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滾滾罵名
話一出口,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彷彿前一刻大家還在人流熙攘的菜市場,一轉眼就到了荒無人煙的沙漠。
張飛猛地站起來,雙眼像是噴著火,怒視著張忘:「你說什麼?」
張忘有點心虛地後退了一步,低聲說道:「我就是張忘。」
張飛上前一步,怒目圓睜,一副擇人而噬的架勢,大吼道:「你再說一遍?」
張忘很害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穩住了自己的雙腳沒有後退。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做錯了事,就要承擔代價。
他小聲卻又堅定地重複了一遍:「我就是張忘。」
說話的時候他低著頭,紅著臉,心中卻說不出的放鬆。穿越以來,這是他第一次當面承認自己的錯誤,也是一次後悔自己的莽撞。
令人尷尬的沉默持續了三,五秒,十秒……
四周突然爆發出一陣壓抑了許久后突然釋放出來的狂笑聲。
清脆如鈴的笑聲,是貂蟬的;悅耳如樂的笑聲,是王嬈的;滾滾如雷的笑聲,是張飛的。
張忘驚訝地抬起頭,看著面前三個抱著肚子狂笑的人,心裡一片空白:卧槽,這是怎麼個情況?
張飛止住狂笑,指著張忘道:「小子,你以為俺老張是有多傻?不打聽清楚一個人的品行來歷,就敢跟他回家嗎?」
張忘不敢置信地瞪著張飛,驚叫道:「不會吧,你一早就知道我是誰?」
張飛雙臂抱胸,氣哼哼道:「俺留兗州名士邊讓在家中住了三日,把你身上發生的事情都打聽了一個遍,這才單槍匹馬來的洛陽。俺躲在遠處看到你回城,這才上前演戲給你看,你還真以為俺老張是個沒腦子的莽夫不成?」
張忘頓時傻了,書中說張飛粗中有細,這下子算是親身領會了。
扭頭看了一眼還在笑個不停的王嬈和貂蟬,張忘惱羞成怒:「你倆竟然和外人一起欺負我?」
王嬈將頭扭向一旁,冷哼道:「整天騙別人,你也該知道被人騙是什麼滋味了。」
貂蟬躲在王嬈背後,心虛道:「張飛大哥早上才告知我倆實情,我想偷偷報信給你,王嬈姐姐一直不許我進屋。」
王王嬈羞怒地回頭:「不是你說想看你張忘哥哥吃癟的樣子嗎,怎麼一轉眼成了我的錯?」
張忘見三個人竟是合夥在耍弄他,忍不住慨然一聲長嘆,這可真是人在江湖飄,誰能不挨刀,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啊。
張飛抱臂而立,對張忘道:「喂,你還結拜嗎?不結拜俺老張可走了。」
張忘虎軀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張飛:「你願意不計前嫌,繼續跟我結拜?」
張飛嘆了口氣:「俺老張讀的書不如你多,心眼也不如你多,但是誰對俺好,誰對俺壞,俺老張這雙眼還沒瞎,能分辨得清楚。」
張忘大喜過望,撲上前抓住張飛的臂膀,就往香爐前拖。
張飛哈哈笑道:「與你結拜后,俺老張便是大俠王越的兄弟了,這下沒有神兵利刃,也不必擔心他那刀槍不入的功夫了。」
張忘朝天翻了翻白眼,心說老子這天縱英才的翩翩美少年,居然有一天成了買一送一的贈品,這上哪說理去?
二人鄭重其事地重新結拜完畢,張忘終究是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仰天大笑三聲:終於有像樣的武將了,練兵之事不用發愁了。
拖著張飛往高爐的方向走,張忘興緻勃勃道:「益德,今日我們先煉一爐好鋼出來,看看是什麼成色。」
張飛驚訝道:「你不是說需要焦炭才能鍊鋼嗎?而焦炭需要十日的功夫才能燒制而成。」
張忘笑道:「煤炭也能燒制好鋼,雖不及焦炭,但是比市面上的,要強上十倍。我們先試試高爐好不好用,給我的護院們人手先打造一把長戟。等焦炭燒制出來,我再幫你煉製丈八蛇矛。」
見張飛認可了他的說法,張忘繼續道:「最關鍵的,是我們需要熟練一下打造兵刃的流程。丈八蛇矛,複雜無比,你有把握一次性就鍛打成功嗎?要知道,一把簡單的鋤頭,需要選料、燒紅鍛打、加鋼、鍛打后撿刃、選鑻料、打鑻、卷鑻、粘鑻、磋刃、淬火十個工序,你想想一把丈八蛇矛有多難?」
張飛聞言直點頭:「還是賢弟想得周到,最好的鋼煉出來之前,咱們確實應該先把鍛打丈八蛇矛的技藝練熟了。」
幾個人來到高爐前,張忘吩咐家僕運來早已準備好的鐵礦石,煤炭和熔劑。
高爐煉鐵看似複雜,其實原理也很簡單。
將鐵礦石、燃料和溶劑按一定比例自高爐爐頂裝入高爐,並由熱風爐在高爐下部沿爐周的風口向高爐內鼓入熱風助煤炭燃燒,在高溫下生成爐渣,煤氣和鐵水,鐵水冷卻后就是生鐵。
新開的高爐第一次煉鐵,需要的時間較長,大概要兩天左右,一旦連續不斷持續煉鐵之後,只要七八個小時就能出一爐鐵水。
當高爐開始呼呼煉鐵的時候,張忘帶著張飛、王嬈和貂蟬,回到了洛陽內城。兩天才能出生鐵,這段時間就沒必要在莊園里呆著了。
張紘正在督造天一閣,見張忘終於捨得回家了,連忙拉著他進書房抄寫《後漢書》。
張忘四處亂跑不著家,這《後漢書》都好幾天沒更新了。
淳于毅聽說張忘回來了,帶了十幾個雇傭來的寒門士子,也來湊熱鬧等更新。
張飛見識了張忘一句話口述一部書,十六句話依次輪流口述十六部書的本事後,連連咂舌,和王嬈等人一同退了出去。
和張忘這樣的變態在一起,顯得自己跟弱智一樣,還是離他遠一些吧。
董昭自從投效之後,就沒被安排過差事,便主動給張紘打起了下手,幫著他一同督造天一閣。
楊修當工頭累得小身板直晃蕩,見他願意分擔,便把自己的活分給了他一半。
董昭拿著那本《工程造法》仔細研讀了一番,心中對張忘的崇拜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和《工程造法》里的華美建築比起來,皇宮大內也不過是庸脂俗粉罷了。
天一閣夜以繼日建造的同時,張忘家生產出來的肥皂,晾曬完畢,終於開始上市販賣了。
瞞著張忘,張紘將一塊肥皂定在了一塊一百文的高價。一斤出五塊肥皂,一塊肥皂一百文,如果不計算燒鹼和人工成本的話,肥皂賣出去就是百倍的利潤。
普通百姓對貴的離譜的肥皂望而生畏,達官貴人們卻蜂擁而至,開始搶購。
張忘說的沒錯,他們不在乎東西的實際價值和虛高的價格是否一致,他們只在乎顏面。
一百文一塊肥皂將普通百姓拒之門外,卻正好迎合了他們奢侈的消費觀。
達官貴人即使喝普通的酒也要去最高檔的消費場所,喝一百文一碗的,絕對不去碰路邊攤一文錢一碗的,哪怕酒是一模一樣的酒。
肥皂一天一百塊往外零售,明顯的僧多粥少,造成了張宅前人流涌動的大場面。
而一些有背景有實力的大商人,他們不必去湊這熱鬧。
在張紘刻意的安排下,他們每捐一冊藏書,就能在張宅獲得十倍的肥皂批發數量。藏書數量夠多的話,批發肥皂的價格還能打折。
譬如河南尹何進的管家帶著藏書三百冊進了張家的門,出門的時候,車上是滿滿三千塊肥皂。
過晏拿了十冊藏書過來,給侍御史劉陶換回去一百塊肥皂。
只不過這些用藏書獲得的肥皂,一律不允許和張宅爭利,只能在洛陽之外的地方販賣。一旦發現誰在洛陽販賣了,就再也不能從張忘這裡進到貨。
洛陽城的權貴在大罵張家無恥的同時,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張宅定下的規矩。張忘背靠皇帝、十常侍和太尉,其他人再怎麼利欲熏心,也不敢動他。
如果一塊肥皂一百文算得上是暴利的話,那麼一根一千文的蠟燭推向市場,就顯得有些喪心病狂了。
原來還擔心張忘欠了巨額債務無法償還的人,此時都鬆了一口氣。現在他們不發愁張忘還不上錢了,他們只擔心張忘會不會把他們的家底掏空。
什麼?你說他賣的貴你可以不買?你不買試試看!
沒有洗手洗得乾乾淨淨的肥皂,誰去你家花天酒地?
沒有亮如白晝的蠟燭一溜點開,誰去你家談詩論賦?
沒人登門,沒人赴宴,就算你是三公九卿,也免不了被譏諷嘲笑,被排擠在權貴之外,真到了那個時候,丟得起那個人嗎?
一些文人士大夫,因為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心理,開始大肆攻擊張忘。
我不能明搶你,我還不能暗罵你嗎?
士農工商,商人原本就地位最低,天性逐利,不顧人情的所作所為,更是讓人看不起。
你從商就從商,好歹弄個家僕出去買個鋪子掩飾一下嘛,直接在自家宅子里大行商道,不罵你罵誰?
一時之間,滾滾罵名鋪天蓋地而來。
寫詩的有之,作賦的有之,編造順口溜的也有之,極盡文字之能事,將張忘不要文人風度死要錢的嘴臉刻畫的入木三分。
張忘得知此事後,只說了一句話,就讓所有人閉上了嘴。
「誰再罵我,老子不還他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