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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殼碎成一塊一塊的，蛋黃混著蛋清粘著顧逸灼的頭發往下流，流到他的額頭上，又沿著額頭往下，流到他的眼睛旁邊，接著是嘴邊……
狼狽的無以複加，這是古代死囚別拉著遊行時才會受到的侮辱。
顧逸灼定定地站著，然後伸出右手摸了摸，蛋清混著蛋黃，粘粘的，稠稠的，仿佛鮮血的觸覺。
“……顧逸灼，你嫌自己給姐姐帶來的眼淚還不夠多嗎？”寧小珂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過分，隻是覺得心裏的怒火依然沒有熄滅，隻能用力地吼道，“滾吧，以後我不想見到你，姐姐也不想，你，別再給我們若麻煩了！”
……
整個小區頓時安靜了下來，大家愣愣地看著這個奇異的變故。
本來隻以內是小情侶之間鬧個小別扭，實在沒什麽大不了的，開開玩笑，逗逗樂也就過去了，現在看來卻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事情似乎比他們認為的要嚴重許多……
老婆婆轉頭看顧逸灼伸著手，愣愣地擦著額頭上的蛋清蛋黃，眼睛裏的哀傷在這一刻毫不掩飾地展現，讓她禁不住開始心疼。
“真是，小珂怎麽能這樣對人家！”老婆婆喃喃著。
“嘭”的一聲，寧小珂用力地關上窗戶，剛轉頭，卻看見寧芯兒紅著眼睛看他。
“姐。”寧小珂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才吐出這樣一個字。
寧芯兒不自禁地用警告的眼神看了弟弟一眼，然後著急地往窗邊湊了湊，眼睛裏滿是不忍，喃喃著：“小珂，你怎麽能這樣對他？”
從窗子外麵往下看，那個人狼狽地站在那裏，頭上是黏糊的蛋碎。
顧逸灼是低著頭的，所以寧芯兒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那樣的少爺何時受過這種侮辱……這樣像傻子一樣站在自己的樓下，像傻子一樣地仰頭看著自己，傻傻的，癡癡的，卻被人用力扔了雞蛋……
寧芯兒又覺得鼻子一酸，推了推擋在自己麵前的弟弟，開口著：“我下去看看。”
話才一說完，寧芯兒就有些著急地要往外麵跑了。
“姐姐。”寧小珂反應快，看她要走，趕緊一把從背後拉住寧芯兒的衣服，很用力地扯住，“姐，別下去了，別理他，不要和他牽扯不清了，他隻會讓你難過。”
“我……”寧芯兒在此刻卻已經聽不清弟弟的話了，雖然知道自己應該離他遠遠的，不應該再和他見麵。在這一刻，腦子裏卻隻有那個人了……那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少爺，哪裏受過被人扔雞蛋的委屈。
他會不會很難受，會不會覺得憋氣……
“姐，別去……”寧小珂還說著這話的時候，卻發現寧芯兒已經掙脫了他的手。
“小珂，我隻想和他說清楚。”寧芯兒苦笑著回頭，向弟弟說了這一句，順手抓了掛在門口的一條白色毛巾，趕忙出了房間。
“嘭！”的一聲，門被猛得帶上，似乎還引起一陣微微的顫抖。
寧小珂一個人愣愣地站在那裏，有些發傻地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心，許久才明白過來，姐姐真的又離開了。
“嗬，拿騙小孩子的東西來騙我。”寧小珂淡笑一陣，自言自語著，“如果不是因為還沒有完全放棄，怎麽會這麽著急地想見他呢？”
天才少年搖搖頭，有些無奈地走回廚房。
早餐自然是不必吃了，他餓一頓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將炒鍋裏的剩飯全部倒掉，又用水一點點把鍋衝幹淨。
皺著眉想了想，寧小珂這才想起剛才自己還沒有給姐姐塗燙傷膏，連忙放下手中的火，跑去房間裏去找……
太陽越爬越高，慢慢地好像來到了大家的頭頂，照得人睜不開眼睛。
小區裏很安靜，本是嬉笑打鬧的人都安靜了下來。甚至想討論什麽，都是壓低了聲音在說話。
顧逸灼用手擦著額頭，黏綢的感覺卻從他的頭上傳到了手上，更覺得不舒服。
他卻忽然像是放棄一樣地放下手……不擦了，反正是越擦越髒的。
明媚的陽光下，寧芯兒忽然從樓道裏跑出來。
細柔的長發順著夏天和煦的風輕輕飄揚。
“芯兒……”顧逸灼微張嘴巴，對著那個人叫喚了一聲。
寧芯兒沒有應話，隻是直直地向他走過來，手上抓著剛才出門的時候順手抓的毛巾。
“喂，喂，寧姐姐下來了……”一個女孩指著樓下，小聲地叫喚著，
“我看到了啦，”另一個少女沒好氣地將應著，“我有眼睛，自己會看的……”
“怕是心疼了吧。”有個中年婦女樣子的人接著輕語。
“……這當然，你不心疼啊？”女人的妹妹側著臉問她。
“那個，我也……心疼。”中年女子轉頭看到丈夫還在客廳看電視，鼓起勇氣承認道。
寧芯兒走到顧逸灼的麵前。
她的眼睛差一點對上他的眼睛，寧芯兒連忙撇開了臉。
站在顧逸灼麵前，寧芯兒拿著毛巾。可是，即使伸長了手臂，她要擦到顧逸灼的額頭依然有些勉強。
寧芯兒沒有開口說什麽，隻是踮起腳尖讓自己能夠得著顧逸灼的頭發。
顧逸灼也不說話，卻是很自覺地彎下腰，低頭下，讓自己還黏著蛋清蛋黃和蛋殼碎片的地方能夠被寧芯兒夠到。
寧芯兒的動作很仔細，甚至是將頭發分成幾根幾根的一小搓，然後細細地上下擦拭。
顧逸灼隻是安靜地配合著，他不想打破這一份安靜。
這樣就已經很好了，低著頭，幾乎能感覺到芯兒姐姐的呼吸，她就站在離自己半步的距離，而且沒有要從這個地方逃開。
一下，一下的，顧逸灼頭上的蛋漬終於慢慢被清理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