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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為人善良多

  華陰縣南市,是華陰縣內最大的市集,


  因為弘農郡是長安通往涼州的必經之路,西域諸國的商人去洛陽也要從這裡經過,所以弘農郡華陰縣佔了地理位置上的便宜,聚集了形形色色的,全國各地的商人。


  商人多,貨物自然就物琳琅滿目,有賣金石玉器的,有賣筆墨紙硯的,有賣花草魚蟲的,有賣牛羊馬騾的,有賣皮革香料的,還有賣美婢壯奴的……


  因為身邊有兩個家僕幫著開路,張忘、豆子和楊修三人身板雖小,卻免去了在熙攘的人流被擠得東倒西歪的命運。


  豆子流落到弘農郡后,在華陰縣要飯為生,自然沒機會來這商賈匯聚之地見識。


  楊修平日里在書房苦讀,更是難得有放風的日子。


  兩個小傢伙東瞧西看,歡天喜地,全無一點目的性。


  張忘來自後世,對這種古老而落後的市集並不在意,現在的他,也根本沒有看熱鬧的心情。


  十年前的靈帝熹平三年,二十歲的吳郡司馬富春孫堅率領一千多人討伐叛亂的許生時,與孫堅同歲的曹操也被舉薦為孝廉,擔任郎。


  與這二位比起來,他張忘的起步已經晚了十年,如果再每日混吃等死,那這一段難能可貴的三國之旅走到最後,絕對不會蕩氣迴腸,只能令人落淚悲傷。


  他其實是個臉皮厚的人,並不在乎別人異樣的眼光,但是帶著千年後的文化和見識來這世上走一遭,不混得富貴逼人,君臨天下,以後也沒臉回去不是?

  想到富貴逼人,張忘頓時將漫無邊際的思緒收了回來。


  吃穿住行,讀書上進,結交權貴,經營名聲,這些都離不開一個錢字。與其不切實際的想著如何去了洛陽之後一鳴驚人,還不如踏踏實實先夯實一下自己的經濟基礎。


  世人結交須黃金,黃金不多交不深,「利」之一字,自古以來就沒有誰能逃的過去。


  後世為了一棟小小的房子,父子可以反目,母女可以成仇,兄弟可以老死不相往來。


  這輩子哪怕不能榮登九五,也要富甲天下,決不能忍受貧困之苦,讓古人看笑話。


  「先生你看!」楊修手指著不遠處一個陶器鋪子,大聲叫道,「前面人流聚集,是不是出事了?」


  張忘往人流聚集的地方看了一眼,眼神幾乎沒有波動。


  古代的市集上能有什麼事,無非就是欺男霸女,強買強賣,賣身葬父之類的把戲。自己身邊一個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個是當朝太尉的嫡孫子,都金貴無比,沒必要去湊這種無所謂的熱鬧。


  可是他不想去湊熱鬧,熱鬧卻來找上了他。


  一個商鋪的老闆遠遠看到張忘一行人,高興地大喊:「有救了,有救了,你們快看!無所不知的小張郎來了。」


  張忘犯了個白眼,心說你才是蟑螂,你媳婦是跳騷。


  聽到商鋪老闆的叫聲,百姓們紛紛回頭,三個人轉眼間就被圍了起來。兩個家僕嚇了一跳,橫身攔在三人面前。


  張忘從百姓的話中判斷的出他們對自己並無惡意,便推開家僕,上前問道:「發生了何事?」


  「有一人得了急症,倒地抽搐嘔吐不止,郎中來了,亦是束手無策,那人身旁的小娘子,都要哭暈了過去。小郎君無所不知,可否救人一命?」


  張忘沉吟了一下,邁步向那得了急症的人走去。


  百姓們見他肯出手,喜形於色,跟在後面去看熱鬧。


  倒在地上的是一個年輕男子,面色蒼白,嘴唇乾裂,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四肢抽搐不已。


  一個粗布裙釵的女子,應當是他的妻子,跪在她旁邊哭得撕心裂肺。


  一個郎中站在邊上,拎著藥箱,滿面的尷尬無奈。


  有人趕在張忘之前跑到他們身邊,嚷嚷道:「有救了有救了,無所不知的小張郎來了。」


  張忘惱火地瞪了這人一眼,俯下身去,去號那男人脈搏。


  他讀的醫書雖多,但是號脈這種事,是真的不會。故意有此行為,不過是為了給旁人一種高大上的感覺,好讓他們對自己多點信心罷了。


  百姓們全都安靜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張忘的動作。


  「嘴唇乾裂,肌肉痙攣,嘔吐……這是什麼癥狀?」張忘一邊想,一邊問那女子,「你丈夫發病前,可有什麼癥狀?」


  女子淚眼朦朧地看了張忘一眼,抽抽噎噎回道:「任郎這幾日常有頭昏之感,練武時尤感乏力,昨日不知道是否吃壞了肚子,腹瀉了一日。」


  張忘想了一下,猛然間瞪圓了眼:「不好,這是霍亂!」


  他豁然站起身來,回身大喊道:「都散開,這是霍亂,傳染了會死人。」


  百姓本來圍在一起看熱鬧,聽他這麼一說,頓時間嚇得魂飛天外,一個個忙不迭地扎轉身而去,眨眼間就給張忘等人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張忘瞪了豆子和楊修一眼:「你們怎麼還不走?」


  豆子抓住他的衣襟,小聲道:「你不怕死,我就不怕。我和你在一起,死一起死。」


  「你有病吧?」張忘氣得大吼,「和楊修在一起呆的久了,傳染了他的傻氣是不是?」


  楊修一臉無辜,這又關我什麼事啊?

  「要是我沒事,你們反而被傳染了,我還得救你們。趕緊走,別在這裡添亂。」


  張忘暴跳如雷,連推帶搡將豆子和楊修給趕得遠遠的。


  這是霍亂啊,你倆當鬧著玩的?


  那一臉尷尬的郎中也沒走,對張忘抱拳道:「我是郎中,或許能辦上忙。」


  「嗯,本領雖然不及,還算有良心。」張忘欣賞地點了點頭,對那女子道:「你在這裡哭泣無用,去求人摘艾草葉子來,準備好細鹽,生薑搗酒,莫耽誤我們救你丈夫。」


  女子聽了,連忙站起來,跌跌撞撞的去了。


  張忘回過頭問那郎中:「你會針灸嗎?」


  郎中連連擺手:「不會。」


  張忘道:「你要不要學?我教你啊!」


  郎中聞言大喜,隨即又有些傻眼:「我沒有針啊。」


  「針灸針灸,不只是針術,還有灸術。你沒聽到我剛才安排那女子去準備艾葉嗎?」


  「準備艾葉作何用處?」郎中很是不解。


  「我準備給此人內服藥物,外用艾灸之法治療。而這艾灸,就是針灸療法中的灸法。點燃用艾葉製成的艾條,熏烤人體的穴位以艾灸達到治病的一種自然療法。」


  郎中來了興趣,問道:「當如何治療呢?」


  張忘道:「《本草綱目》卷十一『霍亂轉筋,欲死氣絕,腹有暖氣者,以鹽填隔鹽灸臍中,灸鹽上七壯,即蘇。』這句話,你能聽懂嗎?」


  郎中略略思索了一下:「聽懂是能聽懂,只是不解『七壯』是何意。」


  「用艾條炙烤穴位,一壯就是一艾條。一支接一支地灸,灸幾支就叫幾壯。」


  「原來如此,那《本草綱目》又是何書,不曾聽過也。」


  張忘假裝沒聽到他的話,嘆息道:「霍亂此病一旦泛濫,延禍數萬百姓,我既然遇到了,便不能不管。我們此番內理外治一起來,能不能救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郎中頻頻點頭,對張忘不由得肅然起敬。


  過了一會,女子在百姓的幫助下,取來了艾草,細鹽,和生薑搗酒。


  張忘吩咐女子將艾草摘下葉子,用火烤乾,搗碎成細絨,用手搓成艾條,然後指揮郎中給那昏迷男子灌以生薑搗酒。


  等到一切準備就緒,張忘對郎中道:「我只知理論,不曾實踐過,此事就拜託你了。」


  郎中鄭重道:「救死扶傷,乃是醫者本份,我必竭力全力。」


  張忘站起來便走,招呼豆子和楊修跟上。


  豆子想要和往常一樣湊到張忘身邊,被他粗暴地拒絕了:「離我遠點,我也不知道身上有沒有帶病菌,回去之後,我們三人必須要洗澡凈體,為防萬一。」


  家僕聽到這話,連忙一溜煙跑回楊宅,提前準備去了。


  郎中依著張忘教的法子,對昏迷男子進行艾灸,一連灸了七柱。過了沒多久,那男子果然緩緩睜開了眼。


  女子見男子醒來,嚎哭一聲,激動地昏過去了。郎中趕忙又去救治女子,手忙腳亂。


  女子蘇醒過來,對著郎中砰砰磕頭。


  郎中連連擺手:「別謝我,要不是小張郎教授我治療之法,我也救不活你丈夫。」


  女子回頭去尋找,哪裡還有張忘的影子。


  「施恩不圖報,真義士也。」郎中望著華陰楊氏的方向,一臉的崇敬。


  「這小張郎是何人也,等我丈夫病好,我們夫妻必要登門叩謝救命之恩。」


  郎中笑道:「小張郎姓張名忘字懷溪,華陰縣人皆對他感恩戴德。我前幾日領的釀醋之法,便是小郎君無償傳出來的。小郎君出身於蜀郡張氏,乃是名門之後。」


  蜀郡張氏?

  那女子聞言,愣在當場,自家男人便是出身於蜀郡張氏,自己嫁過去亦有好幾年,怎麼不曾聽過張忘這個名字?

  男子剛剛清醒,雖虛弱無比,,目光中卻益見清明。


  「任郎!你可醒過來了,嚇死我也。」女子傷上前抱住丈夫,嗚嗚直哭。


  郎中見男子虛弱不能行走,便用自己的瘦弱身軀將男子背了起來,問清了女子的住處,背著男子一路遠去。


  心中暗暗打定主意,過幾日必去楊宅叩謝張郎授藝之恩,同時向他學習精深的醫術。最不濟,也要向他求得那本《本草綱目》。


  《本草綱目》,到底是本什麼書呢?自己學醫數載,居然完全沒有聽說過,真是奇也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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