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白色襯衫
與安東都護府的中心安東市不同，暌都並非一座太空都市，而是一顆藍綠兩色的美麗星球。這裡地處光晨共和國核心地帶，自然不用像東線門戶那樣過度武裝，明明是一國之軍事中心，但不管是景緻建築，還是人情風物，都透著一股人文風采，似乎能讓每一個來到這裡的人找到安寧。這正是暌都的獨特內在，用個不太恰當的詞來解釋，叫做反轉的魅力。
「真是個美麗的星球，很久沒有過今天這樣想要坐下來喝杯茶的感覺了。」娜娜倚在窗邊，安靜地欣賞著眼前的清晨景色，清靜，自然。對於習慣了生活在鋼鐵艦船中的「星海之子」們來說，行星上的一切都有著別樣的吸引力，正如對於生在行星成長於行星上的人們來說，於星辰大海航行也代表著致命的浪漫一樣。
「那就過來喝杯茶吧。」V.S本來就是過來叫娜娜一起吃早飯的。
李昂在暌都的房子很好，不僅尺寸驚人不說布置得還很用心，關鍵是地段非常不錯，坐落在一處小山的半山腰上，既可以享受清新的空氣，也能將山下的小湖和城市一角盡收眼底。向湖的大陽台上擱了一張長桌，此時李昂便坐在這桌邊，一邊看新聞一邊吃著早餐。
「一大早就吃肉，都不怕膩的嗎？」娜娜嘴上這麼說著，身體卻很老實，直接伸手拈起一隻蒸餃塞進嘴裡，因為出乎意料的燙，她忍不住伸出了舌頭，卻不願意把進了嘴的東西再吐出來，隨便嚼了兩下就咽了下去。
點心是光晨人早餐時的最愛，但真要做得好吃卻不容易，娜娜即便沒能細細品味，也判斷出了這是難得的美味，跟船上食堂里提供的完全不是一個等級，於是又將視線投向了桌上的其他東西，準備再下手。
李昂起來已經有一會兒了，洗漱了之後就一直都在看暌都的新聞，方方面面的都看，當然不會是出於自戀專門找關於自己的內容，他真正想要看的是暌都的整體氣氛，只有準確地掌握了氣氛，才能判斷好未來的東部局勢。現在娜娜來了李昂就看不下去報紙了，不是因為娜娜愛嘮叨，而是因為她此時的打扮太誇張，本來還想著要說娜娜兩句，可看到她的樣子后，他只能是搖搖頭把通訊器丟在一邊，端起茶壺對著嘴灌了一口，是個正常男人都不可能在娜娜面前繼續看報紙。
娜娜早上起來之後花了一個小時洗漱，然後就穿上了一件衣櫃里翻出來的純白色襯衫站在窗邊看風景發獃，這裡是李昂的房子，襯衫自然也是他的。男人最不能抵擋的裝扮，不是超短裙，不是三點泳衣，不是真絲睡裙，恰恰是簡簡單單的白襯衫。當然了，這是指只穿白襯衫。
李昂不能理解的是娜娜為什麼要翻他的衣服穿，她之前明明就帶了換身的衣服，甚至前一晚還跟V.S一起出去買了不少新的回來，「幹嘛要穿我的衣服？」
「寬鬆啊，而且我剛洗過澡，穿浴袍出來不合適，穿自己的衣服又會弄濕，所以就穿你的啦。」娜娜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她跟李昂認識的時間雖然遠不如V.S長，關係也不像兩人之間那麼親近，但這種程度的行為卻已經不會讓她覺得不妥了。
李昂還能說什麼呢，娜娜愛穿就穿吧，留在房子里的這些衣服還是他當年在暌都上學時買的，現在的他比之前可大了不止一號，反正他自己已經穿不上了交給娜娜亂造也沒什麼，「好吧，以後記得別亂翻我的東西就行了。」
「不要太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了，你之前看新聞，看出什麼東西來了嗎？」娜娜滿不在乎地抓起一隻燒賣，又把嘴巴塞滿，李昂的眼神她懂，可是之前被叫了太多年的男人婆，她都免疫了。
「沒看出什麼，我看新聞只是為了感受一下氣氛而已。」李昂聳了下肩膀。
只要有心就不難發現，任何事情在發生之前都會有特定的氣氛，因為這世上絕沒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被生硬地歸為偶然，它們總是受某些可見或不可見的力量推動，越是大事件越是如此。要推動這些事件的發生，必然會對大環境產生影響，特定的氣氛就是這麼生成的，而此時，通過暌都的新聞引導，李昂已經能感覺到民眾的視線正在往東部聚焦。
對於該不該發生都已經註定要發生的事情，李昂不會去糾結太多，在這裡推測時間也只是為了心裡能有個底，未來的事情對於此刻的他來說，遠沒有眼前的早餐重要，然而一抬頭，他無奈地再嘆了一口氣，「你可真是暴殄天物。」
「怎麼啦？」娜娜不解地看向李昂，手上的動作卻沒停頓，把一塊白色的方糖投進了面前的茶杯里，而在此之前她已經往這個杯子里擠過幾滴檸檬汁了，用銀質的小勺子攪拌了一下之後聞了聞，還挺陶醉的樣子，「味道真不錯，很像冰紅茶」。
「你知道這茶葉……算了，跟你說了也沒意義。」李昂想想還是放棄了，這茶葉他也沒多少，今天拿出來還是因為心情不錯的關係，可娜娜喜歡冰紅茶他也不能說什麼，雖然成本有點高昂，不過反正都是喝進肚子里的，執著於喝法反倒是他自己著相了。
「家裡的事情如何了？」娜娜並不奇怪雷騰和馬軍的不見人影，昨夜這兩匹狼出去瀟洒了，有沒有回來她都不知道，就算回來了也肯定還在睡大覺。
「在我們走了之後，爺爺那邊就把老鼠全都揪了出來，也算是我給他開拓了新思路，內部動力不足的時候，尋求一下外部動力也能解決問題。」李昂講到這裡皺起了眉頭，李磐他們本來的打算是讓這次的事件多造成一些「附屬傷害」，好讓輿論統一，民心凝聚，以大勢逼迫九老院向六事院妥協，站在那個位置上這麼做無疑是最合理的，但他始終覺得這樣做有些過分了。
李磐是個做大事的人，早年間縱橫星海的時候可謂凶名赫赫，不過現在的他怎麼說也上了年紀，性子已經變得溫和了不少，殺性也收斂了許多，這次他就虛心地接受了孫子的意見，沒將殺戮當作第一選項。
如果可能的話李磐也不想見到流血，尤其是光晨人的血。
在李昂帶著Jessica一行人離開安東都護府消息曝出僅一天之後，就有數十艘諾斯克的大小船隻在公海、爭議地區甚至羅生帝國主權海域內被光晨海軍攔截，配合的連貨物帶人都被扣下，不配合的直接放了煙花。
安東都護府扣押這些船只有著正當的理由：搜查襲擊案的涉案人員，然而作案人早就被他們抓到了，怎麼搜查都不可能搜到，只是利用這個借口讓諾斯克難堪而已。此時的諾斯克已經不僅僅是面子上過不去，裡子更被傷了個乾淨。長期與羅生帝國對抗還拒絕向光晨共和國低頭，諾斯克人的生活及生產物資絕大部分都需要通過遠洋運輸線獲得，現在這條生命線被安東都護府的艦隊一下子掐斷，或許短時間內還能勉力支撐，可一旦超過三個月，局勢就算想壓都壓不住了。
諾斯克的王室戰略研究室已然陷入一片混亂，之前參謀和顧問們想得很美好，先把李昂先除掉，然後讓光晨人為了龍白星這塊肥肉自己爭鬥內耗，給他們製造喘息的機會，而安東都護府跟其他勢力的潛在矛盾就是他們如此打算的底氣。可萬萬沒想到的是，三劍豪之一的高德偉別說刺殺沒成功，自己都被人家給一劍解決了，現在不但沒落到好處，反而給了光晨人發難的借口。
諾斯克內部已經有一些思想「先進」的大臣要服軟了，若被光晨人打進來他們都沒好果子吃，還不如現在主動服軟，到時候割地、賠款亦或者交出主謀什麼的都好說，反正倒霉的又不會是他們。諾斯克王室和大貴族們則堅決不願意在這種時機向光晨共和國低頭，要是他們此時軟了，之前歷代先人的堅持就成了笑話，更何況他們作為統治階級並不願意接受別人的統治。
「別總問這些了，一大清早的就不能談點愉快的話題么。」V.S沒好氣地瞪了娜娜一眼，別人不在乎她可是心疼得要死，李昂這幾天就沒有好好休息過，一直在看各種關於諾斯克與龍白星的資料，還跟羅生那邊的內線進行了聯絡，現在眼睛里已經全是血絲了，在她的眼中，李昂並不像他自己所認為的那樣洒脫。
「說起來我剛才看到了一條有趣的新聞，那位大公之女今晚要在暌都的金湖大劇院登台表演，咱們也去湊個熱鬧吧。」金湖就是李昂這裡山腳下的小湖，因為每到日落湖面上一片波光宛如碎金而得名，而坐落在湖畔的金湖大劇院則是暌都的標誌性建築物之一，從李昂的陽台上可以看得很清楚。
「什麼那位大公之女，說得好像不認識一樣，那明明是你的未婚妻好么。」娜娜扯了扯嘴角。
「忽然冒出個未婚妻，那種橋段太小說了，根本不適合我這樣實實在在的男人。」李昂這兩天找了很久，確定了自己的腦海里沒有多出什麼斷劍、黑書、寶塔、殘缺神格、和藹的老爺爺，好大一隻狗等奇怪的東西才放下心，因為忽然冒出個未婚妻，接下來很可能就是「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種退婚橋段了，然後他得翻山越嶺，趟河過海，九生九死，歷盡千難萬險，就為了換個日子到對方面前還那一句「我們確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嚴格來說李昂和Jessica還並不是未婚夫妻的關係，因為兩家人只是有意撮合他們在一起，卻還沒有正式地進行訂婚儀式，甚至連個準確的意見都沒交換，娜娜這樣說純粹只是為了調侃一下李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