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借個火
第三十八章.借個火
走出眾人的視野範圍後, 祁讓一把掐住了他哥的手臂,“你明明記得,還這麽說, 都被人誤會了。”
祁月白淡淡地答道:“沒有誤會。”
“什麽沒有誤會, 你沒聽剛才他們都在說什麽嗎?”
“他們沒說錯, 我就是想和你打,來嗎?”
祁讓小臉通紅,“大庭廣眾,收起你的虎狼之詞!”
祁月白微微勾唇:“大庭廣眾不可以, 那回去繼續?”
祁讓:“……”
“算了、我不跟你說了!”
祁讓懷疑他哥可能真的是有點醉了,說話才會這麽……他鬆開祁月白的手快走了幾步, 總而言之 ,避免真的遭人誤會, 他可是個正兒八經的老實人。
祁月白沒有擠到前麵去,而是就這樣錯開幾步跟在祁讓身後。
他取出一根煙含在唇間,點燃,輕輕吐出一口白色的煙霧, 氤氳了祁讓的背影。
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平白被拉遠了,但祁月白知道,他一伸手,就能把祁讓拽到他身邊來。
到衛生間門口,祁讓回頭看了一眼, 這才注意到他哥唇畔咬著一根煙。
煙頭猩紅的一點隨著呼吸忽明忽滅, 祁月白微斂著眉目,有種說不出的慵懶性感。
祁讓愣了一瞬,回過神時,哥哥已經走到了他身邊, 問他:“怎麽了,讓讓?”
“沒、怎麽,我就是想說,衛生間到了。”
祁月白彎了彎腰,湊近了一些問道:“討厭煙味嗎?”
在卡座的時候就有很多人抽煙,說實話,祁讓不太喜歡,可是從哥哥身上傳來的淡淡的煙味好似混雜著一股清冽的玫瑰香味,甚至暫時掩蓋了會所本來濃鬱的香薰味,反而讓祁讓有一種耳清目明的感覺。
祁讓搖了搖頭,“不討厭。”
祁月白低笑了一聲,取下煙放進了祁讓唇間,“我去衛生間,幫我拿著。”
祁讓手忙腳亂把煙取下來:“好、好。”
祁月白走進衛生間,祁讓留在門口愣了好一會兒,半晌,一臉嚴肅地看著手裏的煙。
他剛才本來是想指責哥哥不該吸那麽煙的,怎麽話到嘴邊他腦子突然卡殼了?
祁讓實在不懂煙到底有什麽好吸的,索性趁著哥哥不在,作案工具也在手裏,一個大膽的想法冒了出來。
幹咳兩聲清了清嗓子,祁讓像他哥那樣拿煙,送到嘴邊吸了一口。
沒有感覺,就是煙進嘴裏跑了一圈。
祁讓眼神疑惑,他看哥哥吸煙的時候,好像不是吸進來直接吐吧,總感覺他少了個什麽步驟。
“小朋友,第一次抽煙?煙可不是你這樣抽的。”剛從衛生間出來的男人剛好看見這一幕,挑眉提醒了一句。
祁讓順口問道:“那應該是怎麽樣的?”
“你成年了嗎?未成年不許吸煙哦。”
這話祁讓可就不愛聽了,他現在已經大四了,更別提中途還休學了一年,怎麽可能還像個未成年!
他癟著嘴巴道:“我早就成年了!”
“成年了我當然可以告訴你到底該怎麽吸。”男人取出一根煙,“借個火。”
“我沒有火……”
祁讓話還沒說完,就見那人靠了過來,煙頭對準祁讓手中的煙,沒一會兒,男人口中的煙燃了起來。
男人直起腰,吸了一口煙,笑道:“這不就是火嗎?”
“哦……”
“你沒有火,煙是怎麽點燃的。剛才有人給你借火了?”
“沒有人跟我借火,這是我哥哥的煙,他去衛生間,讓我幫忙拿一下而已。”
“你有哥哥了?”
祁讓一臉疑惑,有哥哥就有哥哥,什麽叫做有哥哥“了”?
既然人家是有主的了,他本來應該離開,奈何對方實在對他的胃口,男人有點舍不得,現場挖起了牆角,“想換個哥哥嗎?我是迪克斯的運營部總管。”
祁讓隻覺得神奇,正想問哥哥還能換的嗎?祁月白的聲音從側方傳來:“讓讓,他口中的哥哥可不是你以為意思。”
“哥哥!你出來啦!”祁讓因為偷偷吸煙的事情有一點心虛,所以這會兒看見他哥出來,特別熱情地撲了過去,“你剛才說不是同一個意思,那是什麽意思啊?”
“情哥哥,”祁月白瞥了那人一眼,淡漠地解釋道:“非法、性、交易的意思。”
“嘶——”
祁讓驚愕地看向男人,滿臉寫著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有些人的眼神就是充滿力量,幹淨得讓人忍不住反思自己。
男人擺了擺手,“抱歉,看來是我搞錯了,你們是親兄弟吧?作為賠禮,我請你們喝一杯可以嗎?”
祁讓才不相信這個一來就想跟陌生人搞交非法交易的人呢,往哥哥身前一擋,搶著回答:“我們不去,我們還有別的朋友在等我們呢。”
祁月白的手順勢搭在祁讓的肩膀上,呈現出一幅占有欲極強的保護者姿態。
男人注意到了祁月白手指上的戒指,下意識看了祁讓的手一眼,果然也有一枚同款的戒指。
這兩個人的關係果然不是普通的兄弟倆,他就說嘛,哪有親哥哥去衛生間之前特意留給弟弟一支點燃的煙的,隻不過人家不是什麽非法關係,而是正兒八經扯過證的。
他難免有些遺憾,但也不好再糾纏,點了點頭先行離開了這裏。
祁讓還覺得是他的氣場起到了震懾作用,雄赳赳氣昂昂拖著哥哥往外走。
走到垃圾桶附近,祁月白順手把已經熄滅的煙扔進了煙筒中。
“不吸了嗎?”祁讓傻嗬嗬地問道。
“火已經滅了。”
祁讓拖著長長的尾音:“噢——”
祁月白隱隱聞到一股煙味,眼睛微眯:“你是不是吸煙了?”
“啊?啊、噢,是有點好奇,你不是經常吸煙嗎?我就想知道那煙到底有什麽好吸的,所以、”祁讓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討好地笑道:“淺嚐了一小口。”
“所以才會把那人吸引過來?”
祁月白完全能想象到,祁讓故作成熟想要吸煙卻又被熏得眼眶發紅的樣子有多招人。
祁讓冤啊,“我哪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剛開始他就是看我不會吸煙,提醒了我一句,我也不知道後麵話題怎麽就轉到那上麵去了。”
“你要是這麽好奇,我可以親自教你。”
“我現在不好奇了!”
祁讓這話可是百分百保真的,再怎麽說也是淺嚐過一口的人了,覺得屬實是沒什麽意思,不如吃塊哈密瓜來得快樂。
回到卡座,好幾人偷偷投來打量的目光。
祁讓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小腰板挺得筆直,完全不怕別人打量的。
晏冬城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啥事也沒有發生,莫名還有點遺憾。
散場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人主要是分成了兩撥,以祁月白為首的一撥準備回家,以晏冬城為首的那一撥則是還準備上樓去玩,顯然今晚是不打算回去了。
祁讓隨著哥哥一起,吃了點東西才又回去,在國色天香時到也有點吃的墊胃,但到底是比不過正兒八經吃一頓飯。
一天快要結束時,發生了一件不知到底該稱為好運還是該稱為倒黴的事,兩人剛到家,外麵竟然嘩啦啦下起了雨。
祁讓想了想,還是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好險,差點就要淋雨了。”
祁月白不置可否:“進去吧。”
這雨下了整整一夜,九月將盡,天氣越來越冷,下了一場雨之後,氣溫徹底降下來了。
這一周祁讓返校時,套上了單層的衛衣。
感謝天氣終於冷了下來,他不再是唯一一個穿長袖的人了。
因為小臂上的傷,即使是最熱的七八月份,祁讓依舊穿著長袖的衣服,在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他期待降溫和大家一起穿長袖已經很久了。
他們上課的教室是一個階梯大教室,人不是特別密集,坐久了祁讓甚至還覺得有點冷,在心裏尋思著下周是不是該穿個什麽薄絨的衣服才夠。
但即便祁讓已經冷成這樣了,依然有人敢穿著短袖就來上課,江水心更是其中的翹楚,穿的什麽大破洞的褲子,左腿一大半都暴露在冷風中。
祁讓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立馬把視線收了回來。
冷死他算了,反正他不想再和江水心有什麽交集,今天司機可就在這一層找了個空教室等他下課,他保準不會再被江水心截走!
希望江水心今天可以知情識趣一點,不要再想叫他把走廊邊的座位讓出來,絕對不可能!
江水心倒真還是知情識趣了一把,沒過來要靠走廊的位置,而是從另一邊叫同學讓一讓,還是坐到了祁讓身邊。
祁讓有點想逃,但是老師都來了,他不好意思太引人注目,無語地瞪了江水心一眼,“你到底想幹什麽啊?”
“你把我刪了?”
“要不然呢?還留著你過年嗎?”祁讓沒好氣地答道。
“嘖,”江水心嘖了一聲,說道:“真狠的心呐。”
“你還好意思惡人先告狀,上一次要不是你,哥哥怎麽會生我的氣?”
“他竟然生你的氣?你這麽好,要是我的話,肯定不舍得生讓讓的氣。”
祁讓:“……”
“閉嘴,你這個綠茶!”
“麵對我的時候你倒是火眼金睛的,怎麽對著你哥的時候就蠢笨如豬了?”
這咋還人身攻擊呢?
祁讓嘴巴一張就要罵回去,卻突然感覺背後被人戳了兩下,隨後就聽到後麵的同學用氣音道:“別說話了,老師看你們呢。”
祁讓下意識看了老師一眼,剛好和老師怒氣衝衝的眼神對上。
老師本來沒想說什麽的,可眼神都對上了,她索性罵了出來:“我都說了兩遍上課,還在說話,都是大學生了,這點自覺性都沒有嗎?”
祁讓羞愧地低下頭,心說再也不要跟江水心說話了!
老師哼了一聲,繼續上課。
江水心偏還要去撩撥祁讓:“把我加回去吧,萬一有個什麽急事兒呢?”
祁讓本來想說我和你能有什麽急事兒,但猛然想起這還是在課上呢,狠狠瞪了江水心一眼,嘴巴閉得死死的繼續聽課。
“你這麽害怕老師的話,聽我說就好了。”
“因為他上山找你,你就覺得很感動了,為了跟他表忠心,就把我刪了?”
“其實應該不止於此,從最開始見到的時候,你對我就很排斥,我猜猜他是怎麽把你框進去的。”
“你從我這裏知道了你們曾經差點離婚的事情,以你的性格,肯定會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他要把離婚的事情圓回來,那個理由還不能和他有關,所以離婚的原因就隻能往你身上靠。”
“剛好,他還不想讓你繼續聯係我……所以,他說你出軌了我?你出於愧疚,把我刪了?”
“他還說什麽了?說了我和你已經睡過了嗎?”
“讓讓,你覺得這樣對我公平嗎?我根本沒睡過你,早知道會背上這口黑鍋,我早就該在你來我家的時候就把你上了。”
祁讓努力不去聽江水心的話,奈何那些汙言穢語就是要往他耳朵裏鑽,尤其是那些睡不睡的,他實在忍不下去,真是一刻也不想在江水心身邊待下去了。
大學課堂沒有那麽多要舉手報告的規矩,想去衛生間自己悄悄出去就好,祁讓縮著腦袋直接跑了出去,沒拿書包,老師也不會特意去管他。
祁讓一口氣跑到走廊盡頭的衛生間,連續推開三扇門才找到一個合心意的幹淨的隔間,坐在馬桶蓋上開始思考人生。
一會兒想到江水心能把哥哥說過的話猜那麽準,難不成他真的是被誆騙了?
一會兒又忍不住想給懷疑哥哥的自己哐哐兩拳。
江水心又不是什麽好人,從頭到尾就致力於挑撥他和哥哥的關係,他絕對不能相信江水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祁讓一直在看手機,好像一眨眼就過去了五分鍾,他要是再不回教室老師該以為他逃課了。
祁讓長歎一口氣,一邊思考著怎麽樣才能躲開江水心這個瘟神,一邊打開了隔間的門。
還沒怎麽用力拉門,外麵突然一股力量壓過來把門推開了可供一人通過的縫隙,隨即,江水心從外麵擠了進來,猛地把門關了回去。
祁讓:“……”
“你到底想幹嘛?”
“我就是想想覺得有點虧。”
“你虧什麽?”
“你都以為我和你出軌了,還要把我刪除拉黑。我左思右想,要是我不坐實一下,不是虧死了?”江水心說這話的時候,甚至還是笑眯眯的,好似出軌這樣的事在他的道德觀念中無足輕重。
祁讓有點惡寒,他直覺江水心說這話並不是在玩笑,而是真的在認真考慮這件事的可能性。
哪怕他隻是真的懷著這種想法都沒有那麽可怕,可怕的是他在認真思考!
祁讓猛地推開江水心想要出去,“你神經病啊!誰跟你出軌!我要出去!”
江水心抓住祁讓的手臂,認真地想要說服他似的,“讓讓,很刺激的,真的不想試試嗎?”
“不試!你趕緊讓開。”
祁讓越發覺得詭異,隻想趕緊掙開江水心跑出去。
一個月前,他沒有想到一周隻有一節的大學課程會全在跟江水心這個神經病鬥智鬥勇!
江水心看著瘦瘦高高的,力氣竟然大得很,祁讓怎麽也掙不開不說,推搡間,袖子被扯開,他一直好生遮住的傷疤也不小心露了出來。
一直留有餘力的江水心視線無意中掃過祁讓手臂上的疤,突然怔住,一些很久他很久沒再想起過的回憶突然冒了上來。
他的眼睛逐漸變得猩紅,猛地用力死死鉗住祁讓的手腕,用男聲發狠地問道:“怎麽回事?你手上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傷疤?!”
“我不記得了!我以前生病休學過一年!”祁讓疼得差點沒破音,另一隻手抓著江水心使勁往反方向拉,“你鬆手!我的手腕要折了!”
江水心隻能看見祁讓的嘴唇在不斷張合,卻不能聽真切他在說什麽,他耳中是另一道痛不欲生的女人的聲音:
“餘蘭!你別跟我開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被叫做餘蘭的女人躺在床上,麵容平靜地閉著眼睛,在江水心的記憶中,他已經很久沒看到這位蘭姨這麽平和的麵容了。
她要麽是歇斯底裏地求媽媽幫幫她,要麽是躲在房間裏痛哭流涕,甚至有幾次想從窗戶跳下去,是媽媽苦苦哀求才把她留下的。
但是,注定要死的人,怎麽都留不住。
蘭姨還是死了,在所有人都找不知道的時候,平靜地死去了,她的一條已經瘦得皮包骨的手臂無力地垂在床邊,小臂上有巴掌大一片醜陋的傷疤。
爸爸身邊站在餘蘭的老公,比起媽媽,他最多隻是顯得有點遺憾,跟著爸爸一起歎氣搖頭。
爸爸長歎一口氣,把他推到了媽媽身邊。
“媽媽,別難過了。”江水心安慰道。
媽媽看了他一眼,捧著他的臉,反而哭得更傷心了,對著他喊餘蘭。
所有人都說,他長得一點都不像他媽媽,反而是像極了餘蘭,都是天生的美人坯子。
祁讓也不知道他這道疤怎麽能讓江水心有這麽大的反應,反正江水心愣住了,對他來說是一個大好的機會。
他趁著江水心失神,甩開江水心的手直接跑掉了,一邊往外跑還一邊打電話叫司機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要去算命了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