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不要嫁人
被妻子在暗中捅了一下，江有榮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
他抬起頭看向了自己的女兒，因為水生的手臂受了傷，所以雲朵此刻正在細心地照顧著弟弟吃飯。她把鴨肉的骨頭剔出來，用筷子挾進了水生的飯碗裏麵，然後又給他添了好幾塊燉得熟透的芋頭。
“姐，鴨肉好香！”
水生的整張小臉幾乎都埋進了飯碗裏麵。
他已經是許久、許久沒有吃到過，這麽香氣四溢的鴨肉，所以雖然隻有單手可用，但照樣吃得風卷殘雲。
“小心別噎著了！”
雲朵在旁邊低聲地開口提醒著他。
這兩隻野鴨子是謝天陽送的，看到弟弟如此喜歡，她的心頭裏麵有種特別的滋味湧了上來。她正在照看著弟弟吃飯，結果抬起頭便看到後娘用手肘撞了撞父親，然後她的爹爹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難道他們是有話想要跟她說嗎？
雲朵不安地垂下了眼睛，安靜地等待著爹爹開口。
把一雙兒女的神態，全部都看在了眼裏麵，江有榮在暗中歎了一口氣。
想到如此性情柔順的女兒，很快就要出嫁離家，一個“好”字要被拆成兩邊，他的心頭湧過的都是滿滿的不舍。他對李東來比雲朵年長了八歲，始終是帶著耿耿於懷，他打心底裏麵希望可以給女兒，挑選到更加合適的夫婿。
“先吃飯吧！”
他對妻子開口道：“難得雲朵做了好菜，不要浪費了。”
“你就知道要吃飯！”
趙冬梅氣鼓鼓地瞪了丈夫一眼。
眼見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心裏的氣憤簡直是難以形容。她惱火地捧起了飯碗，把滿腔的脾氣都發泄在無辜的米飯上麵。
雲朵的目光偷偷地打量過爹娘。
爹爹對著她欲言又止，他到底是想跟她說什麽？
懷著不安的疑問吃完了一頓晚飯，雲朵收拾了碗筷清洗幹淨，然後打了井水回來燒開，替水生擦洗身子以及換掉身上的髒衣服。才五歲多的孩子，雖然手臂受了傷，但仍然整天在泥地裏麵滾爬，從他的衣裳上麵拍下來的泥巴，都可以挪到院子裏麵去種菜了。
水生像是泥鰍似的身子，在木盆裏麵扭來又扭去。
雲朵費了很大的勁，才把身子滑溜溜的弟弟，像是洗蘿卜一樣清洗幹淨。她替他擦幹了身子，把幹淨的衣服穿回了身上去。
“水生，該上炕睡覺了。”
鄉野間的生活素來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她每天都要等弟弟睡下了，才能夠把自己擦洗幹淨躺上炕去。
水生長長地伸了個嗬欠，然後聽話地爬上自己的炕。雲朵替他蓋好了被子，捧著木盆走出了房間，把髒水拿到了院子外麵去潑掉。她再回來的時候發現爹爹還沒有回房間，坐在了堂屋裏麵等她。
“爹，我給你打水過來吧。”
她回到廚房重新打了幹淨的熱水。
江有榮坐在堂屋裏麵，用女兒替他打來的熱水洗過了臉，然後才讓她在身邊坐了下來。雖然他打心底裏麵，不舍得讓如此乖順的女兒出嫁，但是她既然長大了，就應該要好好地找個婆家。
“雲朵，爹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
江有榮搓了搓手，然後看著女兒開口。
妻子趙冬梅的脾氣不好，況且她素來跟雲朵談不上什麽話。
所以他隻好小心謹慎地，代替了孩子的娘親，親自跟女兒交談她的婚事。
“爹，怎麽啦？”
雲朵順從地坐在父親的身邊。
他在吃著晚飯的時候，便有話想要對她說。
現在弟弟睡下了，後娘也回了房間裏麵，他終於單獨地對她開口。
“你的十五歲生日過了，爹這幾天張羅著想要把你的親事定下來。早上福嬸帶著她的外甥過來，你跟那個年輕人見過麵覺得他怎樣？”
江有榮細心地向女兒詢問。
“爹，你要把我許給他？”
雲朵慌亂地睜大了自己的眼睛。
那個下流的男人，說兩家人要結成親事，他竟然不是在誑她！
但是他們的婚事還沒有談成，他便想要輕薄她的身子，假若不是謝天陽恰巧經過，她的清白都已經被他毀了，她怎麽可以嫁給這樣的男人？
“我不要嫁人！”
雲朵極力地反對著父親的提議。
“雲朵——”
江有榮沉吟地開口，“你的年紀適合了，難道真想留在家中當老姑娘？”
“爹！”
雲朵情急地拉住了父親的衣袖。
“不要把我嫁給那個男人，我不要嫁給他好不好？”
“為什麽？”
江有榮為難地看著女兒。
她一向都非常聽他的說話，但是對於他的提議，她卻是極力在反對。
他上下地打量過她，曾經聽她接連幾次提到謝天陽，難道在他的女兒心裏麵，已經有了其他人，所以才會不願意嫁給爹娘找好的對象？
“你不想嫁給他，是不是心裏麵有其他想嫁的人？”
“我沒有！”
雲朵的眼淚難堪地落了下來。
要她如何開口，說出日間在集市回來的路上，她幾乎被李東來汙辱？她掩臉站了起來，然後含著眼淚奔回了自己的房間。雖然爹爹曾經跟她提及，但是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他便替她找好了要嫁的男人。
她沒有辦法接受李東來。
跟謝天陽相比，沒有任何男人可以比得上他。
但是這個男人就像是雲外的高山，她隻能夠是偷偷地在心裏裝下了他。
既然不能夠嫁給想要嫁的人，她寧願一輩子留在家裏麵。但是後娘跟福嬸是同村的人，她們一定是有過商量，所以她才會帶著外甥上門。甚至在吃晚飯的時候，後娘還催促著爹爹向她開口。
她是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把她嫁出去。
難道她就隻能夠是遵從後娘的意思，嫁給自己完全不會喜歡的男人？
雲朵難過地伏在了枕頭上麵，眼淚絕望地順著麵頰滑落下來。跟謝天陽接觸的次數越多，她越是無法忘記掉這個男人，他就像是挺拔的青鬆一樣，從第一眼看見的時候開始，便在她的心裏麵紮下了根。
但是她連他叫什麽名字都不知曉，便要被爹娘作主嫁給另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