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高潔的劍士
高速下墜的子彈瞬間穿透了隱者之刺的喉嚨,繼續下行,進入胸腔。巨大的動能瞬間貫穿了她的橫膈膜,進入腹腔。
門腔動靜脈和下腔動靜脈被撕成了一團亂麻,血漿淋巴和組織液匯作了一鍋。
“啊,混蛋,這個萬死的狗雜種!”
隱者之刺痛苦地捂著喉嚨。光之使徒能夠無限再生,但不代表他們沒有痛楚。文真衛的攻擊給她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不僅僅是那顆子彈,在它撕開了她的身體防線之後,喉嚨與食道裏開始劈啪作響。那是什麽東西在爆燃的聲音。
隱者之刺這才意識到,文真衛先前倒入她喉嚨的東西,是從子彈中倒出的火藥!
火藥在狹小的喉嚨處燃燒,令她無法呼吸。每一次吸氣帶來的氧氣,都會使火焰燃燒加劇,從而劈啪作響,與之同時令人昏厥的劇痛自喉嚨傳來。
那種感覺真的是生不如死,而偏偏光之使徒的生命力卻極為頑強,根本死不掉。
她試著屏住呼吸,於是燃燒所產生的毒氣就嗆向肺部,令她不住地嗆咳。而嗆咳,又會使火藥燃燒得更加劇烈,從而更加痛徹心扉。
這形成了一個死循環,無論她如何做,都會讓自己的疼痛加劇。更何況,此刻的她就連痛苦地嚎叫,都是不能。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足足兩分鍾,直到那些火藥徹底燒完,才算是結束。雖然時間短暫,但在隱者之刺的感知中,卻仿佛度過了一個世紀。
當最後一縷黑煙從她口中吐出的時候,她劇烈地咳嗽,把嗓子裏的燃燒物吐了出來。
與此同時,胸腔內那些被破壞掉的組織已經盡數長好,那顆子彈則是緩慢地下移,附在了她的一根肋骨旁邊。
此時她的身體已經完全修複如初,如果想要將它取出,還得再進行剖腹手術。
隱者之刺的目光,也由此變得愈發惡毒。那是何等的憎恨!
明明身為使徒的她被神河賦予了遠超人類的格拉維瑞斯能力,卻因為一時大意,讓一個狙擊手得這樣狼狽。
牙齒僅僅地咬在一起,她驟然起身,一腳踢在文真衛那四分五裂的屍體上。
“啊——!!!!!!!啊——————————!!!”
那淒厲而憎恨的尖叫,長久地回蕩在弗多大荒漠上。
空氣中細小的塵土,因為她的憤怒,而變得加速運動,轉眼間就如同砂紙般,將文真衛的屍體徹底碾碎,打磨成了最細微的粉塵,與荒漠融為一體。
隱者之刺抓起了他僅剩的頭顱,狠狠地握在手裏。她的手指以極快的速度陷入了他的顱骨中。就在她即將憤怒地把它捏碎的時候,忽然之間,一個聲音自她腦內響起。
“莫伊-文斯,我親愛的莫伊-文斯!把這顆頭顱保存好,不要破壞。這是陛下的命令。”
她立刻辨認出這是宰相卡洛斯的聲音。
他的格拉維瑞斯能力“模因電台”,能夠以符號重構的形式直接在人的腦海裏產生共振,從而完成對人類的暗示。
籍由這個能力,他可以在神廟附近,對全球的任何一個帝國單位下達指令。
隱者之刺-莫伊-文斯,聽到了這個聲音,立刻單膝跪下,在心中答道:“是,我知道了。隻是……陛下為何會如此看中這小子的頭顱?”
“莫伊,你的問題已經夠多了。能不能閉上嘴好好做事?再拖延一會兒,逃跑的那兩人就回到弗多境內了。賢者之刺已經在你的附近。你把那個小子的頭顱放在地上,等下他便會來取。你現在立刻完成你的任務,去追逃走的風氏兄妹。”
“呼,好吧。”
隱者之刺莫伊文斯咬著牙咽下了這口氣,將手中的那顆頭顱重重地貫在地上。
她是使徒之中是最記仇的。站在一名戰士的立場上,她可以尊重文真衛。但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她心中剩下的僅有無盡的仇恨。
“不要發愣。快去。”
卡洛斯再次催促道。
“放心,他們逃不掉。我追得上他們。”
莫伊文斯冷笑道。話音未落,她的腳下出現了兩枚小型的動能場,驅動著她的雙腿,如滑雪一般衝向了地平線的盡頭。
雖然被文真衛糾纏,但這麽短的時間不夠風星河和風靈走多遠。遺憾的是,她一直追到弗多的邊界,都沒有看見風氏兄妹的影子!
“莫伊!你說過你不會跟丟的。”卡洛斯的責怨之聲很快傳來。
“我是說過。”
咬著牙,隱者之刺也是很惱火。她的速度比風星河的車更快,他絕不可能在她之前逃到弗多境內。然而為什麽……
就在這時候,卡洛斯忽然說道:“愚者之刺要直接與你對話。”
緊接著,隱者之刺聽見耳邊傳來了一陣雜音。卡洛斯運用他的“模因電台”格拉維瑞斯能力,在她和愚者之刺之間搭建了一座橋梁。
愚者之刺的聲音在隱者之刺的耳邊響起。
“莫伊-文斯,我最器重的部下啊。人應該學會逆向思考。如若把你換到那對兄妹的立場上,自知速度沒有你快的他們,難道還會筆直朝著弗多前進嗎?”
“什麽意思?”莫伊驚愕地問道。“愚者,你不要拐彎抹角,直接說結論!”
“你不應該向荒漠上找,大荒漠廣闊而危險,是藏不住人的。你應該向側翼的弗多山脈探索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隱者之刺莫伊文斯急忙原路折返回去。
與此同時,在弗多山脈中,風星河仍駕車飛馳。
撞上隱者之刺,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他早就預留了備案,即通過寶坪峽回到白石鎮,然後再設法聯係國科所派飛機來接。
卡拉因已經死亡了,弗多重新奪回了製空權。這種時候,隻要能聯係上NP市,他們就一定能把他接過去!
但是,盡管已經有了明確的目標,但他的心情仍然十分沉重。因為副駕駛上的風靈,臉上已經毫無血色。依照這個狀態,恐怕等抵達NP市的時候,她早就活不成了。
車子發出了可怕的噪音。連續被隱者之刺擊中兩次的改裝車輛,早已是在報廢的邊緣。此時一路開到這裏,發動機已經持續發出不正常的轟鳴聲,好像隨時會爆炸一樣。
再開出去幾裏,車速越來越慢。風星河不得不拋棄了車輛,強忍著斷臂的痛苦負起風靈,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他的腦子裏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逃。
然而他已經幾乎迷失了方向,隻能按照記憶中寶坪峽的方位,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終於,他的麵前出現了一道峽穀。
他心中一喜,心知到地頭了,連忙負著妹妹跑過去。
結果走到近前他才發現,這裏並不是寶坪峽。
這是一道長約二百裏的巨大裂穀,從穀口向下望去,則是深不見底的黑淵。據說它的深度可以達到15.6km以上,到目前為止帕多人類都沒有將它探到底。
長長的裂穀,就像一把巨斧將山劈開。這座坐落在弗多山脈的巨大裂穀,也因此被稱為是鬼斧大裂穀。
裂穀上,有一座長長的吊橋,通往對麵。風星河辨認了一下方向,知道過了吊橋之後再往前走大概一百三十公裏,就可以抵達寶坪峽了。
可即便是逃到了這裏,他依舊沒有信心能夠躲避隱者之刺的追殺。
風星河背起妹妹的身體,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身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走上了吊橋。
站在吊橋上往下看,是暗無天日的漆黑深淵,它是那樣的漆黑深邃,以至於風星河甚至懷疑,一旦從這裏掉下去的話,就能一路跌墜到地心去。
他走得顫顫巍巍,晃晃悠悠;他走得小心翼翼,但又堅定不已。
直到他覺得身後投來了冷厲的目光。
風星河站住了,驀然回首,如他預料般,看到了隱者之刺站在吊橋上。
“貓捉老鼠的遊戲該結束了。”
她冷淡地說道。
風星河苦澀地一笑,放下了風靈,緩緩從口袋裏抽出了臨行時李斯特贈予他的一把老式手槍。
隱者之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覺得它對我有用嗎?”
風星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對。”他放下了槍,從腰間拔出了匕首,挑釁般地對著隱者之刺一擺。
“哼,螳臂當車。”
隱者之刺冷笑道。話音剛落,她的速度提到了極致,風星河隻感覺眼前一花,她尖利的指甲已經抵到了風星河的後頸上。
“你還有什麽遺言沒有?”
隱者之刺冷冷地問道。風星河張了張嘴,剛想說話,隱者之刺赫然已經劃動了手指。
嗤啦!
鮮血如匹練般從她指尖甩出,風星河的脖子處飆出一攤血,無力地歪在了欄杆上。
“我可沒有聽你話療的功夫。有什麽遺言,還是到地獄再去說吧。”
隱者之刺咬牙切齒地吼道。
被文真衛擊傷的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時此刻,全部發泄到了風星河的身上。
後者無力的趴在吊橋上,感受著生命的流失,他的眼皮漸漸地變得沉重……
“已經沒有希望了。風靈·······”
他眼睜睜地看著隱者之刺伸出了手,獰笑著,把那尖利的指甲,緩慢地刺向他的透露。
缺血讓他的大腦供氧不足,無法正常的運作。風星河放棄了掙紮,也放棄了思考。
毫無疑問,隱者之刺是他迄今為止所遇到的光之使徒中最強的一位。因為,無論任何的物理性攻擊都無法對她奏效。包括高溫、輻射、寒冷,這一切與變量掛鉤的嚴酷攻擊,都可以籍由她的動能操控能力,輕鬆化解。
“她是無敵的!”風星河的腦海中第一次誕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一路走來,他都未曾放棄過掙紮。
因為在他的心中,唯有一個信念一直堅定地維持著——那便是保護自己的妹妹。
然而,反省了自身,他覺得似乎從走出了加油站開始,他都沒有派上一點用場。一直是她在保護他,而不是他在保護她。
及至剛才,她甚至為了保護他和文真衛,而奉獻了自己最後的生命。
風星河的眼角淌出了一滴淚水。當初選擇千裏走單騎的是他,從加油站出來不小心走錯路的也是他。
如果沒有他的失誤,她何至於遭受這樣的苦難?但是對於他的一切過錯,風靈都沒有半句怨言。雖然她沒有說過,但風星河的心中清楚,她一直在以一種極其包容的心情,寬恕他的各種失誤。
而現在,殺死風靈的凶手就在眼前,但他卻無法幫她報仇。
他的眼神逐漸地失去了光澤。鬥誌逐漸地從眼睛裏消散。
看到這一幕,隱者之刺緩緩抬高的手,逐漸地停住了。
“似乎,我也已經不必要殺你了。”她傲然將手放了下來。“你的鬥誌已經燃盡了,你的眼神變得黯淡無光。你已經失去了被我親手殺死的資格。”
她的身形一晃,來到了十幾米外的懸崖邊。
“所以,我打算切斷吊橋,讓你在永遠不見天日的黑暗當中墜落而死,這樣的結局,也算是與自暴自棄的你極為相稱。”
風星河沒有說一句話,他的眼睛裏已經滿是安詳。在生命的最後,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妹妹。
或許他是不想讓她孤獨地死在那可怖的黑暗當中吧。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希望自己這個沒有保護好妹妹的不稱職哥哥,能夠守護著她長眠。
縱使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縱使停止了思考,他對妹妹的愛護,卻已經深深刻進了骨子裏,形成了身體的本能。
就在那最後的時刻,懷中的少女,悄然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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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慶山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從對風星河和風靈的教育當中,便能夠可見一斑。
馮家從先祖馮澤邦開始,曆代從軍,但作風清貧,家境卻並不算是特別富裕。直至馮慶山從軍校畢業,並在他的老師王進安議員的舉薦下,開始著手組建秩序曙光軍團以前,馮家過的都是十分緊巴的日子。
居安思危,也正因為從小生活在這種環境下,馮慶山對於風星河的期望非常之高。
他從三歲學會走路起,就開始隨祖父學習馮家的劃龍拳法。
對於他而言,努力並不是主動的,而是被動的。從三歲到十歲期間,他被父親強迫著學習並掌握了十五項特種部隊的技能。
他的體能和意誌得到了訓練。無數次喊苦喊累的哭泣並沒有讓風青山放鬆對他的要求。這種堅實的訓練換來的是他紮實的基礎。而在十歲後的三年裏,風星河取得了突飛猛進的進步,年僅十三歲的他考取了五十餘項軍士技能認證。
包括溫淸竺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馮慶山的教育方式無異於揠苗助長,追求一時的進境隻會把風星河的未來葬送。
但是少年熬下來了。近乎於魔鬼般的童年,讓他變得比正常人更加的堅韌。十五歲那年,父親犧牲,風星河被送入NP市大學第一附屬中學就讀高中,並借助格拉維瑞斯能力“未來之匙”,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弗多國防科技研究所就讀。
也正是因此,他明明深知自己能力的極限,卻不斷地逼迫自己去突破極限。在極限與邊界之間不斷地掙紮,才能開拓那本不屬於自己的未來。
但妹妹風靈,卻是並非如此。
她是馮慶山在把風星河抱回家之後,又和溫淸竺生下的女兒。
她是馮家真正的孩子。
也正是因此,無論是馮慶山還是溫淸竺,都對她寵愛有加。
浸泡在愛憐中成長的風靈,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內心其實擁有著極為強大且堅定的力量。在眾星捧月般的寵愛之中長大的她,絲毫不知道極限為何物。
一旦是她認定做得到的事情,她就一定要做到,沒有什麽人能夠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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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橋上,風靈悠然睜開了眼睛,從風星河的懷裏坐了起來。
她的雙眸是金燦燦的,頭發於一瞬間變成了碧綠的顏色。
隨著她的蘇醒,一陣強烈的風憑空出現在裂穀的上空,吹得吊橋不住地搖晃。
風星河本能地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然而風靈卻後退了一步,指揮著那縈繞在她身邊的風,將他托了起來。
“哥哥,請不要觸碰我。”她扶著吊橋的欄杆,努力讓自己站穩。
此時此刻,她的身體,仍然憑借著幽魂小姐的附身才能維係住。
體表充盈的能量,十分的不穩定。她的身體也隨時處於消散的邊緣。
但即便是如此,她還是勇敢地站起身,直麵隱者之刺!
“哥哥,你先休息一下吧……”她勉強地睜開眼睛,艱難地咧著嘴,對風星河說道。隨著她的手指揮動,風輕輕地托著風星河,將他放到了裂穀的對岸。
風星河勉強地把頭抬起來一點,驚愕地看著她的背影。
縱然已經是遍體鱗傷,內髒和肌肉都因為反震之力而被分割得細碎,但風靈還是咬緊牙關,站在了隱者之刺的對麵。
“哦?你居然還站得起來啊,我的‘前輩’。安安靜靜地和你的哥哥一起死在這裏,難道不好嗎?”隱者之刺輕笑著問道。“還是說,你覺得以你現在的殘破之軀,能夠擊敗我呢?”
“都不是。”風靈緊咬著牙齒,淡淡的說道。“莫伊-文斯,第二代隱者之刺。縱然是我,也不得不承認,你的難纏程度,的確是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
“但我絕不會放過傷我哥哥的人,僅此而已!”
下一刻,她握緊了拳頭,不顧全身的疼痛,全力衝向隱者之刺。
重傷之下,她的腳步顯得有些蹣跚,但那種一往無前的背影,卻是深深地印刻在了風星河的眼中。
“這……這份恐怖的氣場……究竟是怎麽回事?!”
隱者之刺本能地感受到威脅。但是,這反而讓她的鬥誌熊熊燃燒起來。她嗜戰地舔了舔嘴角,從口袋裏取出一枚彈殼,把它對準了風靈。
“倘若我把它的動能調整到極致,它的速度甚至可以超越七八倍的音速。這就是我能力的極致啊。倘若你能夠接下這一招,那麽我也就……”
“轟!”
話音未落,她便發動了能力。隻見她手中的子彈殼驟然消失,發出了一聲清澈的長鳴。
那是細小的物體因為高速運動而撕裂空氣的聲音。
七八倍音速,縱然是全盛時期的風靈和劍魂,也無法憑借眼力和雙手抵擋住——事實上,就連隱者之刺本人,都已經捕捉不到這般高速運動的物體了。
然而事實再次打了她的臉。就在下一刻,隱者之刺瞳孔驟縮。
因為她發現,不知何時風靈的手掌已經移動到了彈殼前進的軌道上,精準地捏住了它。
“操控動能的能力嗎?與我是同類型的格拉維瑞斯能力呢。”風靈冷笑著說道。“隻不過,我操控動能的方法或許有點粗暴。”
“我會直接把它扔出去!”
下一秒,她的手指微動,子彈殼如流星般被彈回,擊中了隱者之刺的肩膀!
“嗷——!”
隱者之刺發出了一聲慘叫。過分信賴體表的反射動能場的她,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會受到傷害。
“為什麽?我的體表反射沒有起作用?”
她咬著牙齒,將子彈殼從肩膀的傷口中拔出,這才發現子彈殼上泛著金色的光,宛如熊熊燃燒的火焰。
“這是具現化的靈魂能量。”風靈淡淡的說道。“我在子彈的表麵渡了一層靈魂能量。而你的能力,是無法對這種靈魂能量產生作用的。這樣的話,你就沒有辦法反射我的投擲物了。”
她將自己的發卡取下,捏成了金屬碎片,握在手裏,冷笑道:“就用這個解決掉你!”
隱者之刺驚訝的唇齒微張,但隨即又緊緊咬住牙齒,冷哼一聲,從身後拿出了一隻苦無。
“雖然我聽不懂你說的‘靈魂能量’到底是什麽,不過想要憑借那點金屬碎片傷到我,還是太天真了!”
話音剛落,風靈手中的金屬碎片如暴雨一般射出!
“沒用的!”
苦無一擺,隱者之刺如同千手觀音一般,手掌上下翻飛,隻聽一陣連續不斷的“叮”的長鳴,所有的碎片都被吸到了苦無上。
她揚了揚手裏的苦無,擺了一個標準的忍著一樣的姿勢——一隻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拿著苦無對準風靈。
“嘻嘻,我說過了沒用的。我的苦無是用強磁鐵打造,金屬的碎片,對我無效。”
“磁石?!”風靈驚訝地看著那隻苦無。
“哼,不僅僅是磁石而已。”隱者之刺冷笑道。
就在她和風靈對話的時間裏,苦無上的金屬碎片從未停止過震動。
那種震動的幅度越來越大,最終在某一個時刻,它們如同蓄滿了能量一般,突然爆射而出!
風靈未曾來得及反應,身體便傳來了一陣疼痛。
那無數的金屬碎片以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速度,擊中了她的前胸。
隱者之刺輕輕地一擺手中的苦無,淡淡的說道:
“傳說,古時候有一把雌雄雙股劍,名為‘幹將、莫邪’。鍛造師夫婦以血投入火爐飼劍,使得這兩把劍擁有了相互吸引的能力,無論相隔多遠,都能精準地找尋到彼此。”
她輕輕地擺動著手中的苦無,笑道:“我正是借鑒了那把劍的鑄法,將我的血滴在苦無上進行鍛造,於是它就能傳導我的能力了。”
“那麽,石子如何?”
說時遲,那時快,風靈話未出口,已然扣了一枚石子在手上,狠狠地朝著隱者之刺擲了過去。
這次她用了超過先前一倍的力量,務求對隱者之刺一擊必殺。
“依然沒用!”
隱者之刺一抬手,苦無準確地擋在了石子的飛行路線上。
“區區一顆石子而已,構不成對我的威脅!”
話音剛落,隻聽“轟”的一聲,石子夾帶著可怕的尖嘯,向她飛了回來。風靈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噗!”
一口滾燙的鮮血吐在了風靈的胸口。她睜開眼睛,竟看到風星河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擋下了這致命的攻擊!
“哥哥!”她痛苦地哭喊出了聲。風星河無力地倒在了她的肩上。他的嘴角掛著心滿意足的微笑,緊接著便無力地滑到了地上。
風靈緊咬牙關,死死地瞪著隱者之刺。
而後者也暗自駭然地看著風靈,她的眼睛死死盯著風靈的肩膀。
“是我的錯覺嗎?為什麽她的傷口沒有流血?”
是的,風靈的肩膀並沒有流血。事實上,此時的她如果是一個正常人的話,早已傷得支離破碎。但維係她軀體的靈魂力量還未耗盡,那麽無論是血液還是什麽的,都不會離體而去。
風靈咬了咬牙。即便是抵達了根源靈劍層麵的幽魂小姐,獲得了幾乎無窮無盡的靈魂能量,也還是不足以突破那兩枚苦無的防線啊。
她明白,這不是幽魂小姐的錯。憑借著二階的劍魂附體,她能夠和強大的隱者之刺打得勢均力敵。
隻要假以一定的時間,她或許就能夠抓住對方的破綻,把隱者之刺斬殺於此。
但現在的問題是,她的身體已經經不起拉鋸戰了。經曆了核輻射和二階的附體,她的身體已經變得菠蘿菠蘿噠。
雙手緊緊地握著拳頭,風靈逐漸地有些焦躁。
她連續撿了兩枚石子,同時丟了過去。
在她看來,對方不過是多了一柄武器而已。一柄苦無,沒有磁力的加持,再怎麽也擋不住這麽多的石子吧?!
這一次,她可是用上了全力,即便是輕飄飄的小石子,在她的全力出手之下,也變得如同炮彈一般,射向隱者之刺!
劍魂附體狀態下,她的全力可是不容小覷,至少在隱者之刺眼中,石子已經幾乎看不見了。
一隻苦無難擋兩顆石子,這本來是當下最好的針對隱者之刺的方法。
可是,麵對風靈那暴風驟雨般的攻擊,後者露出了冷笑下一秒,她竟然從身後又掏出了一枚苦無!
“你以為我的苦無隻有一柄嗎!哈哈哈哈!太天真了!”
兩隻苦無上下分飛,將風靈投出的石子以雙倍的速度反彈回來。隱者之刺瞄準的是風靈的右臂,一枚發卡瞄準肘關節,另一枚瞄準了肩關節。
如此恐怖的力量,即便是全身充滿靈魂力量,也無法抵擋住。
風靈的一條手臂當場被卸掉,還未落地,失去了靈魂力量的包裹的它,便已然在空中化為了粉塵。
“原來你的身體早已成為了粉末,隻是依靠著自己的能力勉強地維持住人形。”隱者之刺微笑著說道。“即便是我不與你作戰,想必你化為飛灰也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她緩緩地踏上了吊橋,向她走來。
風靈咬著牙齒,勉強忍住眼角的淚水。
那淚水並不是因為失去左臂的疼痛,而是因為強烈的挫敗感。
幽魂小姐的力量應該是充足的,足以碾壓隱者之刺。
但是,她的身體承受不了。兼之她的戰鬥經驗實在是太過於不足了,倉促之下隻能想到運用石子去投擲。
風星河身受重傷,急需救治。
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速戰速決。
可是,即便是在完好無損的狀態下,她都無法擊敗隱者之刺,更何況現在失去了一條胳膊?
難道真的如同哥哥所說的,她是無敵的嗎?
風靈麵如死灰。她首次意識到,人類的能力是有極限的。縱然是使用了全部的力量,也會有什麽事情是無法做到的。
但是!就在這時候,隱者之刺前進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一雙堅實的手臂,死死地抱住了她的雙腿,讓她無法再往前邁步。
是地上的風星河。他已經傷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眼睛也被鮮血蒙住。但他仍舊用自己最後的意誌,意圖阻擋隱者之刺的腳步。
雖然,這份意誌在絕對的力量麵前微不足道。
隱者之刺甚至未曾低頭,隨便地踢出了一腳,便將他飛出去十幾米。像一灘爛泥一樣摔在了裂穀旁邊的懸崖上。
被摔成了這樣,沒有人能夠再站起來。
“噶嘎,噶嘎,噶嘎,噶嘎……”
天空中飛過了幾隻烏鴉,難聽地鳴叫著,仿佛諸訴著這處境的絕望。
那一瞬間,風靈猛然抬起頭。她想起了星辰的預言。
“高聳的山穀上,天空中有烏鴉飛過。為了解開英雄的桎梏,你奉獻了最後的光芒,墜入黑暗的深淵中,粉身碎骨。這既是你的選擇,也是你的命運。”
鬼斧大裂穀,天空中有烏鴉飛過。字麵下的謎題迎刃而解。
少女的心中並沒有悲傷。
她隻是有點惋惜,這臨終的時刻,來得比預想的早了太多。
“常規的方法是無法戰勝她的。隱者之刺的能力水平已經遠超人類。幽魂小姐,我需要你的幫助!”
沉默之後,風靈被迫向劍魂發出了請求。
一階段的劍魂外顯無法戰勝它,二階段的劍魂附體被她壓製。但是,幽魂小姐還有第三階段。
化劍。直接將幽魂小姐本身凝聚成為一把劍。然而麵對她的請求,劍魂卻止不住地苦笑。
她與風靈都心知肚明,一旦召喚出這把劍,意味著什麽。
一旦利用劍魂化劍,她將會被完全地與風靈分離,然後凝形為劍。也就是說,劍魂必須解除附身,化作風靈手中的劍!
而解除附身,意味著……
將早已該是萬千細碎灰塵的風靈維係著人形的力量將會徹底地離開風靈。屆時她將會提前死亡,就連遺體也不會剩下。
貝齒緊咬著紅唇,風靈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她沒有任何猶豫,將左手伸出。
她的手腕上,那一枚碧綠色的小劍形狀的印記,逐漸地亮了起來。
“幽魂小姐,來吧!”
隨著她的信念逐漸堅定,幽魂小姐驟然從她身上竄出,解除了附體。
風靈的手莊重地握著拳,緩慢而嚴肅地向上抬起,仿佛在將一把劍抽出劍鞘一般。與此同時,幽魂小姐的身體化作無數光粒,不斷地在她的手中凝聚。
一柄長劍,緩緩地自她的手中成型。風靈一聲斷喝,颯然將劍指向隱者之刺。
“九天玄鐵,隕落星原。化而為羽,演而為風。為乾為嶼,爾後通靈。靈劍既出,其名【風靈】!”
刹那間,天空中一道雷霆閃過,烏雲於吊橋上空密布。原本正午的陽光驟然不見了。以風靈為中心,原地掀起了一個小型的台風眼。
風靈的手中,握著一柄通體透綠,如碧玉般青翠的劍。
“其真身為【斬斷命運之劍】。劍既已拔出,你的命運,便由我來斬斷。”
風靈緊握著劍,一步又一步地、蹣跚而堅定地走向隱者之刺。
她的身上不斷地有灰塵脫落,就像一隻沙雕一般,不斷地有沙粒落下。
那些脫落的顆粒隨風而舞,匯入天空中的台風眼。
“花裏胡哨。”隱者之刺先是冷笑,但隨即她竟驚愕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無法動彈了!
“什麽?!”
她終於慌了。她嚐試著使用動能場覆蓋自己的手臂,但依舊無法移動哪怕一下。
“不用掙紮了。”
風靈的嘴角露出了淒慘的笑容。
“我已經犧牲了我自己全部的生命,召喚出了這一把劍。你的命運已經被鎖定在了這裏,你是逃不掉的。”
她拖著那把劍,沙化的身體轉眼間就消散了一半。
隱者之刺莫伊-文斯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她盯著風靈,冷笑道:“你還能走到我的麵前嗎?透過你的身軀,我都已經能夠看到了吊橋另一頭的光景了!”
風靈不說話,她的身體已經崩潰到了極致,但她依然堅定地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喂,風靈!我答應不殺你了!我們停戰可以嗎?”
風靈咬著牙齒,沒有理會她的聲音。
她的腳步如同索命的鍾聲一般,緩慢,但從未停滯。
那種瀕臨死亡的極致壓抑感,宛如溫水煮青蛙一般,終於讓隱者之刺崩潰了。
“別!求求你,別殺我!不要殺我!我做什麽都願意!”她嗚嗚啼啼的叫了起來,“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風靈走到了她的麵前,幽然歎了口氣。
散發著碧綠色光芒的劍,非常緩慢地劃過了隱者之刺的腰部。
連通吊橋一起,斬成了兩半。
動能場沒有起到絲毫的延緩作用,隱者之刺的嘴巴一張,身體便被切成了兩段,墜入了那黑暗的深淵。
“唉……”
風靈唉聲歎氣著。
在吊橋斷裂的那一刹那,她的身體徹底化作了漫天的粉塵。
那把碧綠色的劍,也隨著她的消逝,而失去了支撐,墜入了鬼斧大裂穀。
微風拂過這片斷橋。
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風星河,眼角悄然流出了一滴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