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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督主與女皇(十二)

  雨過天晴的日光並不算猛烈,輕輕落在無言相對的兩人身上,靜默得不像話。


  其實阮墨在第一眼看見單逸塵時,便發現他的眼神冷漠如初,不似全然不知她的身份,卻毫無感情,甚至還有一絲絲……嫌惡。


  她還記得上一場夢發生的事,看著這個前一刻還對她深情款款許下諾言的人,突然變成另一個幾乎完全一樣,卻失了記憶的人,心情是說不清的複雜。


  但很快,這具身體帶來的記憶潮湧般襲來,她無暇再顧及往事,忙穩了穩心神去細看,表面上依舊是一語不發的出神模樣。


  單逸塵同樣沉默,看著眼前渾身濕透跪坐在地的女人,以及那張曾經妝容精緻,如今被水洗得素凈清爽的臉蛋,與記憶中的面容慢慢重合在一起。


  當年大哥還是皇子時,太子那邊也風頭正勁,多少趨炎附勢的大家族紛紛巴結他,這國公府便是其中之一。但凡有太子在場的宴席,阮清那老傢伙都削尖腦袋想塞人進去,更不忘爭取機會,讓自家嫡長女有事沒事在太子面前露露臉,估摸著打好將其嫁入東宮的算盤。


  受家族長輩逼迫而不得不從的世家千金比比皆是,他家兄長身邊便有不少,故而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姑娘,也生出了幾分同情。


  然而有回在宮宴上,他親眼見一位姑娘候在湖邊,待太子一行人漸行漸近,裝作要落湖的姿態,太子忙上前一把將她抱了回來。那一臉滿含心計和虛榮的嬌羞神情,讓他極其厭惡,問身後隨從,方知她是傳聞中清高矜貴的國公府大小姐。


  自此,他便收起了那丁點兒同情心,再未看過她一眼。


  後來大哥順利登上皇位,欲扳倒權勢漸長的國公府,身為胞弟,他自然出力相助,不出數月,便看昔日風光無限的大家族一朝落敗,人走茶涼,唏噓無限。無關同情,世家盛衰向來如風雲變幻莫測,敢踏入朝堂分得一杯羹,便需做好有朝一日人仰馬翻的準備,國公府不過是這千百歷史棄子的其一罷了。


  然而巧的是,當初的國公府大小姐委身為奴,竟分到了他的瑞王府來當粗使丫鬟。


  但知道亦僅僅是知道,他並非落井下石之人,也斷沒有閑心思要去瞧瞧她如今的落魄模樣,故今日鬧的這麼一出,他才頭一回見著經歷變故后的她。


  目光緩緩落在仍怔怔出神的姑娘身上,單逸塵心想她是被嚇著了,指不定心裡還如何委屈,卻不打算出言安慰,臉色冷淡,聲音沉沉道:「見本王也不行禮,蘭芝說得不錯,著實是沒規矩。」


  阮墨剛領略完原主跌宕起伏的前事,正琢磨著此時該說些什麼話好,男人卻自己開口了,她便正好順著他的話做:「參見瑞王殿下。奴婢有罪,冒昧衝撞了王爺,甘願領罰。」


  啊呸!一不小心竟把全套話說了,還領罰,看自己剛才在蘭芝姑姑手下領的什麼罰,加上她的身份本就為他不喜,萬一他也不是善茬,一會兒真喚了人來把她再按進水裡……小命還要不要了?


  思及此,她彎腰,額頭貼地,恭恭敬敬道:「奴婢知錯,望王爺手下留情,放奴婢一條活路。」


  聞言,單逸塵微微挑眉,有些怪異地望著地上跪得幾乎要埋進土裡的人,彷彿又不認識此人了一般。


  印象中的阮大小姐從來心高氣傲,面對他這種仇人,居然能擺出如此低微的姿態,哀求他莫要取她的命?莫不是藉此裝可憐相,以博取他的同情,甚至趁機巴結他?


  單逸塵冷哼一聲,不置可否,卻問:「蘭芝道你時常偷懶,所言屬實?」


  額……這還真不好回答。


  從原主的記憶來看,她似乎確實偷懶了。


  畢竟過慣了養尊處優的好日子,莫說為奴,便是做些瑣碎雜事都未必能做得好。並非刻意偷懶不做,而是實在做不來。何況姑姑還有意為難,拚命往她身上堆事兒,再勤勞也只能因「事未畢」而被扣上「偷懶」的歪帽子了。


  阮墨與他相處的時間,前後加起來也不短了,對他的性子尚算了解,深知他有多不耐煩聽人廢話,尤其是現在他又不記得她了,解釋沒有必要,還不如乖乖承認錯誤。


  「王爺教訓的是,奴婢日前確有懈怠,以後決然不會了。」


  他有意試探,居高臨下看著她道:「呵,本王怎知,你此話可否當真。」


  這算什麼問題?

  說了也不信,難不成還要她做予他看……咦?


  阮墨頓時計上心頭,垂首盯著他的玄色袍下的黑靴,佯裝無可奈何道:「王爺若是不信,大可讓奴婢伺候您,若出了半點兒差錯,奴婢任憑王爺處置。」


  讓她來伺候……這女人打的什麼主意?

  是想仗著近水樓台先得月,以為近了他身便能尋機害他?


  還是欲用美色勾引他,爬上他的床,擺脫低賤艱難的為奴生活?

  單逸塵冷笑一聲。


  很可惜,她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他自小便在後宮裡長大,明爭暗鬥的戲碼看得多了,也曾被捲入紛爭之中,親歷歹人施害,但都安然無恙躲過了,甚至以牙還牙、十倍奉還,區區一個未見世面的大小姐,根本無法構成威脅。


  再說了,美色?


  身為皇家人,莫說宮外的閨秀小姐了,即便是每每入宮選秀的姑娘們,有多少不是傾城絕色,他都未有看上眼的,就憑她一個既無驚人之貌又無令人折服之氣度的人,還想□□他?


  阮墨自然猜不到他心裡這些彎繞,還老老實實跪在地上,忐忑地等他給出回答。


  「也好。」


  他的語氣無波無瀾,聽不出喜怒,而她卻是心裡樂開花了,只是臉上不好表現出來,深深埋頭道:「是。」


  上方並未再投下任何聲音,阮墨等了會兒,頭剛抬了一半才猛地起來,四處哪還有單逸塵的身影,只有不遠處橫躺地面的木桶,還在悠悠滾動。


  額……什麼都不說便走了?

  所以算答應還是不答應?

  她才高興沒多久的心,又飄乎乎地落了下來。


  ******

  比起丟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便拍拍屁股走人的單逸塵,還得留在浣衣房把剩下的衣裳洗完的阮墨覺得,自己還真不是一般的倒霉。


  不說當初因師父連累抓走而被迫入夢解決一堆破事兒,就是在夢裡,都是一回比一回過得累。起初是個官家小姐,雖說要服侍單寨主這尊百般挑剔的大佛,還包攬了一屋子的清理活兒,但好歹是她想做便做,累了大可甩手不干休息一日。第二回當了個大米蟲,待在將軍府好吃好住,只需要彈彈琴背背譜子便可,但經歷著實是驚險了些,打死她也不願重來。


  到了這第三回,成了王府里的奴婢。這下可好,不論願意與否,都得事事照做了,而且吃的是飽不了肚的粗茶淡飯,穿的是粗糙磨皮的麻布衣裳……


  「哎……」


  阮墨蹲得腳都麻了,才洗到最後一件,正是導致原主被蘭芝姑姑教訓的——她的衣裳。


  嘖,瞧瞧那兒起球起得多厲害,再瞧瞧人家王爺的錦緞衣袍,換她也不好意思擱一盆里洗,怕磨花了王爺那身金貴的行頭。


  終於洗好了以後,阮墨捧著大木盆往浣衣房的空地走,準備將衣服都晾起來。


  但這盆兒太大了點兒,她抱在懷裡,根本看不見路,以至於一個不留神絆到石頭了,整個人毫無防備往前撲去,當然,連帶著手裡的木盆也幾乎飛了出去。


  「啪——」


  五體投地。


  「還好接住了……喂,那個誰,你沒事吧?」


  一道清脆乾爽的聲音在頭頂落下來,是個男聲,阮墨捂著直接著地的臉滾了一圈,面朝上,沒看見說話人的臉,倒是看見剛脫手的木盆……盆底。


  「沒事就起來吧,地上多臟。」那聲音隔著木盆傳來,悶悶的,像鼓響。


  她揉著鼻子坐起來,才終於看見抱著木盆的人長什麼模樣。


  高高瘦瘦,看著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面容清俊,嘴角帶笑,似乎是個親近好相處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的記憶里有這個人的存在,該是曾經見過面,可惜當時原主大概只是匆匆一瞥,並不知其身份,只記得是跟在王爺身邊的人。


  思及單逸塵此人頗為孤傲,喜獨來獨往,若能是跟隨他身邊的,必然與之關係密切,她若能與這樣的人打好關係,日後行事也許會方便許多。


  不過,在此之前,她倒是很想問問……這人為何寧可搶救一盆衣裳,也不扶她這個大活人一把?!


  那人咧嘴笑了笑,理所當然道:「男女授受不親,我是男子,如何扶你?」


  哦,男女授受不親……她竟無言以對。


  「而且,摔一跤又死不了人,倒是這一大盆的衣裳,要是甩地上了,你還得重新洗一遍,豈不更麻煩?」


  這、這……好像挺有道理啊。


  阮墨認命地撐地站起身來,雖然擦破的膝蓋和手肘還陣陣刺痛,但出於之前的考量,還是走過去接過倖存的木盆,好聲好氣說了句「謝謝」。


  「小事,謝什麼。」那人滿不在意地擺擺手,見她要往木架子那兒走,幾步追上去問她,「你要晾衣裳?夠得著嗎?要不要我幫你?」


  她對此人無事獻殷勤的熱情態度有些疑惑,但抬頭看了看木架的高度,以她的身高似乎確實難以駕馭,而且若他留下幫忙,正好給了她說話的機會,便將木盆放下地,沖他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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