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魔教教主與小媒娘(二)
回答她的是幾道利索乾脆的撕裂聲,本就開了口子的底裙變得愈發破爛,阮墨目瞪口呆看著已完全無法補救的新衣裳,只覺心疼不已。
單逸塵自然不曉得姑娘家的心思,即便曉得,大概也不會搭理,隨手一拉,用撕下的布帶將傷口包紮好,打上結,這才鬆開壓著她膝蓋的腿,站起身來。
豈料甫一站直,他忽而感覺腰間一松,緊接著,層層衣襟竟盡數敞開了來,直把最底的白色裡衣也露出來了……
阮墨忙著低頭察看自己小腿的傷口,雖依舊乏力,但確實不似先前的沉重了,正要嘗試著挪動幾分,一道驟然落於頭頂的目光卻令她不得不將注意力拉回來。
「怎麼……了?」
她微微仰首,竟見他黑著一張俊臉,黑眸緊緊盯著她手中緊攥的東西,陰沉道:「好玩?」
「額,不……不好……」
阮墨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再看看他迎風大敞的衣襟,不禁也懵了……方才實在疼得緊張,她隨手抓了一把,如何料到抓的竟是他的……腰帶?!
「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還你還你。」她尷尬得低著腦袋一疊聲道,也不敢再看他的臉色,雙手捧著朝他遞了過去。
單逸塵眉心微皺,朝下瞥了她一眼,這才一手拽過自己的腰帶,動作利落地重新系在腰間,而後拎起丟在腳邊的背簍,重重擱在她的面前,沉聲道:「背上。」
……啊?
雖然傷勢不重,可她好歹也算是半個傷者,剛除了毒血的腿腳還發著軟,這個男人……竟讓她幫他背著半人高的大背簍走?他嫌棄她麻煩,心有不喜,語氣不好,她都可以理解,但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見她還磨磨蹭蹭未有反應,他再懶得等她浪費時間了,扣住她的手腕將人拉了起來:「站好。」
「哦……哦。」
阮墨用沒受傷的左腳支撐著身體,剛站穩,他便親自動手,將背簍的兩根帶子往她肩上掛好,而後轉身邁了半步,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咦?這是……要背她的意思?
阮墨眨了眨眼,聽他又是一句不耐至極的「上來」,不敢再耽誤半分了,一把撲到他的背上,雙臂前伸抱緊了他的脖子,生怕他一個不耐煩要將她扔下去。
單逸塵穩穩站起身來,把她往上託了托,待背好之後,忽然微微側過臉來,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真重。」
「……」她莫名被噎了一下,不知是否尚有殘餘的蛇毒在作祟,腦袋有些轉不過彎,好一會兒才悶聲反駁了一句,「明明是師兄的簍子重……」
他邁步朝下山的方向走,淡淡回應道:「我的簍子再重,裝的也是有用之物。」
這回阮墨聽懂了,他是在變相說她「無用」吧……
也是,像原主這般懶散又不學無術之人,在潛心醫術多年不曾懈怠的他眼裡,會對她有此看法不足為奇,若換作她在師父面前如此作為,師父絕對會大罵她爛泥扶不上牆,豈會留這幾分薄面予她。
看來,這場夢裡,若要令單逸塵喜歡上她,首先便得讓他對她改觀。
至於如何做……
身後的人兒陷入沉思,默不作聲,單逸塵走了許久都未曾如往常般聽見小師妹氣沖沖的頂嘴,挑了挑眉,心裡不由得生出幾分意外。
許是餘毒未清,頭腦昏沉,她打不起精神來,話便也少了……若總是如此多好,省得總有人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吵個不停,甚至連靜靜地看一卷書,都不得安寧。
兩人各懷心思,一路朝山下走去,回到醫谷恰巧趕上了眾人用午飯的時辰。
「大師兄、阮師妹,你們回來了?」
「哎!阮師妹的腿怎麼了?受傷了?」
「看著有些嚴重……大師兄下山也累了,不若讓我們扶師妹回房吧。」
一眾師兄見他們回來了,紛紛離席過來迎,看起來熱心得很,阮墨依舊抱著身前男人的脖子,雙眸小心地一一掃過這些圍上來的,未及弱冠的少年郎。
師父似乎是覺著女娃娃難養,收徒多為男童,除她以外,統共只有三名女徒弟,另外兩名師姐被師父派出去歷練尚未歸谷,如今偌大的醫谷僅剩她一個姑娘,難免會被這些待在谷中不得外出的師兄們當作寶貝捧在手心哄著。
原主倒是十分樂在其中,心安理得享受著他們的討好,久而久之,性格也變得驕縱任性起來。
不過原主如何是原主的事,落在她的身上,絕無法收受旁人無緣無故的獻殷勤,故阮墨一言不發伏在單逸塵背上,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安靜地等他開口。
「都用完飯了?」他並未放下她,目光落在師弟們身上,淡聲道,「用完便到藏書閣去,將昨日我講過的內容……」
「不曾不曾,這菜還有大半呢,咱們繼續用飯。」
「是,是,飯菜已經留了,在灶房那兒,大師兄請隨意吧。」
眾人一聽師兄的話里像是要放大招了,立馬作鳥獸散,奔回各自的位子上坐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視地夾菜,模樣要多專註有多專註。
單逸塵不喜這個小師妹的作風,自然也不願這些師弟與她過於親近,被她帶壞了風氣,故而平常總有意無意阻止兩方過多接觸,至少在他眼皮子底下,還無人敢造次。
阮墨一直被他背到房間門前才放下來,右腳暫且還不敢用力,僅以足尖輕著力於地上,自覺地將背簍解下來給他,也不怕他依舊冷冰冰的臉色,淺淺笑道:「謝謝師兄,背了我這麼遠的路回來……師兄快去用飯吧,不然一會兒飯菜該涼了。」
聞言,他提起背簍的手一頓,掀眸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將背簍掛在背後,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了。
「嘖嘖……脾氣真壞……」
阮墨沖他的背影丟了兩個白眼,扶著門框回了房,一跳一跳到桌邊坐下,覺得口有些渴,便提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喝。喝了一杯,覺著不夠,又倒了滿滿一杯……直飲完第三杯,才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的午飯呢?!
天,光顧著讓單逸塵去用飯了,她自己待在房裡做什麼,應該跟著他一同去灶房的啊……
怪不得方才想喝水了,哪是口渴,根本就是肚子餓得慌,現在倒好,傻乎乎喝了一肚子水,非但又撐又不好受,還半點兒充不了飢。
「怎麼辦呢……」阮墨嘆了口氣,單手撐著桌沿站起身來,自言自語,「要不我自個兒去吧,雖說離得有些遠,但慢慢走還是可以的,總比在這兒挨餓強。」
「……師妹……阮師妹……」
正想著,門外卻忽然傳來幾聲輕喚,房門並未關緊,她遠遠朝門縫瞄了幾眼,認出那身衣裳是醫谷弟子的統一衣袍,猜到來人該是某位師兄,便清了清喉嚨,揚聲道:「師兄有何事?」
「我聽說師妹腿受傷了,行動不方便,怕你餓著,特地送飯菜過來的。」
阮墨仔細聽了聽,估摸著原主對這些師兄也並不上心,光憑聲音認不出是哪位。不過畢竟是男子,無論是哪位,讓其進自己房裡總歸不大好……而且方才瞧單逸塵的態度,大抵也是看不慣原主與其他人交往過密的。雖尚不知為何,但她還是莫要冒險的好,萬一踩了他的雷點,又惹了他不高興,那麼她欲讓他對自己有好感,便更是難上加難了。
「那個……師兄你等等……」
她費力地跳著腳,一步一步靠近房門的方向,手剛一觸上木門,還未拉開,門外又一道聲音響起了:「司遠,你在做甚。」
司遠萬不曾想會在此撞見大師兄,嚇得險些將食盒丟在了地上,急忙垂首道:「大……大師兄,我看師妹還未用飯,便……便給她送飯來了。」
「谷里的規矩忘了?」單逸塵掃了眼他手中的食盒,冷冷道。
「不……不敢……」
谷里有言,男女有別,若無必要不得進入對方的居所區域,他們幾個師弟私底下再如何想與小師妹見面,也只能等她出門習課之時。
大師兄則不同了,不僅是師父的首席弟子,更是從小便被師父養在身邊,如同親兒一般的存在,而小師妹亦算是師父的半個養女,說白了兩人便是兄妹,親近些並無不妥,其他徒弟從未對此有過異議。
司遠當然亦是如此,忙不迭認了錯:「是司遠逾矩了……這便回藏書閣去。」
他略一頷首,默許了。
司遠如蒙大赦,轉身前看見大師兄手中已有一個食盒,暗罵自己真是多事,立馬灰溜溜提著手裡的東西,快步離開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