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未雨先綢繆
豆子從門外跑進來,瘦白的小臉蛋漲得通紅,一副興奮到不行的樣子。
張忘心中一動,怎麼,找到認識的人了?茫茫人海,不會真的這麼巧吧?
豆子跑到張忘身前,仰著小臉說道:「百姓們都是很感激你和楊家小公子,拿了竹簡后,千恩萬謝才走。」
百姓們感激我,你那麼激動幹什麼?我還以為你找到熟人了呢……
張忘皺眉道:「我讓你出去分發配方,是為了讓百姓感激你,誰讓你替我揚名了?百姓們知道這配方是我這裡傳出去的,找了讀書人念過配方后,自然也會知道配方是楊修抄寫的,你就不要多此一舉再給他們解釋了。」
豆子堅定地搖搖頭:「那怎麼行?是你們的功勞,我怎麼可以冒領?」
「名氣於我如浮雲,但是對你就不一樣了。」
張忘摸著她的小腦袋:「把配方給每一個人,告訴他們你的名字,讓他們對你感恩戴德。他們認識不認識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名字會因為這件事傳遍整個華陰、弘農,有朝一日亦會傳到長安,洛陽。到那個時候,就算你不去找你的父母,他們得知了你還活著並且活得很好的消息,也會喜極而泣,為你驕傲的,明白嗎?」
豆子怔怔地點了點頭,眼睛里慢慢湧出了淚水。
她跑到楊修面前,睜大眼睛,再一次開始一絲不苟地監督楊修抄寫配方。
楊修叫苦不迭,手下不停歇,一份又一份釀醋配方,源源不斷的抄寫出來。
豆子抱著新寫好的竹簡跑出去,來到了楊宅門外。
無數雙期待的目光,齊刷刷向她投了過來。
豆子深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走向最近的一個百姓,將手中竹簡交給他一份的同時,吐字清晰地說道:「我乃忻州木耳村任昂之女,小字紅昌。」
楊家大宅內,楊離聽管家稟報了張忘處理事情的手段后,對張忘的觀感不由得更上層樓。
他扭頭看了一眼纏著他要家書的王越一眼,發自內心的感慨道:「此子真人中龍鳳也。」
王越已經將釀醋配方都交給楊離看過,知曉那二十二種配方皆有據可查,十有八九為真,對張忘的慷慨也是感激到了骨子裡。
他站起身來道:「楊宅外聚集了數千百姓,那張忘和令侄兩個人恐怕忙不過來,我去照應一下。」
楊離微笑著點頭,心想既然你也是知恩之人,我便寫封家書,交給你捎給我的父親,讓你有機會見我父親一面。後面會怎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王越走進張忘院中的時候,張忘正抱著一個陶罐在發愁。
陶罐里裝的是高奴石漆,那一日胡商拿著它來為難張忘,被張忘一口道破。後來張忘找到了救命小恩人,將陶罐之事忘在了腦後,楊宅的家僕便將陶罐拿回來,送到了張忘借住的院子中。
石漆是好東西,到了一千八百年後,依然是關係到國計民生的重要資源。
只可惜東漢這個年代,科技水平落後,想要將石油里的數種物質提煉出來,難度實在太大。
脫鹽,脫水,無一不需要花費很大的力氣,至於更進一步的脫硫,更是只有天才知道能不能成功。若是只用來當油燒,暴殄天物,又必然會被後世人釘在歷史上的恥辱柱上,真是兩難。
張忘問家僕要了縑帛,鋪平在石案上,提筆在上面畫了一個蒸餾塔的雛形,想了想,又依次畫出冷凝器和迴流罐。
略略思索了一下,張忘將毛筆擲到一旁,仰天嘆息。
這些精密複雜的裝置,東漢的鐵匠鋪,根本就不可能打造的出來。想要打造出來這些裝置,自己必須得把鍊鋼的工藝奉獻出來。
眼下自己無權無勢無地盤,鍊鋼法一旦流出去,只會便宜了曹操袁紹之流。
王越走到近前,看著縑帛上那些稀奇古怪的裝置,好奇地問:「小郎君愁眉苦臉,可是遇到難事了?」
張忘看了他一眼,起身道:「先生天賦異稟,骨骼驚奇,一看就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我這裡有一本武功秘籍,練成了可以天下無敵,先生有沒有興趣?」
王越愣愣地看著張忘,心道我已經天下無敵了啊,這種事我會亂說?
張忘繼續說道:「俗話說,劍乃兵中之君,刀乃兵中之帥,槍乃兵中之王。你會耍劍,這自然是極好的,然而劍術之強,在於兵行險招。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先生若有征戰疆場的抱負,還是要練大槍最好,大槍的攻擊範圍廣,攻擊威力也大,一記橫掃千軍,賊人紛紛落馬,這是何等的豪氣!」
王越撫了撫額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對槍術亦有涉獵,不敢說精通,但是在這弘農郡,至少沒有敵手。」
張忘呆了一下,問道:「先生怎麼稱呼?」
王越抱拳道:「在下遼東燕山人,王越王安睿。」
張忘往後退了幾步,上下打量了王越一眼,說道:「你就當我剛才的話沒說過,好不好?」
王越笑道:『小郎君亦是一番好意,越心領了。」
心領你妹,我是發愁去洛陽的路費,想要從你身上賺點錢。哪知道一個魚鉤扔下去,居然會釣起來一個一個江湖大豪。
王越見張忘面露不渝,有些莫名其妙。我不買你的武林秘籍,你怎麼還不高興了?你張口就是配方,閉口就是秘籍,還會缺錢不成?
他不想得罪這個散財童子,試探著問道:「小郎君若是有什麼為難之事,不妨說出來,越或許能幫得上忙。」
張忘想起歷史上王越在洛陽開武館的事,目光閃動了一下,說道:「我數日內要去洛陽,缺少路費,又不好意思向楊氏張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王越奇道:「郎君有無數日進斗金之法,怎會為銀錢發愁?」
張忘道:「任何一種生財之道,投入都需要時間,生產也需要時間,賣出去更需要時間,而我眼下,最耽擱不起的,就是時間。」
王越道:「此去洛陽,不過五百里路,路上吃住安頓,其實花費不了多少。」
張忘嘆了口氣:「吃住是花不了什麼錢,但是世道這麼亂,不雇傭幾個膀闊腰圓的護衛,我一介文弱書生,哪裡敢上路呢?」
正在抄寫配方的楊修抬起了頭,向張忘暗暗拋出一個鄙視的眼神。
這種口氣,這種套路,自己實在是太熟悉了,分明就是在引人自己上鉤。
王越啊,王越,光有武力值,沒有智力值,在這個世上,是混不好的。
王越聽了張忘的話,忍不住笑了,正發愁不知道如何向張忘示好,他自己居然就送上門來了,真是天助我也。
「小郎君無需煩惱,越近日正要返回洛陽,可護送小郎君前去洛陽。」
「啊?」張忘佯作驚訝,「這不好吧?一代大俠,劍術宗師,給我當護衛,那不是折殺我也?」
王越一拍胸膛,豪氣衝天道:「小郎君授我釀醋之法,解我囊中羞澀之苦,這份恩情,越豈能不報?而且小郎君天縱英才,是世間少有的俊彥,能與小郎君同行,亦是越的榮耀。」
「若如此,真是感激不盡。」張忘拱拳謝過王越,說道:「不過有一為難之事,還須大俠體諒。我並非故意辱沒大俠,只是身上只有數百文錢,實在是拿不出手。等我去了洛陽,賺了錢財,再給大俠補上這一路的花銷。」
楊修以手扶額,寫不下去了。
太無恥了!一文錢不花騙了個當世大俠做護衛,路上吃住還不想給錢…
王越哈哈大笑:「路上吃住都算我的,權當越對小郎君贈釀醋之法的謝意。」
張忘喜道:「王大俠豪情蓋世,義薄雲天,小子佩服。」
王越連連擺手道:「小郎君過譽了。」
免費賺了個護衛,還能一路上吃白食,張忘也很高興。
要不是從不靠譜的歷史記載上隱約知道,王越此人熱衷名利,不可深交,他甚至不介意和他斬雞頭,燒黃紙,拜為異性兄弟。
那樣,占的便宜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