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夜訪草房
茅草房外麵的夜色深沉，謝天陽坐在燈下削竹製箭。
他用節節草把竹條打磨光滑，然後在末端的地方，用刀尖細細地刻上了自己名字當中的“陽”字。自從落腳在這個村子之後，他幾乎每夜都是這樣沉默地坐在燈下，造箭打發掉寂寞而孤獨的夜晚。
平靜的日子撫平了他心上的傷痕。
以後的生活他並沒有作好打算，反正就是見一步走一步。
在他正全神貫注地做事的時候，茅草房外麵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
他並沒有把屋門合上，所以目光越過籬笆牆，輕易就把來者看得清清楚楚。除了雲朵之外，還從來沒有人到訪過他的茅草房，況且現在外麵的天色已經很晚。他離開矮凳站了起來，燈光映出了高大挺拔的身影，他向著對方走了過去。
“你們找誰？”
他聲音清冷地向著他們開口。
站在籬笆牆外麵的正是雲朵的爹娘，江有榮在妻子的扶助下，拄著木棍一路走來，他此刻早已經是汗流浹背。他借著屋子裏麵透出來的燈光，仔細地打量過眼前的年青男人。
他的身材如同青鬆般挺拔，背對著燈光看不清楚麵容。
雖然從來不曾打過交道，但江有榮早早就聽說過這個男人，他沒有料到自己的女兒正在跟他來往，在雲朵口中的這位“大哥”本事超群，並且有一副好心腸。但是他的妻子卻認定了，他是懷著壞心接近他的女兒。
在離開家門前來的時候，他認定了雲朵是與這個男人在一起。
但是耳畔傳來清冷的聲音，謝天陽冷冰冰地開口向他們詢問，他的內心便立即對這個男人有了重新的判斷。他不會是妻子所說的那種人，他不可能會為了某些原因，就包藏壞心地誘拐了他的女兒。
“我來找我的女兒。”
江有榮抬眼看向了謝天陽。
隻是簡簡單單的照麵，他便動搖了內心的想法。
但是既然都已經辛苦到了門外，他唯有是硬著頭皮說明了來意。
謝天陽側過了身體，從屋子裏麵透出來的燈光，映落在江有榮夫婦的身上。他素來看人過目不忘，曾經跟雲朵的爹爹打過照麵，他一下子便認出了他。而在他身後的女人，正是兩三天前向他打聽過來曆的女子。
“先進來再說吧。”
雲朵進山裏麵采藥，結果跟弟弟迷了路。
他們的爹爹在做工的時候摔傷了腿，她在初次見麵的時候，便曾經把這件事告訴過他。
江有榮拄著木棍站在門外，隻怕他這一路都走得十分辛苦。
謝天陽示意他和趙冬梅進屋，給他挪了張椅子過來，讓他坐了下來歇息。
“兄弟，請問如何稱呼？”
雖然謝天陽“黑麵神”的稱呼在外。
但是在這個偏遠的村落裏麵，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名。
江有榮在椅子上坐下來，目光打量過茅草房裏麵的布置。難怪他的妻子趙冬梅覺得不滿意，謝天陽住的地方的確是太過簡陋。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竹籃上麵，自己編出來的竹器他不會認錯，他曾經吩咐女兒給謝天陽送芫茜餅過來，這是她當時用來裝東西的竹籃。
“我姓謝。”
謝天陽麵容清冷地開口。
在村子裏麵落腳下來之後，他不曾向任何提過自己的姓名。
假若對方不是雲朵的爹爹，而是換作了其他的人，他根本就不會去回答。
“雲朵是我的女兒。”
江有榮尷尬地搓了搓手，“她在中午前離家然後就沒有再回去，我想問問你有沒有見過她？”
眼前這個男人全身都透著清冷的氣息。
任誰都能夠看得出來，他不喜歡與人打交道。
他原本等著他說出全名，結果他隻草草地道出了姓氏，然後便沒有了下文。茅草房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假若雲朵躲在屋子裏麵，他們進門的時候便已經察覺。所以他在心底裏麵明白，這趟前來或許是要白白地辛苦了。
“她為什麽會離家不回去？”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謝天陽突兀地開口。
如果不是有重要的原因，如此性情溫軟的小姑娘，不可能天黑也不回家。他的目光落在江有榮的身上，他不見了女兒居然找到他的家中，是不是應該把原因也告訴他？
“你是不是沒有見過她？”
江有榮尷尬地避開了謝天陽詢問的目光。
沒有人知道這個男人來曆，但他絕對不會是普通人。
如此淩厲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讓他覺得自己枉活了這把歲數。
謝天陽挑起了濃黑的眉毛，然後沒有再開口說話。他臉上的神情清楚地告訴了江有榮，他並沒有見過雲朵，而且他要知道她離家不回的原因。
“我替她安排了一門親事。”
江有榮在謝天陽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媒人日間把聘禮送過來，她不肯接受轉身跑出了屋門，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你認為是我拐騙了她？”
謝天陽冷笑著開口。
趙冬梅站在江有榮的身後，他的目光從她的身上掃視而過。
他原本以為這個女子打聽他的來曆，是受到他的伯父的指派，可惜的是不長眼睛居然問錯了人。他現在終於明白了個中的原由，在村人的眼中他素來是凶神惡煞，但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誘拐少女的事情。
雲朵為什麽會離家不回，跟他是完全沒有關係。
他沉聲地開口道：“你替她找的那個男人，名字叫做什麽？”
“李東來。”
江有榮猶豫地抬起了頭。
“你的女兒不肯嫁人，不是因為我。”
謝天陽拉開椅子，身形沉穩地坐了下來。“你們替她找錯了對象，那個男人不值得托付終生，他曾經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禮輕薄過她。”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江有榮一下子被他的說話震驚住了。
“她在集市做買賣那天，那個男人一直纏著她不放。如果不是我正好經過，你的女兒的清白在路上就被他毀了。”
“她竟然沒有告訴我！”
江有榮鐵青著臉色，用力地按住了桌子的邊沿。
他抬起了頭去看向了自己的妻子，一時間眼中湧過的都是難以置信。
難怪雲朵由始至終都不肯接受，假若謝天陽不把真相說出來，他還不知道自己給女兒，竟然找到了這樣的夫婿！雲朵去集市做買賣的那天，帶回來兩隻十分難捕捉到的野鴨子，她對他隻說了跟謝天陽遇見，但是卻沒有提及被李東來輕薄。想來女兒是不想讓他擔心，所以回到家中才會隻字不提。
“謝兄弟，打擾了！”
他氣得全身發顫地站起來，讓妻子扶著他離開茅草房。
既然已經清楚了李東來的人品，他是決計不會再答應這門親事。雲朵離開了家中大半天，當務之急是要把她找回來。
謝天陽站在籬笆牆下麵，看著江有榮夫婦走遠。
栽種在門前的老槐樹，枝葉被夜風吹得沙啦啦地作響，他眸光深沉地注看著外麵的夜色。假若雲朵要回家，她不會等到這麽晚還不回去。她一個柔弱嬌嫩的小姑娘，半夜三晚究竟能夠跑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