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孟婆的考驗
淚水奪眶而出，晁笙摟著惡魄，哭的異常無助。
「都怪我沒用……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晁笙嘶吼，「我總是那麼沒用！總是保護不好你！」
「為了我，你有多拚命，早在黑繩地獄你昏迷的時候我就看到了。是我太過任性，怨不得你。你如今不但沒死，修為反倒精進到了玄牝境界，以你的逆靈之體，多半是走得出去的。回去后，你便跟我……跟月洛，一同好好證道吧……」
「可——」
「這惡魄雖化為鬼靈之身，修為遠非尋常靈體可比，但畢竟只是三魂七魄中的一縷殘魄，那些罪魂身負三十二朵冰蓮，除了要忍受無盡的痛苦外，靈魂尚可存活，但這惡魄僅憑一縷殘魄，卻是無法負荷三十二朵冰蓮的。」孟婆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晁笙，也不知是否是因為晁笙現下能夠聽到她的聲音，她的語氣重新又恢復了莊嚴肅穆的樣子，再無此前面對牛頭馬面時的驕橫霸道，「小傢伙，你也別太過傷心，少了這惡魄，你那心心念念的姑娘除了今後的修行會受些影響以外，其餘一切照舊，甚至因為少了惡念的心思，於慈悲一道的修行更有裨益，以她的悟性和機緣，說不定百年之後還能成就人世間的第二位至善之魂，如此再過百世，她依舊可以飛升天道……」
晁笙聞言，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連忙摟著已經散逸到幾乎半透明的惡魄跪了起來：「幽冥神，幽冥神！還請您救救她，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孟婆冷笑：「代價？我們神，什麼都不缺。你能付出什麼代價？」
「我的命！靈魂！血肉！」
「我要這些作甚？更何況，你的命本來就是我的，不然你以為你是如何逃出無常殿的？你如今還能有命站在這裡與我說話，便已應叩謝神恩了。」
「那我現在的玄牝修為也是……」
「那是你這幾年自己在獄道中修鍊的結果，與我無關。」
晁笙望著四下無人的冰川雪原，問道：「上神要如何才肯救她？」
凌冽的寒風中，孟婆幽幽地嘆了口氣：「念你一片痴心，此前又對本神禮敬有加，本神便指你一條路，代價是你二十年的壽命，你可願意？」
晁笙想起之前在蜀山的時候，僅僅因為施展了短暫的通靈術，他的壽命就被削減三十年，眼下只需要二十年便可救回惡魄，這已經是極為划算的交易了，當下毫不猶豫地說：「願意！」
「其實救她的法子，本神早就給你了。」
晁笙遲疑著，從懷中摸出那個裝有忘川精華的小瓶：「上神是說……用這忘川精華？」
「不錯，忘川本就是地獄道獨有的珍稀靈物，放眼六道，也僅此一條，經我淬鍊后，更是有著我的神力。你只需喂她服下，便足以凝練她的靈體。只是……待得這一惡魄回歸本體，那位姑娘便會徹底忘了你。」
「那便好。我這便喂他服下。」
「你不再考慮考慮？」孟婆很有些詫異。
晁笙苦笑道：「若是在經歷了這許多事後，我還想不透這些的話，那便真的該死了。」
晁笙打開瓶蓋，小心翼翼地撥開那些冰蓮，將小瓶湊到惡魄的唇邊。
惡魄扭過頭拒絕，帶上了一絲哭腔：「我不喝！你拿開……」
「你不是恨我么？喝下去就能把我忘了，從此以後各自證道，一切就都好了。」
「我是恨你，不過是恨你是個榆木腦袋！我不喝，就算是死了，我也不喝，我會還一個更加完美的月洛給你，你——」
晁笙指尖法力涌動，將惡魄周身盡數禁錮，已經瀕臨消散的惡魄如何能夠抵抗？只得任由他將瓶中的靈液灌入口中。
靈液入口，惡魄頓時便昏睡了過去，與此同時，方才還無法控制散逸的靈體，此時已經開始慢慢地重新匯聚，身上的冰蓮也終於是嘩啦啦地盡數脫落。
待得惡魄完全恢復原樣，晁笙唯恐周遭的寒氣再次侵入惡魄體內，連忙取出符袋，將惡魄收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晁笙如釋重負地癱坐在地。按理說，他剛剛晉陞玄牝境界，身體應該已經恢復到了最佳的狀態，但是他此刻卻覺得渾身乏力，彷彿經歷了一場漫長的戰役。
不過他卻也挺享受此時的感覺，善魂與惡魄集齊，長久以來緊繃的神經也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
孟婆的聲音突然大笑了起來，彷彿已經幾百年都沒笑得這麼開心。
「不錯，確實是不錯！這樣一來，考驗才算圓滿！」
晁笙坐在地上，也不知道眼睛該往哪看，只得索性盤腿調息了起來，一邊穩固著自己剛剛提升的境界，一邊開口問道：「不知上神所說的考驗，又是什麼？」
孟婆答道：「其實早在你踏入到六道生門的時候，我便瞧見了你。我見你重情重義，竟將那蜀山的人類強者推了回去，自己獨自來蹚這地獄道的渾水，後來不僅認出了我，還對我禮敬有加，故而賜你兩滴神血，想要試探一下你。其實我給你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忘川精華，而是我自己的兩滴血，之前對你所說的種種，都是為了騙你。本想著只要你膽敢冒死服下這神血，或是寧肯讓那姑娘忘了你、逼她服下神血，我便都算你通過了我的考驗，這樣一來，就算你暫時借取了我的力量，帶著她返回人間，我對天道也總好有個交代，而你二人因為這一滴神血，也都會得到不小的好處。誰知你竟連一點空間之法都不懂得，竟沒有借著我的力量回去，反倒又誤闖進了這裂如大蓮花地獄……好在你二人沒有讓我失望，不光是你為她願意拚命，她身為惡魄，按理說心中應該只有仇恨與殺戮，但卻竟然也願意為了你拼上性命。如此一來，我這考驗倒更顯圓滿了。」
晁笙一聽孟婆賞賜給自己的竟然是她自身的神血，哪裡還能繼續淡然地打坐修鍊？當下連忙是再次跪了起來，並以最為隆重的弟子禮，依次向著四象方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弟子惶恐，承蒙上神抬愛，竟賜下兩滴神血相助。弟子無以為報，只能叩謝神恩，望上神見諒。」
「如今你大可放下心來，既不是忘川精華，那麼你們都不會忘了對方。我這神血也沒什麼特殊的效用，除了能暫時借到我的一絲神力之外，無非就是肉體服下便能激發肉體的潛能，魂魄服下便能激發魂魄的潛能罷了。至於具體能有多大的提升，以後你們二人自會有所體會。」
晁笙心下恍然：「怪不得能夠替月洛的惡魄重新凝聚靈體，而且我的逆靈之體，似乎也比之前強了不少！」
孟婆反問道：「難道除了逆靈之體變強，你就沒有感受到其他的？」
晁笙聞言沉思了良久，又不斷地以神識探查自身，反覆確認了多次，依舊沒有發現還有什麼不同，正要開口請孟婆釋疑，卻猛然想起了自己當日在蜀山鎖妖塔上施展通靈術時的情景。當時，他剛剛施展完通靈術，天邊便降下一道霞光落入他體內，令他的實力得以暫時突破鍊師的桎梏。而那道霞光，與此前晁笙在無常殿中施展出來的竟是一模一樣！
而且當初在施展通靈術后，晁笙能夠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折損了三十年的陽壽，但是今天孟婆在指點了自己如何救回惡魄之後，自己內心卻並沒有出現再度折損壽元的那種感覺，也就是說……
「上神，您為何遲遲還未收取我的陽壽？弟子既然締結了誓言，便心甘情願。弟子未曾想過，上神竟然從那時便已經出手相幫了，實在是沒有什麼顏面再去貪圖這二十年的陽壽。還請上神收取我的陽壽！」
孟婆欣慰地笑了笑：「你終於發現了。不過並非是我網開一面，不再收取你的陽壽，而是我早就收取過了你的陽壽。那日你在蜀山施展通靈秘術時，原本只需要折損十年陽壽便可，但我算到了你我早晚會有著今日的緣分，於是便提前多扣了你二十年。」
晁笙心中一陣無語，剛才還覺得這孟婆當真是心懷慈悲，自己簡直敬佩得五體投地，但現下聽了這些話，孟婆在晁笙心中的偉岸形象不由變得頑皮了幾分——若是自己當真沒有來到這地獄道，那自己這虧損的二十年陽壽又該去找誰說理？
似是看到了晁笙臉上古怪的神情，孟婆忍不住又是一陣大笑，而後輕咳了幾聲，故作威嚴地說道：「感激的話，你就不需要再對本神說了。只需記得，你回到人間后，若是有人再說孟婆是個又老又丑的老太婆，成天端著個碗四處問人喝不喝湯，你便要幫我教訓他！本神明明年輕貌美，還有那什麼湯，要喝的話自己不會跳到忘川里喝個飽？憑什麼還要我來問……」
晁笙笑著點了點頭。
孟婆又自言自語地說道：「回頭我得跟月老說說，他才是毀人姻緣的老匹夫，我孟婆才是專為人牽姻緣的正神……」
寒風呼嘯中，孟婆的聲音漸漸遠去，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