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呷醋滋味
謝秋河帶著婢女趕到鬆院,魏氏和侄女比她更早就到了。
在她踏進院門的時候,魏氏正在謝安南的房中問安,而她的侄女魏雪茹就留在了外麵。謝秋河的目光落在她身邊的男子身上,臉色一下子便沉了下來。方才他們從石舟的住處出來,他明明還躺在炕上休息,結果轉眼的工夫他便出現在鬆院,而且還跟魏雪茹聊得非常的融洽。
“石侍衛,你怎麽也受傷了?”
魏雪茹打量著石舟,急切地向他開口詢問。
“今日跟隨將軍上山的是我和楊武。”
石舟微微地頷了頷首,簡單地回答著她的問題。
原本以為此行隻是上山拜祭,並且在天子腳下不會有什麽意外發生,所以謝安南隻帶了他和楊武兩名隨從,但是這次他真的是太大意了。幸好他們五個人到最後都能夠全身而退,否則謝安南一旦發生意外,隻怕整座都城都要受到震動。
“姑母有很好的傷藥,回頭我給你送過去。”
魏雪茹揉弄著手中的絹帕,“你的雙手都傷著了,日常的起居要怎麽辦?有沒有人在身邊給你照顧?”
她輕輕地抬起了眼睛去偷看著石舟。
他的身材以及長相在眾多的侍衛中,稱得上是出類拔萃。高大挺拔的身材,膚色被日光曬得黝黑,全身都透出了英勇的男兒氣慨。而最讓人怦然心動的是他的溫和脾氣,總是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表姑娘,不需要客氣了。”
石舟搖頭拒絕道:“世子已經替我請了大夫,而且還派了人照顧我的起居,不需要再勞煩表姑娘了。”
“怎麽會勞煩呢?我很有空閑的。”
被他想也不想就拒絕,魏雪茹的眼裏都是失望。
石舟還沒有繼續接話下去,卻感覺到了身後投來的像是利刀似的目光,他回過頭去便看到了謝秋河帶著婢女踏進門來。
“大小姐!”
他微微地垂下了眼睛。
謝秋河視若無睹地從他和魏雪茹的身邊走了過去。
石舟的唇邊漾開了苦澀笑容,他隻不過是跟魏雪茹說了幾句話,但是謝秋河的火氣都足夠把整座將軍府燒著了。
“表姑娘,將軍有事情傳召,我先失陪了。”
石舟向魏雪茹告辭,往著謝安南房間的方向走了過去。
“石侍衛——”
魏雪茹還想多跟他說上幾句話。
但是石舟卻沒有再停留,一下子腳步匆匆地走開了。
她恨恨地揪著手中的絹帕,幾乎都要把它扯壞了。謝秋河有什麽了不起的?不過是比她多了重將軍府大小姐的身份,就處處都看她和她的姑母不順眼。她隻是跟石舟說了幾句話,她便流露出滿臉的嫌棄。
石舟每個月領俸銀他又不是賣身為仆。
憑什麽謝秋河看待她的目光,就像她搶了她家財物似的?
她的姑母早晚會坐正家母的位置,而她的表弟也會當上家主,她謝秋河隻能夠是找個男人嫁出去,這座將軍府中的任何東西,跟她半毛錢關係也沒有。
石舟往著謝安南的房間走去,在拐角處被謝秋河攔了下來。
他的腳步停頓了下來,謝秋河瞪視著他忽然間掄起手,朝著他的臉上便摑了過去。
“大小姐,夠了!”
石舟伸手擋住了她,結果卻扯到了傷口。
他擰結著濃黑的眉心直視著謝秋河,這刻在他的心頭湧上來的,都是又沉又鈍的痛楚的滋味。
“我喂你喝藥的時候為什麽不拒絕?”
謝秋河的眼中湧進了水氣,她痛恨自己如此的不爭氣。
假若他想要腳踏兩條船,那麽他找錯了對象。他既然想要跟魏雪茹好,就別再來招惹她。
“我沒有像你所想的那樣!”
石舟的心頭湧過的都是鈍鈍的痛楚。
在雲朵和謝天陽踏進他的房門的時候,他正靠坐在炕頭之上,而謝秋河捧著藥碗,一勺子一勺子地喂給他。在山上與來自南番國的刺客交手,他為了要替謝天陽擋刀,整條手臂幾乎都被砍掉了下來。
他身為將軍府中的侍衛,遇到過的凶險不在少數。
但是卻沒有那次像是今日這樣,他和謝天陽隻要稍有差池,就兩個人都葬身在像是潮水一樣湧過來的刺客手中。隻是憑著一口硬氣支撐,他和謝天陽才拖住了刺客,讓楊武有機會把謝安南和雲朵救走。
當謝秋河把藥汁送到他的唇邊,他情不自禁地張開了嘴接受。
他像是站在了沼澤的邊緣,明明知道沉侖進去就會萬劫不複,但是他還是沒有拒絕。如果他真的死在刺客的刀下,就再也觸及不到她這樣的溫柔。他一口一口地把藥汁咽下去,心頭湧上來的都是既甜蜜又苦澀的滋味。
“我會向將軍請辭,你以後都不需要再因為我而為難了。”
他鬆開了謝秋河的手,往後麵退開了幾步。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謝安南起居的鬆院,隨時會有人走過來看見他們。她是將軍府中的大小姐,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在一起。
他一步一步地往後麵退開,心也跟隨著漸漸地冷掉了下來。
“懦夫!”
謝秋河的眼淚順著麵頰滑落下來。
隻要他能夠承認對她有感情,她會立即奮不顧身地跟隨著他離開。他們可以私奔到任何地方,像是她的堂兄和雲朵那樣,在山村裏麵落腳他負責打獵而她守在家中等候著他回來。
但是他卻什麽都不要,他隻是伸手把她推開了。
“我答應瑞王府的求親,該走的人是我!”
謝秋河倔強地轉過身,掩臉往著另外的方向奔走而去。
“秋河——”
石舟的身形艱難地頓住在原地。
在很早的時候他們兩個人相處,她會直呼他的名字,而他在私下裏也不會用“大小姐”來稱呼她。他從十四歲的時候開始踏進將軍府,她時常會跑到他練功的地方去,或者是出現在練馬場上。
她讓身為家主的父親指派他教她騎馬。
她跟隨著禦醫學習醫術,每當他有受傷的時候,親自動手替他包紮。
他從來不曾有過離開將軍府的念頭,但是現在卻因為她的緣故,他沒有辦法讓自己再繼續留下來。
她會嫁給門當戶對的男人,而他的心不會再對任何人敞開。
他落寞地轉過身往著來時的方向走回去,謝安南派人傳召他前來,他從來就沒有違背過家主的命令。但是這次他卻沒有再繼續往裏麵走進去,他僵直著身體走出了側門,遠遠地離開了有謝秋河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