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心如死灰
謝安南踏進侄子居住的房間,軍醫正在替他止血療傷。
脫下了上身的衣服,謝天陽肩膀上麵的傷口露了出來,冷箭釘入了他的骨肉之中,他在敵陣中負痛拔了出來,結果此刻傷口血肉模糊。
“世子,忍住痛!”
軍醫把藥粉倒入他的傷口之中。
謝天陽緊緊地咬住了下唇,痛楚像是鋪天蓋地襲來。
“我現在替你把傷口縫合起來。”
軍醫拿出了針線快速地替他把傷口縫合。
謝天陽抓緊了拳頭,額上都是痛出來的汗水,謝安南踏進侄子的房間,看到的正是他負痛療傷的情形。他走近過去按住了侄子另外的肩膀,沉聲地開口道:“天陽,你可以挺過去的!”
他從天子的口中得知,是雲朵挺身而出救人。
如今國君被解救了回來,但是她卻繼續流落在敵國,他在心裏麵非常明白,隻怕她是不會再有生還的可能。他帶兵突襲南番國的大營,他們一定會把報複落在雲朵的身上,而他們卻沒有辦法可以救下她。
謝天陽肩膀上麵的傷口入肉極深,但是並不至於奪命,他能忍住痛挺過去,在軍醫的治療之下很快就可以痊愈。但是失去雲朵的傷痛,他卻要更加堅韌地挺過去,不可以再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軍醫替謝天陽縫合了傷口,然後又用紗布把傷處包紮了起來。
給謝天陽處理完傷口,軍醫才提著醫箱退了下去。謝安南親自給侄子倒了茶水,看著他仰頸鯨飲而盡。茶水順著唇角滑落下衣領,謝天陽的胸口上下地起伏,他突然像是發泄一樣,奮力地把手中的茶碗摔了出去。
茶碗“砰”地落在地上應聲而四分五裂。
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像是受傷的野獸一樣悲鳴。
“天陽,你要挺住!”
謝安南沉聲地向自己的侄子開口。
把謝天陽的傷痛欲絕看在眼裏,他的心頭也十分的不是滋味。
當日他帶人前往山村之中,想方設法地要把侄子勸回將軍府,在茅草房中初次與雲朵見麵,她那時候剛剛才受完傷,額頭上麵包紮著紗布,眼神怯弱如同是小白兔一樣。
一眼就分辨出她不會惹事生非,他同時也沒有把她看進眼裏麵去。
以她的出身跟他的侄子無法般配,但是既然謝天陽愛護她,隻要她聽聽話話的,他可以讓她繼續留在他的身邊。所以當謝天陽帶著她回到將軍府,他的態度始終是沒有挑明,隱晦地沒有承認她是謝天陽的正妻,但是也沒有讓下人為難她。
讓他對她刮目相看的,是他們在西山之上遇襲的時候。
她明明是被突然而來的襲擊嚇破了膽,但是仍然非常順從地聽他的說話,他讓她躲她就躲,他讓她逃她就逃,她不單止沒有給他們添亂,而且還在墜入山穀的時候,扶著他一路走到了庵堂。
如此心軟以及沒有私念的女子。
他漸漸地明白他的侄子,為什麽會如此喜歡她。
但是她的出身仍然是阻礙,他勒令她要讓出正妻的位置,接受謝天陽迎娶蘭亭郡主的事實。結果沒有想到如此柔弱的她,竟然也像性格剛烈的薛梓玉一樣,選擇了離開他的侄子的身邊。
她留信出走幾乎讓謝天陽失控,他與他爭吵堅持要把她追回來。
假若謝天陽能夠在路上,把她追回將軍府,便不會有後來發生的事情,結果她卻落入了南番國奸細的手中。他的侄子日夜難安地思念著她,甚至不惜為了她違抗軍令,私自潛入了南番國的大營相救。
在國難當前她選擇了犧牲,替天子和謝天陽掩護讓他們逃出來。
如果沒有她在南番國的大營中裏應外合,他們或許還要付出更加慘烈的代價,結果仍然是沒有辦法把天子救回來。
天子感激她在敵營中替他治傷,並且掩護他逃跑了出來。
他和他的侄子謝天陽都平安了,唯獨她仍然流落在南番國的大營之中。
“伯父,你知道雲朵最後跟我說了什麽?”
謝天陽啞聲地開口道:“當時我帶著聖上闖出敵營,她被南番國的士兵攔截了下來,被身材高大的男人揮掌拍飛出去。她落在地上大聲地對我說的,是讓我再找個好女人再生個孩子!她不單止是一個人,她肚裏麵已經有孩子了!”
“天陽——”
謝安南的眼中帶著潮氣微仰起臉。
他們都明白在這樣的情形下,雲朵是不可能再活下來,而他還沒有出生的侄孫,也要跟隨著她喪命了。
“我潛入了敵營之中,讓她跟隨著我離開,但是她卻告訴我天子被擒住了。她不肯跟隨著我離開,要我把天子帶走,自己留下來把守衛的士兵引開。”
謝天陽眼圈發紅,繼續啞聲地開口。
“她的膽子其實很小,我跟她在山林中初見的時候,她爬到了山崖上麵去采藥,因為我大聲地說話都可以把她嚇著,讓她從上麵掉了下來。”
“別人欺負她的時候,她總是不懂得怎樣還手。”
“不管我對她要求什麽,她總是聽從我的說話,從來都沒有反對過。”
“她騙了我說她不會死的,讓我再折回去救她,但是當我帶著天子離開的時候,她卻讓我再找個女人,她知道自己是回不來了!”
像是受傷的野獸一樣,謝天陽不斷地發出悲鳴聲。
“天陽!”
謝安南伸手按住侄子的肩膀。
除非雲朵可以平安地歸來,否則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撫平他的悲痛。
他的侄子對雲朵的用情是如此的深厚,他竟然還逼迫他離棄她,重新再另娶蘭亭郡主為妻。
“我說過會去找她和孩子的。”
謝天陽露出了慘烈的笑容。
在他的心裏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假若到最後她真的不能夠再回來,他會去找她和孩子,不會讓她們孤孤單單的。
“天陽,不要做傻事!”
謝安南震驚地看著自己的侄子開口。
因為他的錯誤而致使弟弟、弟媳犧牲,為此謝天陽拋棄了將軍府世子的身份,獨自遠走他方。雲朵離開將軍府,他要負起極大的責任,假若她不能夠再回到謝天陽的身邊,他隻怕會永遠地失去這個侄子。
“我現在就布置人手,潛入南番國的大營救人!”
這個決定或許來得太晚了,謝安南轉身往房間外麵走出去。
“伯父,謝謝。”
謝天陽在他的身後聲音低沉地開口。
他日夜兼程地趕了兩三天的山路,幾乎都沒有好好地合過眼,然後又在敵陣中拚盡全力地廝殺。傷口之中流了很多的血,他的體力是真的耗光了,此刻如同是了無生氣一樣。
“天陽,好好休息。”
謝安南的眉心緊緊地擰結了起來。
他的侄子全身的活力,都像是被抽光了一樣,他擔心假若從南番國的大營中傳來雲朵的死訊,隻怕他心如死灰也不會再支持下去。
加緊了腳步往外麵走出去,他立即就吩咐趙和之來見他。
盡管雲朵已經很難再有被救出來的希望,但他還是安排了人手,沿著謝天陽曾經走過的山路,潛入南番國的大營中作最後的努力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