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真的惡魔
一個外籍人士想要入籍光晨共和國有多難，拋開各種手續和貢獻認證不談，光看看長達二十年的觀察期就知道了，有些商人在光晨辛苦了幾十年都沒能成功入籍，而龍白星上的這些人則不同，有著九老院批准的「特例」，他們只要積累一定工分就可以為自己或一個直系親屬申請到戶籍。家裡有老弱病殘孕的男人雖然會辛苦一些，一人需要干幾人的工作才能讓一家人離開，可現在好歹有了個念想，龍白州的州府還發糧食發衣服，比起以前的生活好了太多。
一處建在山體內的工事里，四個男人正圍著一張桌子吃烤肉，烤盤裡的五花肉肉被烤得油光瀲灧賣相誘人，可幾個人似乎都沒什麼興趣去動，唉聲嘆氣的只知道悶頭喝酒，只偶爾抬頭看一下其他人的臉色。
問題大家心知肚明，可都不願意說出來掃興，最後還是洪至成實在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主動打破這沉默，「大哥，現在年輕力壯的都去了光晨人那邊，我們這邊都快成空殼子了，照這樣下去情況很是不妙啊。」
「二哥說得沒錯，長此以往我們這兒怕是要糟糕，坐吃山空總不是辦法。」聽得洪至成開口了，魏海龍連忙點頭附和，「大哥你一向有主意，這次要怎麼過這道坎兒，兄弟們可都指望你給指路了。」
「都看著我有什麼用，那位觀察使大人實在太厲害，哪裡是我們這些小人物能抗衡的？咱們一直硬撐著，也是數著指頭過日子。」劉向明自問智計不差，可是他窩在這龍白星幾十年格局就這麼大，遇到這樣的大問題還真拿不出辦法來，李昂的到來已經不是猛龍過江，而是不可抗力了。
「大哥的意思是咱們乾脆放棄這一切，也去下礦做工？」姜時雨一臉的不情願。
劉向明跟其他三個拜把子的兄弟算是不大不小的軍閥，原本手底下有四五千個人，三四千桿槍，改裝的戰車幾十輛，小型的速射炮也有十來門，佔了好幾個小鎮的地盤活得相當滋潤。可李昂一來最受衝擊的就是他們，因為他們手底下全是年輕力壯的，被李昂的政策吸引走了一批人後實力急速下降，現在已經槍比人多了。
劉向明不是沒想過高壓控制，強行留住手下的人，可一次炸營讓他損失慘重不說還差點丟了命，之後怕再起亂子便不敢胡來了。龍白星是一顆冰凍星球，物產非常有限，食物尤其匱乏，剛被光晨封鎖的那幾年甚至出現過人吃人的慘劇，現在是人口急劇縮減了幾十倍以後才有的穩定局面。光是管飯這一項李昂就弄得他們這些地方勢力沒脾氣，他們自己都吃不飽，一頓烤肉都奢侈，哪兒變得出糧食來發給手下。
「我說老四，你別一臉老大不情願的，我們幾個就算是想要主動去做工，怕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洪至成又是一聲哀嘆，仰起頭來灌下一杯白酒，然後自己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接著喝。
劉向明因為管不住手下而放開了手，故作大度地讓底下的人自己選擇，已經有一大半人離開了這裡加入了龍白州府的採礦場，而剩下的人幾乎都是原來的「中層幹部」，白吃白喝還不濟事的那種。若是有可能洪至成還真想一走了之，可李昂的態度著實讓他們看著心驚膽戰，因為那位觀察使大人大度得過了頭。
「是啊，咱們是諾斯克人，而且還是做這種無本買賣的，落在光晨人的手裡真不好說是什麼下場。」魏海龍也是神色一暗，李昂的手段太狠，叫他生不出一點反抗的心思來，不然他絕不會這樣窩囊地呆坐在這裡喝酒。
李昂這次帶來龍白星的人滿打滿算才二十萬，其中至少一半要留在支點站和各艘戰艦上，登陸龍白星地表的連十萬人都不到，按理說根本管不住好幾億龍白星原住民，但他素來是個很有辦法的人，一點小手段就穩住了局面。
李昂施行的是龍白星人管龍白星人的策略，讓龍白星原住民中態度好有文化的人做監工，監察同胞們的勞動情況並記錄工分。為了防止拉幫結夥產生不穩定的因素，所有參加工作的人都被打散，隨機送往龍白星的數千個礦場工作，而監工也是一個月為一個周期不斷調動，根本不給他們串聯起來的機會。
劉向明剛開始得知李昂收工人的消息時還有些不屑，甚至盤算著是不是帶一幫兄弟假意加入一個礦場，再玩個鳩佔鵲巢，強搶下一艘船逃出這個大監獄。可惜李昂早就算到這一點，根本不給他們這樣的機會，只要他們加入就會被拆散到各處，以後有沒有機會再見面都兩說，更別提合夥搶船了。
「媽的，真不知道那些光晨人比咱們強在哪裡，原本一個個都是孫子樣，可現在全成大爺了。」姜時雨有些憤憤不平，原本在龍白星上生活的棄民當中就屬光晨人生活得最不好，他們打心底里瞧不起羅生人和諾斯克人，可人數又最少，所以一直被針對挨欺負，現在李昂一來情況立馬變了，選監工的時候總是優先選光晨人的後裔。
光晨棄民因為驕傲不合群總受欺負，向來都是自己人跟自己人結婚，而因為地位的關係也沒有羅生人和諾斯克人願意與他們通婚，意外地保持著非常好的純粹性。李昂明白光晨人血液中流淌的「根」思想，雖然沒有親自登陸地表卻發了一個影像演說，把他們感動得稀里嘩啦，一個個幹活做事的時候格外賣命。
當上了監工的光晨後裔中不少人都相當苛刻，看到一點小問題都要扣人家的工分，打罵施暴更是家常便飯，顯然是要把以前受的委屈還回去。羅生人和諾斯克人受了欺負卻敢怒不敢言，人家確實人少，可是好大一支艦隊正停在外面，聽傳言甚至還有一艘破滅艦，萬一鬧得很了必然小命不保。
「咱們這裡消息閉塞，只知道那位觀察使大人是安東都護府李家的繼承人，卻不清楚他本人有多雄厚的資本，龍白星上這麼多人，他要是都按工分給了戶籍，以後安置在哪兒呢，難道說他的封地很大？」魏海龍夾起一片烤肉放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嘀咕，其實他也對光晨戶籍眼饞得很，若有機會誰不想做一等公民？在無盡星海，光晨人這三個字幾乎就等於人上人，周邊幾個國家的人就是矮一頭。
「哼，你以為他真能有那麼好心？想想外面的局勢，你還猜不透那些人以後的去處？」一天都沒怎麼說話的劉向明冷哼了一聲，終於打開了話匣子。作為一個管著好幾千人跟幾個小鎮的地方勢力頭目，他的眼光自然是不會差的。
「大哥的意思是說，他要把這些人送去……嘶！」洪至成倒吸了一口冷氣，回想起離開此處時那些曾經的手下們臉上毅然決然的表情和眉宇間掩飾不住的希冀，他就感覺心裡一陣一陣地發毛，「那位大人真是陰毒殘忍。」
「莫大驚小怪了，知道那位的綽號叫什麼嗎？蠍心獅子李一家，你一人惹他，他殺你一家。」劉向明眯起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二位哥哥打得什麼謎，我怎麼聽不懂？」魏海龍糊塗了他不知道大哥二哥怎麼忽然都玩起了深沉。
姜時雨看不下去了，「三哥你怎麼還不明白，現在桑夷人主動向光晨宣戰，這位李大人來龍白星是做什麼的還不清楚么，難不成你真以為他是來挖礦的不成？等到這些傻子入了光晨的戶籍成了光晨的人，不光可以享受權利還得履行義務，到時候就近投入桑夷戰場的不是他們還會是誰？」
「地面戰場就是絞肉機，打得一片火熱的時候別說一兩億青壯，就是十億百億人都不夠死的，他李昂看似力排眾議為龍白星上的棄民謀求了逃出囚籠的希望，可實際上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送他們下地獄了。」洪至成的聲音都有些抖，他們平時平人家一個聚居的小村落就被喊成是殺人魔王，可李昂一下子葬送幾億人的命卻還能聽到一片讚歌，這才是真真正正的惡魔。
「咱們龍白星的青壯還有個優點，就是久經戰陣不需要長期訓練就能適應地面戰場，他算是一舉數得了。」龍白星上沒有可以進行躍遷的船隻，而最近的星門又遠在公州，所以不需要監管都沒人能逃的出來。寒冷的氣候使得糧食等資源非常有限，所以他們這五十年來一直都在內鬥，地方武裝割據，大小勢力無數，但凡有點力氣的都會些作戰技能，李昂把人拉回去稍微一培訓就是即戰力，而且一開始就是炮灰定位，根本不需要投入多少資源和精力來培養，無本萬利。
劉向明搖了搖頭，他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在龍白星上雖然人口不算少，可跟他有著相似見識的還真不見得有幾個，大家都被眼前的大餅迷住了眼睛，哪裡看得到不遠處凄慘的未來。李昂這一招相當惡毒，等於拿鴆羽泡的毒酒餵給快要渴死的人喝，喂完了還要人家對他說謝謝。
「那咱們怎麼辦，一直躲在這裡嗎？」姜時雨臉上一片慘白，他可不願意被光晨人徵收過去加入炮灰部隊送死，他還有大好的人生要去享受呢。
「躲，談何容易？」洪至成的神色一暗。
「當家的！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出大事了……」就在劉向明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了驚惶的呼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