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暗流涌動
張忘和張紘、董昭前後腳被洛陽府差官帶走,張宅的下人們一片驚慌。
在後宅帶著童男童女一同配藥的淳于毅,在這關鍵時刻站了出來。
他威逼利誘了一番,命令一百名從司空府調來的工匠繼續施工天一閣和大藥房,然後吩咐下人們繼續製作肥皂和蠟燭。
看了看一身武藝卻不知無措的王嬈,淳于毅請求她先回武館,找王越商量此事,看能不能進宮稟報此事。皇帝每個月都要從張忘這裡分潤大量錢財,沒理由不出面保他。
王嬈急匆匆去了城外武館后,淳于毅安排急得已經哭出來的貂蟬看家,自己則帶了十幾名家僕,趕著十幾輛大車的銅錢,出了宅門。
他先帶著銅錢來到隔壁侍御史劉陶家,卻被告知劉陶此時在宮中議事,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淳于毅無奈之下,帶著錢財前去太尉府,拜會太尉楊賜,同樣也被拒絕了。淳于毅不肯走,退而求其次,求見楊修,也同樣碰壁。
帶著銅錢,淳于毅又來到了西園,滿以為視財如命的皇帝會收下錢財,誰知道也被拒之門外。
站在大街上,淳于毅有些茫然,此時此刻,他才意識到,把命運寄托在別人身上,是一件多麼不靠譜的事情。
思來想后,他帶著銅錢,直奔城外莊園,找到了正在揮汗如雨打造丈八蛇矛的張飛。
張飛聽了淳于毅的稟報之後勃然大怒,點齊三百護院,就要去闖洛陽府,被嚇得臉色發白的淳于毅死死抱住了。
你這帶著人馬一衝,張忘就算無罪也死定了。皇城洛陽,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出現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將帶兵衝擊府衙的後果給張飛分析了一遍,眼看他冷靜了下來,淳于毅這才說起了張鬃等黃巾兵的事情。
據他猜測,張忘之所以被洛陽府請走,十有八九就是黃巾兵的事情暴露了,被官府拿住了把柄。
可是黃巾兵雖然在大賢良師張角的策劃下陰謀造反,但是畢竟還沒有造反,洛陽府不可能拿這件事給張忘定下死罪。如此推斷,張忘暫時應該沒有性命之憂。
自己等人眼下需要做的,就是如何替張忘撇清此事,將他安然無恙從洛陽府拯救出來。
否則等事情鬧大,張忘進了廷獄,再想拯救他出來,就難如登天了。
張飛皺眉思索了片刻,對淳于毅道:「我帶幾十個得力的家將去洛陽府查看動靜,你帶著錢財去洛陽府打點一番。閻王好過,小鬼難纏,莫讓大牢里那些雜碎委屈了你家主人。」
淳于毅點了點頭,帶著錢財返回洛陽。
張飛命人將冶鐵高爐推倒,同時將大量已經打造出來的刀槍劍戟尋了一個秘密地方掩埋,這才點了幾十個精鍊彪悍的護院,一同前往洛陽府衙。
張忘站在莊嚴肅穆的洛陽府衙,看著堂上坐著的周異,一言不發。
坦白從寬,牢底坐穿。不弄清你到底掌握了我多少底牌之前,我絕對不會主動吐露自己的一絲一毫的秘密。
張紘和董昭在他身後,雖然沒有被縛,但是看他們憔悴的模樣,似乎遭受了某些不為人知的逼問和屈辱。
張忘回過身,向兩人鞠了一躬,輕聲道:「連累二位先生了。」
張紘淡然一笑:「皆是我自取的,何來連累之說?與賢弟相識相知,乃是紘的榮幸,紘從不曾後悔過。」
董昭也微微笑道:「昭這條性命,幾次三番不能自已,早已看淡了。昭相信郎君清者自清,肯定可以化險為夷。」
三個人正談話間,就見一名縣衙文吏被五花大綁著帶進了堂中。那文吏看了張忘一眼,面色灰敗。
張忘認出這人是收了自己錢財,給張鬃等人辦理奴契之人,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洛陽府周異不愧是美周郎的父親,有心機有手段,辦起事來滴水不漏,絲毫不肯給自己翻牌的機會,這一回,恐怕真的要玩火自棼了。(文中有些別字,是因為屏蔽,見諒。)
周異低下頭看著那文吏,一張臉不怒自威:「文吏賀芳,你可知罪?」
那文吏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小人知罪。」
周異冷冷看了張忘一眼,這才問那文吏道:「你所犯何罪?」
文吏賀芳結結巴巴道:「小人收了考工令丞五十萬五銖錢,幫他手下百餘名來歷不明的漢子辦理了奴契。」
張紘和董昭對此事都毫不知情,轉頭見到張忘一臉平靜,各自將心放了下來。這等私造奴契的小事,不過就是罰些錢財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周異追問道:「何謂來歷不明?」
文吏賀芳道:「那些漢子的簿籍都是假造的,小人根據那些假造的簿籍私造的奴契,也都是假的。」
周異將目光投向張忘:「考工令丞,文吏賀芳所言,可是真的?」
張忘眯著眼看了周異一眼,說道:「他放屁!」
西園內,皇帝劉宏躺在白玉台上,慢條斯理地啜飲著一杯酒,絲毫不理會面前喋喋不休的劉陶和王越。
太尉楊賜站在一旁默然不語,他在考慮要不要把印了狼頭的胡服進獻上去。
河南尹何進一臉焦躁,卻又不敢發作出來。他有一千萬錢投資在了張忘身上,很擔心收不回去。
劉陶還在竭力為張忘開脫:「陛下,不過是私招流民為家奴的小事,何以如此大動干戈?張忘少年俊彥,若是加以愛護,他日必成大漢棟樑。」
劉宏扭頭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可知他招募的這些流民來自何方?」
劉陶搖頭道:「臣不知,流民就是流民,流離失所,無家可歸,來自何方又有什麼什麼關係?」
劉宏冷哼一聲:「你忘記了你三番五次上表,說大賢良師張角有不臣之心的事了?」
劉陶聞言,一下子呆住了,半晌才道:「難道這些流民,皆是張角太平教弟子不成?」
劉宏點點頭:「不錯,據洛陽令周異的調查和太尉的指證,張忘手下那一百人,皆是張角麾下精壯。你以往跟我說張角有不臣之心,我還不信,如今看來,倒也不是空穴來風。」
劉陶猶豫了一下道:「張忘年幼無知,或許是被人騙了呢……」
太尉楊賜咳嗽了一聲,插話道:「這百人是張忘在來洛陽的路上收的,我的家將親眼目睹。張忘明知他們是盜匪,還是收了他們,並且帶他們一路進了洛陽。」
劉陶皺了皺眉眉頭:「若無太尉的默許,張忘何來的本事,能帶百人精壯進城?」
楊賜笑道:「我本想著放長線釣大魚,所以才暫時沒有動他,並且給他開了方便之門。如今看來,是我小看了此人的野心。」
中常侍張讓在一邊幽幽道:「侍御史大人,你說,那張角到底有沒有不臣之心呢?」
劉陶沉默了片刻,點頭道:「有。」
張讓道:「既然張角有不臣之心,那麼張忘私自招募張角的弟子為家僕,又是何居心呢?」
劉陶幽幽嘆了口氣,一言不發。
張讓將頭轉向跪在一旁的散騎侍從王越:「大劍師,你的義弟做出此事之時,你就在現場吧?」
王越額頭上冒出汗來:「不錯,臣當時就在現場。不過當時情景,萬分危急,若非張忘急中生智,冒充太平教弟子,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除了臣之外,恐怕都有性命之危。」
劉陶眼前一亮:「如此說來,張忘收百名太平教弟子,乃是為了自保,並非有其他圖謀?」
王越點頭道:「侍御史大人所言甚是。」
劉陶轉身對劉宏道:「陛下,張忘臨危之際,設計自保,情有可原啊。」
劉宏沒有說話,中常侍張讓冷笑道:「當時情有可原,可是然後呢?進了洛陽城,還有誰能威脅到他?他為何不稟報官府,將盜匪一網打盡,反而為盜匪提供庇護,行賄為他們建造奴契呢?」
王越道:「張忘此舉,並非包藏禍心,而是打著將計就計的算盤,希望能策反這一批人,好回頭對付張角。臣與張忘相識數月,此人一心忠君報國,絕無不臣之心。」
劉宏看了他一眼:「你要是看錯了人呢?」
王越額頭上汗珠更密:「臣要是看錯了人,願意與張忘同罪。」
劉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微微點頭:「倒是有幾分義氣,不愧是聲名赫赫的燕山大俠。你若有不臣之心,此時暴起殺朕,有幾分把握?」
在場諸人聞此言,都大驚失色,一個個涌到皇帝面前,將他護在身後。
王越跪在地上一動未動,咬了咬牙道:「臣寧可碎屍萬段,也絕不會動陛下一根毫毛。陛下乃九五之尊,真龍天子,臣豈能行大不敬之事?」
劉宏哈哈大笑道:「好,汝忠心可嘉,朕記下了,你先退下吧。」
王越畢恭畢敬地磕了頭,在內侍的帶領下出了皇宮。
等他消失不見了,眾人的神情這才輕鬆下來。十八歲隻身入賀蘭山,萬軍叢中取賊酋首級的高手,想要在近在咫尺間取皇帝的性命,實在太簡單了。
劉宏看著劉陶道:「皇叔一直在為張忘開脫,收了他什麼好處?」
劉陶苦笑道:「臣是什麼人,陛下還不知道?臣家中除了書之外,別無餘財。王越剛才所言,未必沒有道理,張忘來到洛陽之後,做過的任何一件事,都能彰顯忠君愛國之心,一點謀反跡象也無。請陛下三思而行,莫要因為區區幾個盜匪之事,就毀了一個少年賢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