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不入地獄,誰入?
最終,晁笙還是被一眾小鬼差憤怒地趕了出來,若不是看在月洛對這人好像還不錯的樣子,光憑他收了月洛這一點,便值得他們用刑具將他好好地「伺候」一番。
這一次有了心理準備,從黑繩地獄之中回到孤獨地獄的時候,晁笙儘管還是有些不適,但卻也逐漸適應了這樣極鬧極靜的轉變。
他此刻仍舊沉浸在善魂重新想起他的愉悅中,獃獃地傻笑著,望著一望無際的孤獨地獄,心境卻是和來時有了極大的區別。
他拍了拍腰間的符袋,自言自語地說:「你等著我,我一定會把你救回來的。」
雖說晁笙額上的血印已經被善魂擦拭乾凈了,但紫微帝星作為眾星之首,已然將晁笙與月洛的命星相連,如今他只需要靜下心來,便可清晰地感受到月洛惡魄的那一絲聯繫。
「是這邊!」晁笙睜開眼,自信地一腳踏出,誰知竟又闖入了方才的那間黑繩小獄。一眾小鬼差停下了手裡的活,扭頭一愣,以為晁笙是故意要回來戲耍於他們,當下又是呼喝怪叫著,朝著晁笙沖了過來。
晁笙尷尬地連忙退了出來,仔細分辨了一下周遭的地形,但是孤獨地獄四處都是一個樣,並不會突兀地出現一棵金燦燦的樹或者一塊水做的石頭告訴你「這裡是通往某個地獄的大門」,這孤獨地獄暗藏的其他地獄空間似乎全憑造物主的心情,並沒有什麼規律可循。
晁笙小心翼翼地後退了幾步,然後向右跑出一段距離,再向前走,果然,他沒再闖入黑繩地獄的任何一獄。
眼下既已感知惡魄所在方位,晁笙便索性在自己的腿上貼了兩張疾行符,全力趕路。
在看到善魂的鬼靈來到這地獄道實力竟然被加成到了鍊師境界的水準之後,晁笙更加擔心自己不會是那惡魄的對手。因此趕路的途中,晁笙開始變本加厲地修鍊。
孤獨地獄廣袤無邊,就算有著一些鬼獸陰靈,也會顯得有些稀稀拉拉的。有時候晁笙找不到用於練手的東西,便乾脆直接在自己的身上畫下招陰法陣,運氣好的時候,依然是一隻陰靈都引不來,運氣差的時候,卻是會引來一堆陰靈在身後苦苦追逐。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長時間,晁笙只有在身體極度疲累的時候,才會停下來打坐休息、運轉周天、修鍊法力。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已經知會清楚了,不論晁笙鬧出多大的動靜,那些遊走於地獄之間的高階鬼差偶然撞見了,也都始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既不會出手幫忙,也不會暗中使什麼絆子。
但是月洛的惡魄有意不讓晁笙找到自己,不僅所處方位一直在不停地變化,還在晁笙可能路過的地方布下了許多攻擊法陣。若不是晁笙同樣精通於陣法一道,只怕還真會被困住,讓她越逃越遠。
更有一次,晁笙感應到惡魄的位置再次變化,緊隨而去,卻被引入了兇險異常的游增地獄。若不是惡魄自己也怕迷失於其中,不敢以身作為誘餌,說不定晁笙與她還真有可能斷送在此。
不論惡魄如何絞盡腦汁地逃跑,在兩人命星的相互吸引下,兩人的距離始終在縮短。惡魄似乎也終於接受了這一事實,所以她索性停了下來,靜靜等待著晁笙的到來。
當晁笙再次闖入一片地獄空間的時候,惡魄正悠閑地躺在一片火海之上,胸口衣襟微露,姿勢嫵媚誘惑,在火光的映襯下,直讓人感到一陣口乾舌燥。
晁笙不經意地咽了一下口水,撇了一眼入口處的古旗,八四四,便已知自己來到了無間地獄。
晁笙此時所在的入口乃是一處高地,往前看去,地勢逐漸轉低,露出一個碩大的盆地,目光所及,一排排燃燒著烈焰的鐵屋密密麻麻地排列在盆地之中,宛如一個巨大的炭火盆。
「你來了?」惡魄嘴角勾出一絲冷笑。
「你不走了?」晁笙卻很是開心。
「不走了。」惡魄慢悠悠地爬起身來,走到晁笙的面前,不屑地說道,「反正就算讓你追上了,你也拿我沒辦法。跟我走吧,我帶去你看看這八熱地獄無間地獄的最底層,帶你去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絕望。」
說著,惡魄轉身向下走去,晁笙看著惡魄的背影,只得無奈跟上。
這裡的鬼差為了抵禦烈焰的溫度,修為和體型均是比黑繩地獄的那些鬼差高了許多。但在見到惡魄的時候,他們仍然會不自控地流露出一絲恐懼。
走到盆地的底部中央,一個碩大的鐵屋屹立在了晁笙的眼前。
惡魄轉身看了晁笙一眼,說道:「你最好還是撐開你的三昧火界,不然進去之後,你真的會死的。」
隨即她身上騰起一層濃郁的黑霧,隨手從門口的一個鬼差獄卒手中搶過了一柄鐵鎚,而後走了進去。
獄卒敢怒不敢言,只得惡狠狠地瞪了晁笙一眼。
晁笙對此並不在意,將三昧火界施展出來后,亦是走進了這間燃燒著烈火的鐵屋。
鐵屋之中沒有什麼特殊的陳設,只在正中有一個巨大的池子,池子之中裝滿了赤紅色的鐵水,無數的罪魂在其中浮浮沉沉,池底中不時傳來一些沉悶的慘叫聲,那是忍受灼燒之苦的罪魂們發出的絕望嘶吼。
一個罪魂看到池邊來了人,拼了命地游向月洛的惡魄。惡魄冷哼一聲,突然毫無徵兆地掄起鐵鎚,狠狠地敲打在了罪魂的腦袋上。罪魂的腦袋轟然炸裂,甚至還有一些腦漿飛濺到了惡魄的臉上。
惡魄的嘴角勾出一抹殘忍的笑容,宛如一尊邪神,讓晁笙感受到了無比的陌生。
「你這是做什麼!」晁笙又驚又怒,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月洛的心中竟然還有著這般陰暗殘忍的一面。
話音未落,惡魄臉上沾染的腦漿卻是竟又重新飛回了罪魂的腦中,罪魂的腦袋亦是如同神跡一般,緩緩恢復了原樣。而後那罪魂不僅沒有因此痛苦哀嚎,反倒頗為享受地沉了下去。
「急什麼?在贖完自己的罪孽前,他們是不會死的。」惡魄淡淡地反問道,「你知道為何我把他的腦袋打碎了,他卻為什麼還露出這般享受的表情么?」
晁笙無言。
「這裡乃是八熱地獄的最底層,之前你所見到的地獄之苦,還未遍及罪魂全身,罪魂尚有喘息之機,然而在這裡,眾生由內而外,皮肉骨血處處與鐵水熾火混為一體,其劇苦剎那不停,直至劫盡,故而這裡,才會被稱作無間地獄。在這裡,處處都充滿了煮沸的鐵水,而這裡的無量眾生就這樣煎熬著,日復一日,永無天日。他們每次浮到水面時,獄卒們都會用鐵鉤鉤住,然後用鐵鎚錘打他們的頭。由於長期在鐵水裡面忍受著巨大的痛苦,於是當獄卒們用鐵鎚捶打他們的頭部時,他們會誤以為這是一種享受。」惡魄再次反問道,「這聽起來,是不是很讓人絕望呢?你知道……什麼樣的人,才會被打入這無間地獄么?」
晁笙依舊無言。
「是罪大惡極的極惡之人!」惡魄忽然笑了,笑的是那麼的絕望,「是殺害父母師長那般罪大惡極的極惡之人!是你這般雖沒有殺害自己的父母師長,但卻害我失去父母師長的極惡之人!那天一妖道,本就是派人來殺你的!若是沒有你,師父他……還有師兄弟們,又怎會離我而去?你要死便死好了,憑什麼叫別人去死?你比他們高貴么?就因為你是個修道悟道的天才,所以其他的人就該死!?」
晁笙走上前去,想要抓住惡魄的肩膀,但縈繞在惡魄身遭的黑氣,以及晁笙身上的三昧火界,卻彷彿一道天塹,將兩人遠遠地阻隔了開來。
惡魄正視著晁笙的眼睛,繼續說道:「那麼多的人,憑什麼要替你去死?元亨鎮的人、徐州城的人……是了!我突然想了起來。若不是因為天一妖道想要殺你,那偷偷教導了你數年的夫子,也不會被死靈吸幹了精氣了!原來你不止害死了我的師長,你還害死了你自己的師長!你倒是說說,你不入這無間地獄,誰入啊?」
晁笙面上滿是痛苦之色:「月洛,你不要這樣,你的本體沒有金蓮子護身,再這樣下去你會入魔的!你若是想我死,那我死便是了!我只求你先跟我回蜀山,待得你三魂七魄盡數歸位,屆時你想將我千刀萬剮也好,想在你師父的墳前用我的人頭祭祀也好,我絕不會有半句怨言。只要能讓你醒過來,我入這無間地獄又何妨!」
惡魄呸了一聲:「死?死豈不是太過便宜了你?你不是喜歡我么?那我便殺了自己!讓你永遠都得不到我!」
說著,惡魄猛然從鐵水池的上方掠過,掠至鐵屋的門口處時,竟是一錘朝著那個鬼差獄卒的腦袋上砸了過去!
「現在我殺了這裡的獄卒,壞了這裡的規矩。待得黑白無常兩位神君將我帶走處死,我看你還如何帶我走!」
惡魄笑著說道,不顧一切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