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遷

  牧童對於新宅子總是三緘其口,我知道他心中有刺,問過兩次見他麵色有異之後便也不再談及。


  之前我對小椅子說過讓他也為牧童準備一份遷新禮之後,小椅子便上了心,一直在用心準備,心思比花在我身上還要多了。


  可是又能怎樣,我們三個,隻剩下彼此了。


  還沒到府邸時,我將轎簾拉開,從前正門上的牌匾,如今已經換成了牧府,大門上圍著不少的人,正等著吉時一到,放鞭炮,牧童就站在那些人的中間,本就身材高挑的他,因著在軍營裏三年,更是英朗,在那群人之中,遺世而獨立。


  我看見牧童一直在往四周瞧,似乎是在找什麽人,看到我之後,麵上一喜,便不管周圍的人,向我迎來。


  小椅子將我扶下轎之後,牧童便對我行禮:”末將參見九公主。”


  “平身吧。”我說道,向小椅子示意之後,小椅子拿出一個木盒,遞給牧童,“此乃公主贈予副將喬遷之禮,牧副將莫要嫌棄。”


  盒中是一長簪,由玉製成,乃是我剛回宮是父皇賜我的原玉我拿去打造而成,當時想著入住新家之物反正有的是人送,我也難得前去湊這份熱鬧,此次又是我第一次送牧童東西,當然要有所意義。


  牧童一怔,繼而眼中炙熱,讓我看著都不由的心上一暖,小心翼翼接過盒子,抬眼看了我一眼,麵露羞澀,到底還是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打開盒子,而是放進來懷中,還不放心似的怕了兩下。


  我不由的覺著好笑,連帶著說出來話都浸滿了愉悅:“小椅子也為你備了禮,小椅子,快拿出來吧。”


  小椅子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繼而走到後頭,接過他人遞給他的一匣木盒,足有半個人那麽大。


  “小小薄禮,還望副將莫要嫌棄。”


  那哪裏是薄禮了,要我說他這禮,與我之相比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裏頭是一尊檀木刻製而成的貔貅,他找了良工善匠製好之後,有送去了泰華寺讓懷安幫他開光,我看怕是這攢了這麽多年的積蓄,就這一次便用得差不多了吧。


  牧童接過禮物,打開來看,之後將匣子合上,看向小椅子,滿是感激與珍惜。


  雖然不曾關注過兩人的情意,可是我知道,畢竟一起了這麽多年,他們之間也必定是非比尋常,不過是因著那奴才的身份,從未顯露出來罷了。


  “副將,吉時到了,請您前去點燃炮竹。”適時一小斯打扮的跑過來,向我行過禮之後,對著牧童說道。


  牧童向那人微微點頭,之後看向我,向我抱拳行禮:“公主可願意賣牧童一個麵子,與牧童一同點燃響炮。”


  我微微一笑,保持著一國公主的矜持高貴:“承蒙牧副將不嫌棄,妙元定是卻之不恭。”


  走到門口,周圍的人自覺地便讓出位子來,牧童將手中匣子遞給身旁仆人,接過旁人遞過來的燃燭,遞給我一支,又遞給我身後的小椅子一支,說道:“一起吧。”


  我轉過身子看去,小椅子的眼中在閃著淚光,略帶遲疑,最後還是一隻手顫抖地接過燃燭。


  即使沒有血緣又是如何,其實若真正的來論,我,牧童,還有小椅子,才是一家人,三人一同將燃燭靠攏炮竹,點燃之後,趕緊閃開,伴隨著鞭炮響起,我們三人相視,都是麵露笑顏。


  從今以後,這裏才是我們真正的家。


  此次牧童喬遷,一些官職較小的,便是親自前來恭賀,可是官職較大的,卻是拿喬了,覺著邀請牧童前去府中一聚還好,可是要讓他們親自為一剛起來的副將恭賀,卻是覺著有失了身份,不過牧童如今正值盛寵,他們也算是給足了牧童麵子,早早的便給牧童送來了賀禮。


  鞭炮一完,前來道賀之人便紛紛湧向牧童,向其說著祝賀之言,眉開眼笑。


  牧童在回到坤城之後,經曆這些應酬也慣了,也不再如從前一樣冷冰冰地僵硬對待,雖說不算是遊刃有餘,不過還是能不讓人心生不悅便是了。


  “多謝各位大人,牧童在裏麵設有酒席,還望各位大人莫要嫌棄,隨牧童前去一聚。”在嘈雜之聲中,牧童這樣說道。


  那些大臣們求之不得,便紛紛請牧童帶路,才剛一跨進大門,便有人大聲通報,五皇子殿下到。


  我與牧童對視一眼,牧童便轉身去迎接五皇兄,我轉身看著五皇兄對著牧童笑意盎然,心中也有些不解,如今二皇兄為了避牧童的嫌,連我都一並地疏遠了,可是他卻在牧童喬遷的這一天,堂而皇之地跑到牧童麵前。


  此時我身邊的一眾大臣還未想到我這一層,隻覺著五皇兄前來是對牧童莫大的榮幸,他們官職本就不大,也因為能在這一次中見到五皇子,喜笑顏開,紛紛轉身,前去拜見五皇兄。


  五皇兄被牧童迎進了府,走到我麵前,理所當然說道:“九皇妹你今日前來也不和我打個招呼,否則的話我們還能一同前來。”


  幾年的時間,五皇兄已經不似剛進入人們視線那時的謙遜謹慎,或是這幾年他的風頭已經逐步蓋過了二皇兄,在好多事情上,他都是力求張揚。


  或許是對這麽多年的蟄伏不甘有關吧。


  “五皇兄怎能將罪責怪在我身上呢。”我有些委屈,“不事前也沒說你要來啊,我就這樣冒冒失失地去找你,那不是顯得我多事兒。”


  五皇兄聽後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難怪父皇和二皇兄都拿你沒轍,原來你平日裏竟是如此的刁鑽。”


  “我哪有!”有些氣悶,反駁說道,臉羞愧的滾燙。


  五皇兄見了我這樣,更加的愉悅了,也不再胡攪蠻纏,跟著牧童和其餘大臣便往酒席處走去。


  我也不便與一幫男人同席,便讓牧童前去酒席招呼客人,我自行的在府中各處轉轉便好。


  牧童臉上閃過一些的不自然,小心看了我一眼,便讓小椅子好生帶著我。


  當真正在這處大宅子中轉悠之時,我才知道,牧童不願意和我說起宅子,還有剛剛臨走時別有意味的凝望是何意思。


  這麽多年,雖說從未刻意地去探究過我到底喜愛的是何物,可是牧童宅子裏栽種的花草,裏頭的每個建築,哪怕是一座湖,一塊石頭,我都知道,是我願意多看幾眼的。


  原來,牧童比我自己更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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