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你父其人
隔著大老遠就發現霍宅上空結界不復存在的月洛、常離、晁笙、霍函、簡蘭五人,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當下紛紛加快腳程,全速趕往霍宅。
當他們踏進霍家大院的時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遍地穿著黃色道袍的年輕屍體。而後,是眾人跪地拜服的中心——那已經閉上雙目的靜音真人。
常離普通一聲跪在地上,獃獃地望著自己的師父,絕望得近乎無法言語。先後經歷了義莊和師父離去的打擊,這個俊朗帥氣的少年已經走到了崩潰的邊緣,此時的他,雙目盡赤,眼神渙散,無助得就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月洛在第一時間就飛掠到了師父的身旁,只是任憑她如何呼喊,靜音真人卻再也無法作出回應了。
臾姮將半坐著的靜音真人遞到了月洛的懷裡。摟著師父的遺體,眼淚從月洛的下巴無聲滴落,可她沒有哭出聲音。
「是誰做的?」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臾姮站起身來,走到霍大海的身邊,指了指那三具老者的屍體,說:「就是你身旁的這三個妖道。據真人說,這三個人的道行是後天期的鍊師,比起真人來還尤勝一籌。只是為了保護大家,真人帶著這些小道長們與那三個妖道殊死拚鬥,雖然最後竭力將這三名妖道擊殺了,自己卻也……真人臨終時曾說,他們是為了救人而死,死得其所,讓你和常離切勿過於傷心,以免誤了修行。」
月洛聽完,終於忍受不住,大聲哭了出來。
切勿過於傷心,以免誤了修行……
聰慧如月洛,她又怎會不知這話背後的含義?
師父即使是在彌留之際,也仍舊記掛著她和常離師兄。
簡蘭走上前去,無聲地抱住了月洛。晁笙和霍函則分別走到自己的家人身旁,仔細檢查他們是否受了什麼傷。
整個霍宅上下,一時無言。
三日後,元亨鎮的百姓幾乎都聚集到了鎮口,他們要為晁笙等人送行。
要說這霍大海倒也確有幾分本事,在他和鎮長的整頓下,短短三日,元亨鎮就恢復了許多生機。他將自己的糧倉以幾乎白送的形式對外開放,以幫助元亨鎮的百姓們度過此次危機。
不僅如此,他還聯合了許多商鋪與工匠,開始為鎮南的窮苦人家的房屋進行修葺和加固——經過這次死靈之災,小鎮的人們也變得比以前團結和睦,或許是他們發現,當人走到絕路的時候,貧富之間的差異,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月洛姐姐,如果你沒有去處的話,不如就和我們一起吧。我們奉命下山歷練,你道行這麼高,剛好可以保護我們。而且我們三個這麼可愛,也能給你解解悶不是?」站在鎮口,簡蘭調皮地說。
月洛聞言,臉上多了一抹笑容:「也好。」
簡蘭見月洛答應了,雀躍地跳了起來,倒是把晁笙和霍函弄得一陣臉紅。
可愛?
開玩笑!哥這麼孔武有力、俊朗帥氣,怎麼會是可愛?
兩人如是想。
「那師兄你呢?」月洛問道。
常離像是下了什麼狠心一般地說:「我就不和你們一起了。我想了想,決定帶師父和師兄弟們的骨灰去一處鄉野安定下來。然後我會努力修鍊,爭取以後有能力保護自己在乎的人,不再讓今日的悲劇重演。如若……如若你我有緣,以後再見吧……」
「也好。」月洛說,似乎除了這兩個字,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娘……」晁笙猶豫著,喚了一聲。
「你可是要問你的父親?」臾姮輕聲問道,彷彿看透了晁笙的心思一般。
晁笙點了點頭。
「你可是懷疑你的父親?」臾姮又問。
晁笙連忙搖了搖頭。
「既如此,又何必再問?」
晁笙低下頭去,有些欲言又止,卻終究是什麼也沒說。
霍大海將三份足夠重的金銀盒子分別交到霍函、月洛、常離的手上,一旁的湯如佩則滿是不舍,已經低聲啜泣起來。
是啊,短短相聚幾日,換作是任何一個母親,也都會不舍。
然而雛鷹要學會自己飛翔,就要放手讓它去闖。
人也是如此。
晁笙靜靜地轉過身,正要啟程,臾姮卻叫住了他。
「笙兒。」
晁笙回過頭來,本以為臾姮會依依不捨地交待他許多事情,不料卻見臾姮挺直了那原本已有些佝僂的身板,就連眼睛也彷彿透著一股與以往決然不同的神采,豪情萬丈地說:
「你父其人,儀錶堂堂、器宇軒昂,生在乾坤之中,立於天地之上,生而盡歡,死而不懼!他人得一命,輕如牛毛,你父得一名,揚滿天下。昔日寶劍出鞘,斷佞人頭,如大鵬展翅,陡蔽烏雲,似狂颶施威,恐飄鬼國!后雖為保你我母子二人,乃至這天下蒼生,最終殞命。但你父一身正氣賦流形,是個仙人般絕世的人物,你出門在外,斷不可辱沒了他的名聲,令他在九天之上徒增傷心!」
晁笙聞言,當即下跪,沖著臾姮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雖然狄炻已經向他解釋了綠色輝光的由來,可如今見到母親這般仰慕自己父親,說話鏗鏘有力、正氣凜然的模樣,他心中的疑慮和心結才終於算是真正解開。
起身後,陽光堅毅的笑容終於在這個少年的身上綻放。
就這樣,晁笙、霍函、月洛、簡蘭一行四人,在常離和眾人不舍的目送下,向著太陽升起的地方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