁某位高官的如夫人入了心魔,回想起自己嫁給心愛之人為妾的行為很是後悔,於是高價請了蝕骨師,來清除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於是寧書槿手捧著自己辛苦養育的夢貘去了,於是,那個向來破壞她生意的宋祁來了。那日,宋祁身穿著墨綠色長衫,英姿甚是逼人。寧書槿一瞬間都晃了神,可萬沒想到,宋祁一開口便道,那高官出了高價,讓我為這位夫人剔骨。


  蝕骨者,向來是以血養育的夢貘放入人體,不傷人性命,夢貘卻依骨而生,吞噬人體內痛苦的記憶。


  而剔骨,卻與之相反。剔骨師向來都是以扇為劍,以劍為刃,剔除蝕骨師種下的夢貘,而使忘卻了記憶的人,恢複記憶。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職業,導致寧書槿和宋祁向來不和。一聽宋祁此言,寧書槿那日便一下怒火中燒,話都未說,便一掌向宋祁劈去。兩人自那處人家的樓閣之上打到荷塘之下,不分勝負。


  宋祁一時從身上抽出折扇,寧書槿見狀一急,便想取出夢貘。可慌亂之中,竟然取出了寶貝了好久的上古夢貘,種到了宋祁心中。上古夢貘比普通夢貘的威力不止多了多少倍,宋祁用折扇為自己剔骨,試了數遍,終究是沒能成功。


  後來宋祁昏死了過去,寧書槿秉承著對手不是死仇的寬大胸懷,將宋祁撿了回去。


  從此,便等同於養大了一頭白眼狼。


  寧書槿還在回想著往事,宋祁卻已然同美人道別站到她麵前了,折扇輕搖,宋祁悠悠開口道,這般失神,可是在想哪個情郎?寧書槿回神,手中銀子卻不翼而飛了,“我的銀子呢?”


  宋祁將折扇一指,遠處那美人身姿婀娜,“給她了。”


  “你!”寧書槿氣的跳腳,那可是她辛苦的血汗錢啊!

  “阿寧,”宋祁卻視若無睹,隻收了折扇,兩眼巴巴望向寧書槿,“我餓了。”


  回到住處時,天色還未全暗。寧書槿認命般去給宋祁做飯,宋祁卻飛身上廚房房梁,又開始問道。“阿寧,我究竟是何人啊?”


  你是個隻會花錢的壞人!寧書槿皺眉,可如何回答呢。“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又是何人啊?”宋祁接著問。


  “我都說了,我就是一路人。”寧書槿燒柴的手不由得一頓,當初宋祁醒來的時候,她怎麽不扯點好圓的謊呢。“別問了,再問沒有飯吃!”


  那日,寧書槿將昏死的宋祁帶回了住處,一是不忍心,二則是因為,她養了好久的上古夢貘,本應該花在給大價錢的主顧身上的,如今在宋祁身上,她不甘心!可不甘心是一回事,不小心惹了個大麻煩是另一回事。


  那時,寧書槿還沒有意識到,宋祁剔骨失敗,醒來一定會失去全部記憶。當宋祁醒來之時,她還掙紮許久,才勸說自己放棄對上古夢貘的執念,於是,她小手一揚,說道,“上古夢貘不用你還了,醒了就快滾吧。”


  而宋祁眼眸清澈,開口便問道,“你是何人?”


  寧書槿一下子怔住。


  還未回神,又聽見宋祁問,“我又是何人?”


  昔日冤家失憶賴在了自己家,怎麽辦,求答案。震驚了的寧書槿嚇得馬上給師姐去了一封信,不久後師姐回道,自己做的孽,自己扛。


  於是向來不喜歡說謊的寧書槿扯了個謊,“那個呢,我也不知道你是何人,我是在路邊撿到你的。”說完她還故作溫柔體貼問了聲,“難道你失憶了嗎?”


  嗬嗬,真是天真單純得緊呐。那日之後,宋祁就賴在了她家混吃等死,還美曰其名報恩。你見過哪個報恩的人要恩人燒飯?


  “這樣啊,那阿寧我去喂鴿子。”例行一問的宋祁沒趣得躍身而下.

  寧書槿被他帶起的煙迷了眼睛,“快去快去。”


  寧書槿雖然向來很是小氣,可這無法掩藏她甚是有錢的這個事實。內外兩院的大院子裏養了不少的鴿子,也不掛鴿籠,就這樣散養著。而自打宋祁在寧書槿這裏住下後,便被委派了喂鴿子這一差事。宋祁將鴿子食向上橫撒,頓時驚起一片飛鴿。


  庭院裏綠植隨風而動,白鴿成群,加之宋祁又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因而當寧書槿從廚房走出,看到的便是那麽一幅美妙的景象。可宋祁卻全然不知此時自己成了別人眼中的畫中人,他眼睛向來靈光,一下,便瞧出了那些白鴿中,有一個與眾不同。


  他飛躍而出,在一群白鴿中,輕盈絲毫不遜色。寧書槿向他走過去,果然才到跟前,宋祁便遞給她一張舒展開來的信紙。信紙上筆墨濃重,寧書槿尚未接過便聞得一陣墨香。


  “這信上,寫的什麽?”寧書槿連忙細看。是師姐寫給她的信。信中說道,後周有個人,願出大價錢,請她蝕骨消除記憶。寧書槿不由得細細思慮起來,自出了宋祁這件事後,她已然三個月沒有開張做生意了。


  雖說她錢多,可是有錢不賺,不是傻子麽。


  但是若是去,宋祁也得跟著。“有個生意,在後周。”寧書槿抬頭,想太多又有何益,“你同我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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