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兩處相思
與雲朵以及江有榮在村口分手，謝天陽獨自回到了茅草房裏麵。
以往他總是習慣了，一個人獨自在山林裏麵來去，即使是推開門回到家中冷冷清清也沒有太大的感覺。但是雲朵不過是剛剛跟隨著爹爹回了娘家，他便覺得心裏麵有個角落空了出來。
屋前屋後地走了幾圈，似乎都找不到事情可幹。
他把箭靶掛在了老槐樹上麵，把長弓以及羽箭拿了出來練習。在如此近距離之下，以他往日的箭技要正中靶心，不過是輕移易舉的事情。但是接連射出了兩三支羽箭，都隻是勉強地釘在了箭靶的邊緣上麵。
實在是沒有辦法靜下心來，他隻好把長弓和羽箭放了下來。
日影逐漸地西斜，但是山坡之下仍然不見雲朵的身影，江有榮保證不會留她太久，她若隻是看望病中的弟弟早該回來。謝天陽心情起伏地站在老槐樹下麵，緊緊地擰結著濃黑的眉心，幾乎都快要站成一尊望妻石。
沉沉的暮色逐漸地降臨，遠處的人家冒起了炊煙。
因為遇上了楊明雨的緣故，害他和雲朵都沒有吃上中午飯，謝天陽此刻是饑腸轆轆，肚子裏麵都敲響了戰鼓。但是雲朵還不回來給他做飯，她竟然就這樣丟下了他不管。
在沒有與她成親之前，他都是自己動手做飯。
但是眼下雲朵不肯回家，他也沒有了興趣再進廚房，合上屋門離開了茅草房，他一路走往江家去接人。
雲朵跟隨著爹爹回到家中，踏進家門水生便撲了過來。
“姐！”
他緊緊地拉著她的衣袖。
接連生病了兩三天，他的臉色都是蠟黃的。
雲朵蹲下了身子，心疼地撫摸過他消瘦的小臉，低聲地詢問他的病況。
“水生，是不是很難受？”
她的手心撫碰過他的額角，仍然感覺得到他在低燒中。
這個弟弟不足月就生下來，並且他們的娘親在懷著他的時候身體很不好，所以他一直都是體弱多病。她嫁人後不能再照顧他，此刻看到他病殃殃的樣子，她在心裏麵湧上來的都是歉疚。
“姐，我不要生病！”
水生“哇”地大聲哭了出來。
他在家中生病了，但姐姐都不來看望他。他又是哭又是鬧不肯吃藥，求了爹爹許久他才肯出門，替他把姐姐找了回來。
“好吧，水生不生病。”
雲朵趕緊替他抹著臉上的淚水。
把臉靠在了她的肩膀上麵，水生終於破涕為笑了起來。
既然女兒回到了娘家，水生便可以有人照顧。江有榮為著照顧病中的兒子，把地裏麵的農活都耽誤了。他吩咐了雲朵好好地看住弟弟，然後便急急忙忙地扛著鋤頭出了門。
他答應謝天陽不會留雲朵太久，所以打算把菜地翻完就回來。
江有榮扛著鋤頭下田，家中就隻剩下了雲朵和水生姐弟倆人。她拉著水生到廚房，讓他坐在了小板凳上麵，然後動手替他煮好了米粥。生病了兩三天下來，水生幾乎都沒有怎麽吃過東西，雲朵一勺子一勺子地喂下來，他才算是把一碗米粥吃進了肚子裏麵。
喂完弟弟吃米粥之後，雲朵又給他煮了藥茶。
一碗又濃又苦的藥茶喝下去，水生的小臉漸漸地恢複了血色。
雲朵把他抱回到炕上，給他蓋好了薄被，然後坐在炕邊陪著他睡覺。
有了姐姐細心溫柔的照顧，水生不再像她回來前那樣哭鬧，十分聽話地躺了下來，然後很快就閉上了眼睛睡著。
待到他發出了均勻的呼吸，雲朵才離開炕沿站了起來。
她打開了櫃子翻看水生的衣物，他素來十分的頑皮好動，所以衣裳有不少地方都磨破了。她翻出了針線和舊布，替他一針一線地縫補了起來。爹爹不會替他縫補衣裳，而後娘又有很多的活兒要幹，所以這些事情隻能是由她來做完。
雲朵正在房間縫補著衣裳，趙冬梅挑著籮筐踏進了家門。
原本江有榮扛著鋤頭下田，打算把菜地翻完就回來，但是到了田裏才發現，活兒一時半會是幹不完。於是他便讓趙冬梅先回家，把照顧水生的事情接替過來，然後讓雲朵騰出身子回家去。
趙冬梅聽從丈夫的吩咐，一個人提前回到了家中。
她把挑在肩膀上麵的籮筐放下來，把頭探進了房間裏麵，正好看到雲朵坐在了炕沿替水生縫補衣裳。
“水生睡著了嗎？”
她打量著炕上閉合著眼睛的水生。
“娘——”
雲朵連忙起身走了過去。
“他吃完米粥把藥茶也喝了，剛剛才睡下炕沒有多久。”
“還有沒有在發燒？”
趙冬梅點了點頭繼續開口向雲朵詢問。
從小到大都是由雲朵帶著，所以能夠把水生哄下來的，也隻有她一個人。水生從昨日生病的時候開始，就一直鬧著要姐姐來看望他。起初她還罵了他幾句，但他執拗著脾氣不肯吃藥，讓她到最後拿他半點辦法也沒有。
既然他正在生病中，她也不能再跟他計較。
隻好是順遂了他的心願，讓丈夫江有榮出門，去把雲朵找了過來。
“燒大概是退了。”
雲朵伸手摸了摸弟弟的額頭。
他的體溫已經降了下去，額角上麵是細細的汗水。
“讓我來照看他，你先回家去吧。”
丈夫讓她提早從地裏回來，意思是要讓女兒早點回家，畢竟她已經嫁人不能總是呆在娘家不回去。
“娘，我再照顧他一會兒吧。”
水生才剛剛在炕上睡著，雲朵不舍得就這樣離開。
假若她在他睡著的時候走了，他醒來後隻怕又會哭鬧起來。
“好吧。”
趙冬梅順應地點了點頭。
她不知道丈夫答應了謝天陽，要盡早地讓雲朵回家。既然她自己開口堅持，她也就沒有勉強她。
雲朵留了下來繼續照看弟弟，直到外麵的天色逐漸地暗了下來。
江有榮扛著鋤頭從菜地收工回來，進門的時候水生還在睡覺，而雲朵正在廚房裏麵幫趙冬梅做晚飯。
“雲朵，你怎麽還沒有回家？”
他看到女兒便開口追問。
讓妻子趙冬梅提早從地裏回來，就是讓她接替雲朵照顧兒子。但是她竟然沒有讓女兒回去，還讓她在廚房裏麵幫忙做飯，他一時間對她都怨怪了起來。一個是他的妻子，一個是他的女兒，她們怎麽全都不聽他的說話？
“爹，水生還沒有醒來。”
雲朵不自在地揪住了衣角。
不想太早地回去麵對謝天陽，她是故意拖延著留了下來。
他不肯把自己過往的身份和來曆告訴她，甚至連楊明雨都已經知曉，而她還被蒙在了鼓裏麵。她惶然地不知道回到茅草房，他有什麽說話要對她說出來。假若她一直都不回去，他是不是就沒有機會，說出那些把她的心都刺傷的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