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阿伯
下麵有個弟子氣不過,回罵長老:“白萬年你個老匹夫,你們兄妹二人為害全族,她死是罪有應得,你為給她報仇,竟然給我們下蠱,以此威脅聖女受你擺布,要不是二位公子搭救,豈不是讓你得了手。”
白力的臉色極為難看,羞愧難當,隻是哀求似的看著卜蕪,卜蕪並沒有看他。
白萬年也不辯解,仰天大笑一聲,說道:“既然敗了,那就任你們處置。”
卜蕪歎了口氣,喊白萬年一聲:“阿伯。”白萬年眼裏閃現一絲動容,但稍縱即逝,扭過頭不再看卜蕪,卜蕪不放心上,動容地說:“阿伯,以前不是這樣的,小時候師父罰我,都是你幫我求情,你還帶我去山上采花捉兔子,小蕪不敢忘了你的恩情。”
清九眼看卜蕪硬生生憋回眼淚,聽她說道:“我信師父謀逆,信師父害我,卻從不信你會如此,我不相信你對我好都是假的。”
卜蕪說的動情,清九心裏一陣心疼,卻看那白萬年輕歎口氣,頭始終偏著,不看卜蕪,卜蕪沒法,命人先把他押下去,眾人也散去,白力不死心,上前想求卜蕪,卜蕪閉著雙眼,擺擺手,說:“你也下去吧,我累了,晚些再說。”
白力聞言不再說話,滿腹心事的離了這祭台。
偌大的空間裏,就剩了清九,景辰,卜蕪還有烏靈。
清九想上祭台和卜蕪敘舊,卜蕪飄忽一下就到了他麵前,拉起清九的手,直勾勾的看著他的臉。
清九害羞的結巴起來:“我……我也想你。”卜蕪帶著戲虐的“喵”了一聲,景辰也撲哧笑了,卜蕪雪白的臉紅得和熟透的蘋果一般,鬆開清九的手,嗔怒道:“你想什麽呢,我在探知你的靈識。”
這回輪到清九臉紅,不好意思地說:“那是我冒昧了啊。”
卜蕪被逗笑了,轉身和景辰行了一禮,恭敬的喊了聲:“小祖。”烏靈騰地跳到景辰懷裏,清九第一次看到烏靈還有如此粘人的一麵。景辰點頭和卜蕪嗯了聲,說:“好久不見啊!”
看著一頭霧水的清九,景辰解釋道:“我小時候遇高人指點,那高人算上任聖女的師叔,就這樣了。”
清九腦子轉起來,上任聖女,也就是卜蕪的師祖婆婆,她師叔的弟子,也就是師祖婆婆的師弟,這樣,卜蕪叫他小祖,倒也正常。
卜蕪和景辰看清九在那裏算計的樣子,不禁笑了,卜蕪看向清九,認真地問:“你還好嗎?”
“你還好嗎?”
曆經了生死和別離,有這一句,好像之前的思念和愁苦,都被抵消掉了。
清九眼圈一下子紅了,點點頭,哽咽著說:“好,都好,你也好麽?”
景辰這下覺得自己特別多餘,抱著烏靈往外走,對二人說:“好久沒來這裏了,我和烏靈出去轉轉。”烏靈附和了一聲“喵”。
這殿裏隻剩了二人,不知道說什麽,清九想上前抱一下卜蕪,但又覺得不合適,就這樣盯著她看,卜蕪逗他:“是不是我臉上長了花,還是變醜了?”
清九趕忙搖頭,說:“沒有,你好看。”
卜蕪剛白過來的臉又紅了,說清九“越發油腔滑調了。”又問清九:“我聽小祖叫你清九,是上了大衍山新取的名字麽?”
那小半日之內,沒有一個人來打擾這好久不見的兩個人,包括景辰,還有白力在內的所有鬼巫族的弟子。
清九在那裏和卜蕪說了自己後來的經曆,舍卻那些不好的,隻說一些好的,例如無妄閣的人如何對他照顧。
雖然如此,但是卜蕪冰雪聰明,自然能夠猜到後麵的事情,所以卜蕪在聽清九說完之後,免不了一番感慨的說:“還好你一直安好!”
這話讓清九聽著十分難受,卜蕪明明自己遭受了那麽多,卻還在擔心著自己。
這時候卜蕪又同他講:“我剛才感受到你體內所有禁忌封印都解除了,隻是那神傳之血似乎還在熟睡,我想來,要是有一天它在你體內醒過來,到時候後麵再修煉術法,能一日千裏吧。”
清九聞言心生喜悅,但是又像是想起來一件往事,開口問了她:“其實當初你就能喚醒我體內的神血吧?”
卜蕪點點頭,並沒有隱瞞,實話實說:“我的確可以喚醒它的神識,但是如果那樣的話,古神之血能蘇醒,但是你的肉體凡胎受不了,靈氣爆體,你會死的。”
“謝謝你!”
清九心知卜蕪身上有使命,讓自己體內神血複蘇是他們鬼巫族的使命,但她卻什麽事都考慮自己安危,為了自己沒事,卜蕪延遲了鬼巫族的任務。
卜蕪又被問起鬼巫祖近來大事,她知道清九也是關心自己,於是也不隱瞞,告訴清九一切實情。
鬼巫族上任聖女之徒,白隱,也就是卜蕪師父,內心貪戀權力,於是做下了殺師奪位的惡性,又殘害卜蕪不成,最後被卜蕪聯合高人之力除掉後。
完成這一切,鬼巫族一時之間相安無視,高人才離了鬼巫族。
那謀權篡位的長老名叫白萬年,是白隱的兄長,白隱的死前最後一句遺言就是為她報仇,所以白萬年為了完成他親妹子的遺願,帶著幾個心腹給全族弟子下了蠱蟲,又打算暗害烏靈,以此來威脅卜蕪,讓他交出鬼巫族的權利,這才有了清九來見到的事。
二人正說話間,外麵有弟子來稟明聖女去用午膳的時間到了,於是清九卜蕪二人邊說邊往外走,到了門口才發現景辰就在門口靜心等著。
景辰倒是滿臉堆笑。
“走吧,去吃飯!”
路上景辰告訴清九,昨日白力並不是想真的害他們兩個,冒充卜蕪的那幾個字是做給白萬年外麵的心腹看的,那幾個蟲子消失後,景辰用烏昭師姐當年傳的秘法看出白力隱藏下的真相,這才救了鬼巫族眾人。白力踢景辰的那幾下,其實是幫助景辰用腹鼓術解蠱。
“白力真是個好人啊!”
“清九不禁感歎,景辰點點頭,卜蕪沒回答,陷入了沉思。
“師兄!”
“嗯?”
景辰看著清九,不知為何,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師兄啊,所以依著你的意思,你早就知道白力是好人,然後你們一起瞞著我,讓我一點準備也沒有,挨了一頓打,是吧?”
清九惱火起來,小臉通紅,景辰張嘴打了一個哈哈,並不回答,而且十分心虛地大步快速往前走!
“什麽?也不知道今晚弄什麽好吃的,你們鬼巫族有沒有外麵吃不到的美味?”
景辰師兄顧左而言他,並沒有正麵回答清九的問題。
“切!”
卜蕪在一旁看著這兩個師兄弟之間相互掐架,也止不住地笑了。
鬼巫族門規森嚴,聖女在裏麵吃飯的時候,其餘弟子需要在門外候著,卜蕪一向心軟,於心不忍,便讓眾人散去,齊齊去小廳吃飯。
白力沒走,始終站在門口,似乎有什麽話要說一般。
卜蕪對他柔聲地說道:“白力兄長,你進來吧!”
卜蕪一直管白力稱作兄長,清九明白,他們兩個是一起長大的情份,而且白力這次還是撥亂反正的功臣。
等白力進來後,卜蕪地十分和氣地說了一句:“你坐吧!”
白力卻站在一旁,不肯就座,麵上有許多情份,但是又有一層似有似無的疏離。
卜蕪眼裏一下子就泛起了霧水,對著白力十分近似於哀求地說:“兄長,你也要與我生分麽?”
“阿蕪,”白力動容地叫了一聲,又覺不妥,眼裏柔情略過去。改口稱:“回聖女,弟子不敢逾越。”
“兄長!”
卜蕪近似懇求地看著白力,白力仍守著規矩,低頭站在那裏,卜蕪歎了口氣,語調恢複了平靜,對白力說了他最想知道的一件事情的決定:
“你放心,我不會殺阿伯!”
白力抬頭,眼裏盡是不敢相信,聲音激動地顫抖著,仿佛生怕一下子聽錯,或者聖女卜蕪馬上就要不承認一樣:
“真的?”
卜蕪認真地點點頭,認真地看著白力:“我以鬼巫族聖女的名義向你保證,不會殺了阿伯。但是他這次不能全身而退,必須要受到一些懲罰,不然我沒法和鬼巫族上下弟子,還有我們的列祖列宗交代。”
“我知道,我知道,這都不要緊!”
白力的眼裏露出喜色,看著卜蕪快哭出來,也不在拘謹,十分動情地叫了聲:“阿蕪。”
卜蕪聽到這麽叫自己,心裏明朗起來,逗他說:“那你還不肯過來坐下吃飯麽?”
白力撲通跪下,再忍不住哭著說:“我白家有罪,姑姑罪大惡極,死不足惜,但是叔父雖做了錯事,但是他真的沒打算殺你啊,阿蕪。”
卜蕪不相信地看著他:“你說什麽?”
白力還沒說話,景辰這時候接話,告訴卜蕪說道:“他說的是真的,本來以我的本事你知道,鬼巫族的禁忌暫時困不住我,所以如果我要想救你第一天就動手了,隻是一來不敢確保你弟子的性命,我想著他們之間總會有一些無辜的。
二來我看那白萬年隻是看著凶狠,給你們下的蠱毒雖是折磨人,但都不致死。”
景辰一邊說著,眼睛波瀾不驚的看著卜蕪:“你應該知道那蠱毒是什麽程度的。”
卜蕪點點頭說:“的確,我當時性命無虞,隻是擔心弟子的性命,才受他控製,才忘了這一茬。”
白力仍舊跪在那裏不肯起來,同卜蕪說:“叔父心裏疼你,從沒想過殺你,隻是姑姑在臨死前她曾逼著叔父發誓,必須給她報仇,不然死不瞑目。叔父雖未同我講,但我看出來他其實從最開始,就抱著必死的決心了,他不想報仇,但是也不想讓姑姑死不瞑目,所以叔父的想法就是一命換一命,他替你去死。”
卜蕪眼裏噙著淚水,對白力說:“兄長,你起來吃飯吧,我都知曉了,你讓我好好想一想吧。”
心裏所有的話痛快地說出來,白力再沒什麽牽絆。所以對於卜蕪的請求。他也不推辭,坐下來和景辰清九三人一起吃飯,隻是這個時候大家此時都心事重重,沒人說話。
許久,卜蕪開了口,帶著幾分感激對白力說:“兄長,多謝你念著小時候的情分,始終站在我這一麵!”
白力沒答話,隻是苦笑了一下。
他一個大男人,再也忍不住,眼淚掉落在飯碗裏。
這一晚上,景辰睡得香甜。
清九沒睡。
卜蕪更是,鬼巫族發生了這麽多事,她實在睡不著。想去和清九說說話,可是礙於男女有別,兩個人又都尚未及笄。
清九也報了同樣的想法,所以輾轉反側地睡不著,可是又沒有推門出去。
第二日,卜蕪早早起來梳洗一番,不想讓人擔心,所以她容光煥發地出現在別人麵前,和尋常一樣麵對著鬼巫族的弟子,還有清九和景辰。
吃過早飯之後,卜蕪帶著清九去看被關押的白萬年。
“我和你們去吧!”
景辰和白力都想跟著,卜蕪拒絕,說:“小祖,我靈力全都恢複,你不用擔心。”
景辰點點頭,卜蕪又看著白力說:“兄長,你放心,我說放了阿伯,就決不食言,隻是有一些事想說個明白!”
沒人問卜蕪,為什麽別人都不帶,卻偏偏帶了清九一個人。
自然卜蕪也沒有和別人解釋。
“走吧!”
卜蕪和清九說了一句,又在前麵帶路,去鬼巫族的密牢。
“喵嗚”
烏靈忽然跳了出來,湊到卜蕪的長袍邊上,溫順的蹭著,卜蕪沒拒絕,由著烏靈跟著自己。
隻一夜,白萬年蒼老了許多,頭發蓬亂著,眼裏無神,看到卜蕪進來,倔強地“哼”了一聲,把臉朝向陰冷的牆,不想看新上任的聖女,也就是他之前的仇敵,卜蕪。
卜蕪麵露厲色,冷聲問看看押的弟子:“不是讓你們好好對待長老麽,怎弄得如此狼狽?”
很明顯,白萬年落得這個現在這個樣子,卜蕪心裏十分愧疚,自然也會責怪下麵弟子沒有好好對待白萬年。
聖女很少動怒,但是每次動怒後果都十分嚴重,卜蕪的這個樣子十分可怕。旁邊的弟子趕忙跪下,戰戰兢兢地解釋說:“聖女明鑒,弟子們真不敢苛待長老,隻是他不吃不喝,也不讓人上前,這次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還敢狡辯!”
卜蕪火氣起來,就要責罰弟子,這時候清九開口勸慰卜蕪幾句,並對那些弟子們說:“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弟子們感謝清九,但是並不敢動,跪在原地等候卜蕪聖女的差遣或者責罰。
清九的開口讓卜蕪暫時冷靜下來。
卜蕪仔細看白萬年身上確無傷痕,心裏知道這弟子所言不假,便依著清九所說不再遷怒旁人,揮手便讓他們幾個出去。弟子雖然被怒斥了兩句,但是出門前不忘叮囑:“聖女小心。”
等牢裏沒了旁人,隻剩下清九還有卜蕪,卜蕪對裏麵的白萬年喊了一聲:“阿伯!”
白萬年還是沒回頭,背對著卜蕪,冷哼一聲,但是清九還是看到,他的背影抖了一下。
卜蕪“噗通”一聲跪在那裏,聲淚俱下地對白萬年說:“從小阿伯疼我,族裏隻有師祖婆婆和阿伯對我最好,但師祖婆婆嚴厲,阿蕪知道師祖婆婆都是為了我好,所以阿蕪隻敢在阿伯麵前哭,我知道阿伯不會害我,況且白力兄長已經告知我師父的遺言下阿伯發的毒誓。”
“阿伯,你這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