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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命中的貴人

  審問繼續進行下去,但風星河在嫉恨之魔的嘴巴裏也再問不出什麽了。


  列車在夜色裏不斷地向前行駛,醒過來的王誌衛指揮著士兵把嫉恨之魔關押了起來——他將作為研究樣本被運到NP市。


  夜色漸漸的淡了,洛玲瓏打坐恢複完畢,精神抖擻地站了起來。但是一旁的風星河卻困意襲來。


  連續幾天都提心吊膽著的他,終於是忍不住,合攏了雙眼,用手撐著腦袋睡著了。


  洛玲瓏美眸輕眨。她微笑著坐到了他的身旁,白皙的手指墊上他的額頭,把他的腦袋放到了自己的膝上。


  青年均勻地呼吸著,始終愁眉不展。即便是在夢中,他也無法逃脫苦痛。


  洛玲瓏愛憐地看著他那蒼白的臉,她的手指輕輕地蹭著他那幹枯的臉頰,輕輕地歎息著。


  “兩年……不,三年以前,他的臉還是年輕俊美的模樣,如今卻變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洛玲瓏回憶著東柏坡商廈事件時,通過江流月的眼睛所看到的種種畫麵。


  她與江流月同為超古代人類風清蓮的半身,但卻與後者不同。


  江流月繼承了承載風清蓮全部知識與記憶的殘魂,對於她而言,風清蓮的記憶就如同是自己親身經曆過的一樣。所以她對於風星河的依戀之感,猶如三世三生般綿延溫婉。


  但洛玲瓏卻隻繼承了一把月華劍,對於她來說,那些記憶的畫麵宛如聽人訴說,既不真切,也不深刻。所以她對於風星河一直是持觀望的態度,盡管她其實也明白,明白作為風清蓮半身的她,受到那種刻在靈魂中的深情之影響,無論怎樣最終都會愛上他。


  但在經曆了富爾瑪鎮一行之後,她內心一直構築的那種壁壘卻是如同洪水般決堤了。


  青年安詳地躺在她的膝上,渾不知少女正用灼燙的目光看著她。


  而就在這時候,徐麗麗端著一盤水果走了過來。


  洛玲瓏知道她肯定是來找風星河的,但她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安靜。


  徐麗麗與洛玲瓏目光相觸,露出會心一笑,於是輕手輕腳地把水果盤放到了桌上,然後坐到了她的對麵。


  “**姐。”她小聲說道,“三年前您跟著風學長來南大附中送風靈參加體育測試的時候,咱們見過一麵的。”


  “我記得。你是風靈的那個朋友,對吧?”


  洛玲瓏並沒有解釋,而是欣然冒用了江流月的身份。反正江流月那些記憶她大多都共享過,如果真要偽裝的話,恐怕連風星河都很難分辨出區別來。


  “哎呀,您居然還記得呀!”徐麗麗笑逐顏開,又說:“朋友算不上,我那時候嫉妒她成績比我好,可沒少給她使絆子呢。哎,現在想想真是太小心眼了。”


  “對了,風靈她在哪裏呀,怎麽沒有和你們待在一起呢?”


  洛玲瓏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她輕聲對徐麗麗說:“這件事情,不要對你風學長提起。”


  徐麗麗立刻就明白怎麽回事兒了。她低聲說:“請節哀。”


  洛玲瓏點了點頭。她這時候其實應該表示悲傷的,但她心情正佳,卻無論如何也悲傷不起來,隻得沉默不語。


  徐麗麗過了一會兒,又說:“**姐,我聽說您去大洋彼岸的艾米莉卡合眾國遊學了,費用貴不貴呀?那邊的人怎麽樣呀?學校申請的標準是什麽呀?”


  這些事情都是東柏坡商廈之後發生的,洛玲瓏也不知道實際答案,於是隻能說:“唉,我是公費交換生,具體的情況都是你風學長和他的老師幫我操辦的,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哦。”徐麗麗輕輕點點頭,“那您可真是幸福呢!出去遊學都不用自己籌劃!唉,不像我……爸爸媽媽覺得我應該留在他們身邊,不舍得讓我出去遊學。但世界上最好的鐵路工程學院就是在艾米莉卡呀,我不出去,怎麽能學到先進的知識呢?”


  她有些苦楚地說:“他們嘴上說著愛我,但卻不允許我用自己的方式飛翔,縱然成年了,我也隻能活在他們的陰影裏。”


  她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向自己這位“前輩”傾訴苦水。說到情緒低落之處,她難過地低下了頭。


  “把頭抬起來。”洛玲瓏輕聲說道。“遇到事情多去想想解決辦法。”


  “能有什麽解決辦法呢……徐麗麗悄然歎了口氣。“他們又想讓我出去,我總不能忤逆我父母的意思吧?真是的!爸媽真的是太討厭了!”


  她說話的時候緊緊地捏著拳頭,恨不得一拳砸在桌子上。


  洛玲瓏凝重地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說:“和父母的關係,是最不好處理的一件事情。”


  “對啊!怎麽辦嘛!他們總想把我們拴在身邊。”


  “我和你倒是不同。我在家裏不受待見,從小就被送到了遠房親戚家照看,根本連父母的麵都沒見幾次。”洛玲瓏苦笑道。“我的父親並不愛我的母親,所以生下我以後,他根本不希望我成才,他隻希望把我打發得離家遠遠的。”


  “那時候的我,從小缺乏父母的關愛,是個孤僻陰冷的孩子。我始終學不會如何與人為善,我的傭人們都很怕我,因為我動不動就會拿他們出氣。而這一切,大抵都是因為我太過於缺乏那種正常的愛吧……”洛玲瓏苦笑道,“從生下來到長這麽大,我隻見過我的父親兩麵,母親更是一麵也沒有見過——她在我五歲的時候,便離開人世了。”


  “噢,那真是太糟糕了!”徐麗麗說。她有些同情地看著洛玲瓏,說道:“真對不起,我不該說起這件事的。”


  “倒也無妨,我早就已經看開了,不然也不會和你說起這事情。”洛玲瓏微笑著說道。她說:“我提起這件事情並不是想告訴你要讓你珍惜你現在的一切。而是想告訴你:世界上有這麽多的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逆境。倘若你的理想無法通達,不要氣餒,默默地退而結網,為它準備物質條件。人的生命這麽漫長,你總會遇見機會的。”


  她又說:“我的機會,是遇見了一位貴人。起初我見到他的時候,是帶著一隊人馬穿過雪原,去幫我的叔叔運送貨物。我見到他時,他是一位穿著單衣的15歲孩子,身無分文地在雪地裏行走。他遇見我的時候,向我討要一點食物。可我當時的性子孤僻陰狠,直接讓人從車上拿出了棉衣與烤紅薯,踩碎在我的腳下,要求他用舌頭為我清理靴底,才可以享用。”


  “通常我這麽做的時候,對方都會憤憤地表示寧可餓死也絕不會受這種侮辱,至不濟也要心懷怨恨地被迫。但是他卻毫不猶豫地伏在雪地裏,吃下了散碎的食物,並向我道謝。”


  “他可真是沒有骨氣呢。”徐麗麗抿著嘴偷笑道,同時看了一眼熟睡的風星河,心想:“她說的那個人不會就是風學長吧?”


  洛玲瓏看見她的眼神,就猜到了她在想什麽,忍不住笑道:“當然不是你風學長。說起來,我能遇見他,還要多虧了那位‘貴人’呢。”


  “當時我的仆從們哈哈大笑著,嘲笑這個年輕的旅者。但是他渾不在意,他吃完了食物以後,挺直了腰板,問我隊裏要不要夥夫。我見他有趣,於是就讓他跟我走了。當時我以為他是為了活命才對我曲意逢迎。”


  “準沒錯!”徐麗麗說,“他怕不是裝作討好於您,實際上想讓您把他帶出雪原,對不對?”


  “哈哈,我和你想的一模一樣,但是後麵我才知道自己想錯了。”洛玲瓏的臉上露出了懷念的神色,追憶起那時候的事情,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泛著充實的笑。”


  “後來我們在雪地裏遭遇了群狼,車隊陷入雪坑被襲擊,是他拚命地護住我,趴在雪堆裏麵,才討得了性命。我隻是受了點輕傷,但是他卻被狼啃掉了肩膀上的一塊肉。我當時十分的感動,這才知道他並不是裝作對我沒有怨恨,而是真心地感激我。


  “那他一定是垂涎於您的美色吧?”


  “起初我的確是這麽想的。不過他雖然救了我,但我卻看不上他,於是隻把他認作了弟弟,帶回我叔叔的……嗯,公司,做個閑散的夥夫。他在這個崗位上一做就做了兩年,每當我問起他想要做什麽的時候,他都笑而不語,回答:‘我隻要能活著就很滿足了’,仿佛無欲無求一樣。”


  “嗯,看來是一個胸無大誌的人呢。”徐麗麗說。


  “不,他可不是胸無大誌。”洛玲瓏笑道。“蟄伏了兩年以後,我們當地爆發了戰亂,平複以後,當地的生產受到了重傷。這時候,他向我借了兩袋麵粉,開始經商。本錢就隻有那麽一點點,但是兩個月以後他就買了一個自己的鋪子。這時候我的叔叔才發現了他的才能,於是把他收納到公司裏重用。不久以後,我們的公司在他的出謀劃策之下,擊敗了五個大的競爭對手,統一了當地的市場。”


  “啊,那這個時候擊敗了所有的競爭對手,該狠狠漲價了吧?那樣的話,他也能享受自己的勝利果實了。”徐麗麗問道。


  “不,我們所有人都認為該狠狠地抬價,去從民眾身上榨一筆的時候,他全力阻止了我們。他說:‘竭澤而漁;豈不獲得;而明年無魚’。他主張,我們不要一味抬價,而要多做民生設施的建設。我的叔叔認為那是浪費錢,極力反對。但是我學聰明了,這次力挺他。於是我們開始投資修路,修各種基礎設施。沒過多少年,當地的麵貌就煥然一新,民眾的生產力上升了一個檔次,購買力也翻倍了,於是我們賺到的前也翻了一番,擁有了向其他地區擴張的實力。最關鍵的是,我們的公司不僅沒有把名聲搞臭,反而在當地享譽盛名。”


  “嗯,處卑之位而不自賤,懷功成之悅而不驕奢。真是一個格局很大的人物!”徐麗麗終於被那位“貴人”所折服了。她不禁問道:“他真的是一個夥夫嗎?”


  “不,他不是一個夥夫,而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洛玲瓏笑道。“可是當我在雪地裏遇見他的時候,誰又能想到他將來會有這樣的成就呢?對我家而言,他是貴人;對他而言,我又何嚐不是‘貴人’呢?他在我家裏燒火做飯,蟄伏了兩年,潛心地調研了當地的食品、日用品市場。而這些東西都是戰後最稀缺的物資。所以後麵從商的時候他才能那麽的從容。”


  “嗯!我懂啦,**姐!”徐麗麗的心中的結終於是解開了。她感到自己忽然充滿了幹勁,緊緊握著拳頭,說道:“我現在沒有辦法出去遊學,但我可以為自己積累足夠的知識和經驗。等到可以出去的那一天到來!”


  “嗯,隻要你不去抱怨,而是去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問題就總會迎刃而解的。”洛玲瓏說道。她微笑著看了一眼膝上安睡的青年,說道:“這一點,你風學長做的很好呢。”


  “嗯嗯!我感覺到啦!”徐麗麗笑著說道。


  就在這時候,火車上響起了電子播報聲。風星河驚醒過來,從洛玲瓏的膝上彈起。


  “到站了!”徐麗麗說。“依庫油城,大荒漠邊緣的最後一站了!再往前走二十公裏,就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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