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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尊重生命

  李昂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對方的話並沒有說完,他的劍其實是被人戲稱為「一劍死,兩劍生,三劍之後見太平」,言他劍法之所以看著強得嚇人,其實完全是拼盡全力博第一劍的生死,然而這樣極端的方式根本沒有後勁,若能扛下第一劍,後面就能活命甚至反敗為勝。歷史上因這種爆發技巧而出名的人很多,其中名氣最大的則是號稱武聖的關二爺,他那一把八十二斤重的青龍偃月刀亦是一刀死二刀生。


  在光晨片面追求招式爆發的人並不多,但是在桑夷正好相反,他們的劍術中用的最多的就是高爆發的招式,拔刀斬、居合斬、閃身斬等等都以一擊必殺為核心。這種劍術很好普及也很好練習,但是容易普及容易練也就意味著它其實很劣,在青木純也瞧不上諾斯克劍術的同時,殊不知李昂也瞧不起桑夷的劍術,在他看來那幾下子別說劍術了,連莊稼把式都算不上,讓個三招五招又何妨。


  口中一聲突兀的低喝,將劍高舉在頭頂的青木和也利用原力在空中踏步前沖,一記迅疾到肉眼難以捕捉的踏前斬被完美地用了出來,以光劍無物不破的鋒銳性質,只要斬實必然是一劍兩半的結果。


  李昂見得一劍破空自上往下直劈而來,雙目微凝,霎那間劍已在手,有意地抬臂與對方硬拼了一記,以感受對方的力道。不得不說青木純也的原力之雄渾遠在李昂預料之外,原力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長,年紀越大原力越是澎湃,在這一點上李昂本就該處於先天劣勢,但看對方的樣子也不過五十歲上下,能達到這種境界已是天賦異稟。


  「不錯。」此時李昂的神情有若坐在餐桌前的挑剔老饕,正用審視的目光觀察菜品的色相,不錯二字已然是極高的讚譽。


  「哼,再來!」青木純也雖然將李昂劈退了一個身位,但他自己卻被反格出去十米遠,孰強孰弱高下立判,讓他這個積年劍豪臉上十分掛不住。今天已經準備出狠手要奪走李昂的命了,比試就必須要贏,這已經不光是計劃的問題,更涉及到桑夷的尊嚴,「禁·千三百十一式,八咫烏。」


  「不妙,我要被抓鳥。」這是李昂的第一反應,因為他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但是隨即他又發現不對,對面這個中年人是桑夷的,習慣兩隻手同時握著劍,哪裡能騰得出手來抓他?腦海里只是念頭打了個轉兒,青木純也已經雙手握劍沖了過來,李昂被這讓人蛋疼的招式名字所攝,直接放棄了對拼的打算,一個閃身跳了開去。


  「這競技場不是用力場加固了嗎,我怎麼還感覺要崩塌了一樣?」青木純也這一劍威力太大,引得競技場跟著震動,讓看台上的觀眾都不安了起來了,生怕護罩破后被殃及池魚命喪於此,這種事情不是沒有先例的。當年羅曼帝國第一軍團的軍團長阿比列在戰敗之後假意投降,在一場慶祝的表演決鬥上生生劈開決鬥場的護罩,將梅尼德皇帝大流士二世斬殺,為其舊主報仇。


  八咫烏是前沖反斬,因為揮劍時不再是半圓而是完整的圓,所以威力比普通的劍招強很多,道理很簡單,鎚子掄半圈砸在東西上和掄一圈砸在東西上威力必然會差很多,但是在生與死的較量中能夠搶出時間做到這一點的,卻少之又少。這一招八咫鳥之所以能被列為禁術,就是因為它對身體的負荷太大,人的身體強度始終是有限的,以原力強推的結果很可能就是自己把自己玩散架。


  青木純也這一次超水平發揮,將原本不常用的招式完整地施展了出來,一道巨大猙獰的劍痕出現在了競技場的地上,滾滾的煙塵遮蔽了大部分人的視野,只有極少數人能看到場內的情形。因為不見了李昂的身影,台上都慌亂了起來,作為光晨人他們可不希望李昂敗在這樣的決鬥中。


  「好快!」林鈞說的不是青木和也,而是李昂。


  「嗯,很快。」梁月點點頭,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李昂會有這樣的實力,看到對方能有這樣的表現顯然是驚訝的,不過他大約已經摸出了路數,李昂兼顧速度與力量,卻沒有太強的劍招技巧,若換他在場上,前十招必在下風,十招過後場面上大概一半一半,二十招后就是他的時間了,最後贏的也將會是他。


  李昂是個有耐心的獵手,哪怕一直被壓制也不肯強行出手,單純地用腳步甩開那些襲身而來的劍光,就像是在雨中穿行的蝴蝶一樣,似乎隨時都會被擊落塵埃,卻飄飄忽忽飛得自在。


  難得地完整施展出了禁術,但青木純也臉上沒有半點開心的神色,自己這一劍未能建功他是有感覺的,而使用禁術之後他會有一段虛弱期,很容易被李昂抓住機會一劍定生死。沒有時間去找尋李昂的位置,青木純也只能憑藉經驗回身連斬,試圖逼開李昂以獲得重整旗鼓的空間。一時間競技場內劍光縱橫,似乎到處都是青木和也那柄紅色的光劍,這是因為揮劍太快劍影在視網膜上停留而造成的效果,而李昂則消失了一般,連同他那柄金色的劍也不見了影子。


  「出來吧!」超負荷使用原力,讓青木和也慢了下來,不是原力枯竭而是他的身體快堅持不下去了,收招后強撐著一口氣站在半空,試圖去感知李昂藏身的位置,「你中了我一劍,躲不下去的。」


  「嚇老子一跳。」李昂翻腕挽起一個劍花,從漫天的煙塵中緩步走出,還好整以暇地甩了甩頭髮,他確實中劍了,不過只是衣袖被刺破了一個口子。光是這個身影就看傻了無數花痴女,而梁月等人在看台上直搖頭,這個傢伙明明都已經裝不下去紈絝了,卻仍然改不掉那做作的習氣。李昂並不在意別人看他的眼神,而是很認真地問青木和也「你這是什麼劍法,瘋狗劍法嗎?」


  「不要裝得那麼風輕雲淡,要是你還能保持著那種狀態,又怎麼會中了這一劍?」青木和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站在這裡只是不想顯露出疲累的樣子被李昂搶攻,但他覺得李昂也不好過,因為李昂的速度也慢下來了。


  「我是真的還是裝的,你可以再試試嘛。」李昂其實也是咬著牙,他現在頭疼得很,像是要裂開的那種疼,因為他不得已又開了超頻模式,而代價就是現在讓他幾乎連劍都握不住的劇痛。


  青木純也這樣毫無顧忌地亂砍,其實是藉助場地封閉的地利,逼著李昂和他硬拼,只要他速度提上來了,李昂的活動空間就會被壓縮。若在開放的空間里李昂可以從容拉開距離,但是在空間有限的競技場里距離是不會被拉開的,就算儘力閃躲也有躲不開的時候,而一旦交手他的較弱的原力就會讓他吃虧。


  似乎是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青木純也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跟李昂講起了故事,「有一群居住在山上的人,鄙視著山谷中與濕氣毒瘴為伍的另一群居民,有時還責怪他們的居所擋住了進出大山的通路,所以還要徵稅納貢。因為一方強大一方羸弱,這一切似乎會永遠地持續下去,但是有一天山洪來了,你猜猜會發生什麼?」


  「山下的人會跑到山上去?」李昂低聲道。


  「對,他們會拚命,像今天的我這樣!」青木和也的身上猛地爆發出強大的氣勢,鬚髮皆張,手中紅劍暴漲了一尺,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向李昂斬去,這一刻他不再想其他的任何事,只想殺人。青木純也清楚地知道,只要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不死,在不遠的將來他在乎的人都得死,既然如此,哪兒還顧得了之前做的打算。


  放下了心中包袱,青木純也不再去管原力對身體的損害,將畢生所學和全部的堅持注入了這一劍,洶湧的原力壓斷了自己的肋骨,這疼痛感讓他回想起了年少時那座青色的山丘,那個消失在他生命中的女孩。


  「愛也好恨也好,這世間所有的東西都會褪色,所以我們的心中才要有所堅持,你明白嗎?」師匠如是問道。


  「明白。」青木純也接過了劍,輕輕地衰落劍尖上的血滴。


  恐懼來自於對身體的關注,勇氣則是出於對精神生存的渴求,人們總在恐懼中生,在勇敢中死。作為一個男人,青木純也已經做好了準備,接受即將到來的最終命運,他想過再留下些什麼,但此時已經由不得他做主了,面對更加強大的敵人是,誰都不會有更好的選擇,唯拚命而已。


  「她說得對,我從不尊重生命。」李昂臉上露出悲哀的神色,他看到一個男人拿出了擔當,自己卻不得不拿出劍,匣中的另一把劍。相似的淡金色在手掌中流轉,然而氣息卻與驚鴻劍的飄渺輕靈截然不同,它煊赫熾烈,因為它是撕裂天穹的一道金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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