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多情公子受挫
第117章 多情公子受挫
時隔整整一個月, 曲紅昭在巡視軍營時,再次見到了程修白。
這位曾經的風流公子,身著粗布麻衣, 鼻涕一把淚一把地正在搓洗將士們換下來的戎裝。
看到曲紅昭, 他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奔了過來, 看起來很想抱住她的大腿哭訴一番。
曲紅昭略有些嫌棄地後退了一步, 看在程修白眼中一陣心酸。
想想自己這位風流倜儻的多情公子,如今困在軍營, 一身魅力無處施展, 連大廚房那位看起來略有些凶悍的廚娘都不吃他這一套。
“將軍,我不想洗衣服了, 放我出去吧。”程五公子可憐巴巴。
曲紅昭笑了笑:“好, 先去找法算領了這個月的工錢吧。”
“好好好!”程修白生怕她反悔, 飛奔著去領了工錢, 待終於把那隻裝著銀子的小布袋捧在手裏時,一時百感交集,“這還是我第一次拿到工錢。”
“感覺如何?”
“感覺還……”他把袋子的東西倒在手心,怔了怔, 驚怒道, “怎麽就這麽少?!”
他用控訴地眼神看向曲紅昭,似乎在質疑她克扣工錢。
“不少了, ”曲紅昭湊過去看了看, “你家中仆婢月銀多少?”
“我怎麽知道?”程修白反問。
曲紅昭懶得給他普及常識:“好了,收拾東西跟我走吧。”
如果是一個月前, 能有機會和曲紅昭單獨相處,程修白定然會喜出望外,但此時, 他隻覺得她是個女魔頭,戰戰兢兢地期盼她不要臨時起意再想出個折騰人的法子。
半個月前,他發現和自己一道洗衣的男子當中,居然有幾位閹人,差點當場嚇尿了褲子。
有好心人再三對他解釋,那幾位是犯了事,將軍絕不會隨便閹割男子。他麵無人色地反問:“所以那幾位確實是曲將軍閹的?”
好心人反駁:“當然不是將軍她親手閹的。”
“……”程修白隻覺得這裏好可怕,他想回家。
此時跟在曲紅昭身後,看著她的背影,他小聲嘀咕了一句“卿本佳人,奈何心如蛇蠍。”
兩人一路來到將軍府,曲紅昭扔給他一隻熟悉的錢袋。
程修白當即大喜過望:“我的錢袋找回來了?”
“嗯,一個月前就追回來了。”
“……你、您是說,我剛進軍營那會兒,錢袋就被找回來了?”
“沒錯。”
“……”那你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而是以賺路費的名義押著我洗了一個月的衣服?程修白忍了又忍,憶起了這一個月間的血淚史,到底是沒敢當麵質疑曲紅昭。
忍氣吞聲地離了將軍府,終於重得自由的程五公子鬆了口氣,直奔布莊買了件成衣,換上綢衣後,吃了一個月軍營大鍋飯的他又奔向了路邊食肆。
進了門,他眼前一亮,原因無他,隻是這食肆裏的小娘子看起來頗有姿色。
在曲紅昭那裏折戟,又在軍營中憋了一月,他頓時起了心思,想拿下眼前姑娘以找回自信。
曲紅昭太凶殘,他沒法得手,難道這小小食肆中的平民女子他還能失手?程修白理了理衣冠,在二樓落座,喚了那姑娘過來。
他點了滿滿一桌子菜,隻聽這姑娘問道:“公子是否在等人?”
聲音很好聽,程修白更是飄飄然:“不,隻有我一人。”
“這……會不會有些浪費?”
程修白微笑著將一錠銀子推了過去:“不用找零了。”
付銀子之時,驀然想起自己洗了一個月衣服都沒賺到這一錠銀子的價值,他心下居然閃過一絲心痛。但為了拿下姑娘,他強行忽視了這複雜的情緒,揚起自信的笑容。
“……”看著他滿臉寫著“爺有錢,不怕浪費”,對麵的姑娘陷入了沉默。
“敢問姑娘芳名?”程修白問道,“不知為何,一見姑娘的麵,在下便覺得有兩分麵熟,想來我們定然有什麽特別的緣分。”
“叫我老板就好。”
“……”你們邊城的姑娘,怎麽都這麽油鹽不進?
很快有一中年女子給他一道接一道地上了菜,他對這邊陲的小小食肆並未抱什麽期待,咬下一口後七翠羹後,卻是口舌生津,顧不上說話,風卷殘雲般用了膳。
在大鍋飯的對比下,程修白覺得這實在是人間美味:“叫廚子過來,有賞!”
少傾,那不肯透露姓名的姑娘又出現在他麵前。
“公子,賞賜就不必了,您喜歡這裏的飯菜就好。”
“姑娘,此間廚子竟是你?”程修白露出一個略顯做作的訝然表情,“你有這般本事,何必在此蹉跎?不如隨本公子回京,博一個大好前程。”
“這真的不必了。”此間老板,也就是聞人婉,拒絕得十分情真意切。
程修白笑道:“我說的大好前程,可不止是在大些的酒樓做廚子,姑娘這般美貌,進了權貴人家做事,不消多久就可以被收了房做個妾氏,可不比整日在爐灶間煙熏火燎的來得強?”
他在慫恿她去追尋已被她拋在身後的那一種人生。
從帝王後宮來到這裏的聞人婉,聽了這話,一時間竟有些啼笑皆非。
她生性溫柔,不會罵人,隻喊了那幫工的李家女兒道:“李姐姐,送客。”
“等等,你知道我是誰嗎?”
聞人婉給他找了零:“公子,請吧。”
程修白捧著聞人婉找給他的碎銀子站在路邊,仿佛捧著的是自己那顆同樣已經碎成片的自信心。
有過路的行人目光奇異地落在他身上,程修白生怕再次遭賊,立刻謹慎地握緊了錢袋。
飽暖思□□,離開食肆後,程修白踏入了春滿樓的大門。
連續在曲紅昭和食肆老板那裏受挫的心靈急需撫慰,而這裏的女子,總不會拒絕男人。
此時尚未到迎客的時間,但有銀子的人,總是能敲開青樓的大門的。
老鴇得了一錠銀子,將他迎了進來,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廳中執筆寫著什麽的綠衫女子,她眼窩較深,鼻梁高挺,似是有異族血脈。
異族女在京城較為罕見,程修白登時見獵心喜,覺得自己這一趟總算是沒有白來。
他走到近前,拿出了自己的翩翩風度:“敢問姑娘芳名?”
“奴家春水,”那女子行了一禮,“客官您坐。”
說完她讓出位置,便要轉身上樓,被程修白叫住:“坐下陪本公子喝一杯如何?”
那女子嫣然一笑:“對不住,奴家已經贖了身,不接客了。”
“青樓的女子不接客?簡直滑天下之大稽!”程修白聽了拒絕,脾氣有些壓不住了。在京城時,花魁被貴人包了暫不接客,他倒是見過,隻是這邊陲之地能有什麽達官顯貴?既沒有貴人護著,他叫囂起來自然沒有顧慮。
老鴇忙上前打圓場道:“春水真的已經贖了身,隻是暫時還住在這裏。我這就給公子去叫幾位姑娘下來,保管個個都比她嬌媚可人。”
“我沒說讓她接客,難道陪我喝杯酒都委屈她了?”
老鴇還待再說,春水息事寧人道:“不敢,奴家這就陪公子喝一杯。”
“這才對嘛。”程修白得意一笑,又給老鴇賞了一錠銀子,讓她退下。
春水走到桌前,給他斟酒:“公子,請。”
“春水,可真是個好名字,”程修白一杯酒下肚,調笑道,“不知是眼兒媚如春水,還是腰肢軟如春水呢?”
“試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春水輕聲道,“這句詩描述的是密州風景,想必是亡母懷念家鄉,才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程修白覺得有些掃興,去抓她的手,卻被她躲開,“你可知本公子是何人?”
“公子定然是位貴人。”春水奉承了一句。
“有眼色,”程修白笑著報上自己的名號,“程修白程五,不知姑娘可曾聽過?”
春水思索片刻:“莫非是給青樓女子寫豔詩的那位程修白公子?”
“豔詩?”程修白皺眉,“我那怎麽叫豔詩呢?那是風流,是風雅。”
“對不住,奴家一時口誤,這廂給公子賠罪了。”
“罷了,我也不與你一個小女子計較,”程修白大方搖頭,“飲了這壺酒,本公子就饒過你如何?”
春水看他一眼,執起酒壺,仰頭一飲而盡。
見她遵從,程修白失去的自尊總算在她身上稍稍找回,哈哈大笑起來,一把將她撈進懷裏。
春水抗拒:“公子,請放開奴家。”
程修白以為她在玩欲拒還迎的情趣,摟住她不鬆手:“你身上是不是有異族血脈?”
春水蹙眉:“我是大楚人。”
“是北戎血脈吧?”程修白把她壓在桌上,“本公子倒還從沒有碰過北戎女子,新鮮得很。”
春水掙紮:“放開我!”
程修白按住她亂踢的腳腕:“今日你若伺候好了,我也給你寫一首詩,保管讓你豔名遠播,生意興隆,如何?”
“不……”春水搖頭,“誰稀罕你那幾首豔詩?你以為被你寫進詩裏的女人,都很喜歡被人傳唱她們伺候人時的媚態嗎?”
“你可別給臉不要臉,”程修白打定主意要把這段時日的鬱氣全都發泄在她身上,“連碧雲樓的花魁都要對本公子笑臉相迎,你算個什麽東西?”
“最後警告你一遍,放開我!”
程修白大笑起來:“我不放開你又待如何?難道說出去,我還能因為強迫了一個青樓女子被捕嗎?”
———
將軍府,曲紅昭看著對麵的程修白,歎道:“程公子是對我將軍府有何執念?我放了你你卻還不離開,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裏。”
程修白神情悲憤:“為什麽你連青樓的事都管啊?!”
“本將治下之事,自然都歸我管。”
程修白捶胸頓足,悔不當初。
剛剛在春滿樓,他還沒來得及真正對春水做什麽,就見老鴇和龜公衝了進來,按住他報了官。
於是繞了一大圈,他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她是個妓子,”他試圖講理,“難道在青樓,和一個妓子做那種事也有錯嗎?”
“春水已經贖身,根據老鴇的證言,她們明確地告知過你這一點。”
“是她看到我手中的大錠銀子,主動勾引了我。”
“從她手腕和腳腕上的紅痕來判斷,是你對她用強未遂。”
“曲將軍,你行事也未免太過離譜了些!”程修白受不住了,“一位才名在外的世家公子,和一位青樓女子,你居然選擇幫助後者?”
“你可能沒聽說過,春水是我們邊城的英雄,也是端王世子的救命恩人,她的贖身銀子,就是世子出的,”曲紅昭想了想,“雖然就算沒有這件事,我還是會幫她。”
“……”他嘴硬道,“我先前又不知道端王世子的事。”
“看來洗一個月的衣服對你而言還不夠。”
程修白大驚失色:“曲將軍,我知錯了,別讓我再回去洗衣服了,我手上都磨出繭子了!”
“放心吧,這次讓你去坐牢。”
“……”程修白試圖掙紮一下,“曲將軍,今日之事的確是個誤會,那個春水已經贖身了幹嘛還要住在青樓裏呢?這不是故意引人誤解嗎?而且……我這不是沒能把她如何嗎?”
“所以我隻是讓你去坐牢,沒有……”曲紅昭做了個手起刀落的姿勢。
程修白想起碰見過的幾個閹人,冷汗都下來了:“不不不,將軍,我知錯了,真的知錯了!”
他鋌而走險道:“將軍,其實我此來邊城,就是因為傾慕於你,對春水姑娘那般作為亦是因為對你求而不得。您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看在他如此淒苦的份上,曲紅昭覺得自己可以勉為其難讓他表現一下,於是點了點頭:“那你脫了衣服跳支舞?”
程修白張了張口:“你……你怎可如此羞辱於我?”
“羞辱?”曲紅昭不解,“我以為程五公子把美人歌舞當成一樁雅事,你的詞中寫到,楊柳腰,美人背,裙擺輕旋羅衫墜。我也不要求你有楊柳腰,隻讓你跳個舞怎麽了?”
程修白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你……你竟將我比作青樓妓子?!”
曲紅昭笑了笑:“可見程五公子並不覺得此事是真的風雅。”
“那怎麽一樣?”
“算了,連我這點要求你都不肯滿足,”曲紅昭無理取鬧地歎氣,“看來程公子對我的仰慕隻是說說而已,並無真心。”
“不,我……”
“不願意就算了,去坐牢吧。”
有權力在手的女人絕不能碰,你以為你可以勾引她,但也許在她眼裏你才是玩物。
程修白吃了教訓,給自己總結了上述經驗。
他再次淚流滿麵地被人拖走,並在心裏暗暗立誓,等這次被放出來後,他一定頭也不回地衝出邊城,什麽食肆,什麽青樓,絕不踏足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