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

  四月天裏,桃花灼灼,牧童與小椅子跟在我後頭,踏花而行,不時花瓣飄下,紛紛揚揚,落在我的肩上,我的頭上,我的臉上,飄蕩在我麵前。


  “公主,事情已經布置下去了,隻需到一定時機便可動手,隻是……恐怕公主會受些苦楚。”


  走入林中深處,就見到一個人站立在前方,便是一直在民間為我辦事兒的王錚,此次出行莫行並未前來,況且莫行也一向隻管出謀劃策,不理會執行,這些事兒,便落在了王錚頭上。


  與五年前想必,王錚已經是變化甚大了,當初的儒雅之氣脫離了不少,如今一身勁裝,倒是多了幾分灑脫的陽剛英氣。


  “無妨。”我說道,“這段時間你便暗中觀察,時機一到,你便動手,也無需事先向我報備。”我也是怕若是動手之前若是向我提醒,讓人發覺了,到頭來前功盡棄不說,還會對我生疑。


  王錚看了我一眼,眼中頗有讚賞之意,看來他事先也是如此想到,隻是不知道如何與我開口。


  “是。”


  “你下去查看一下可有紕漏,若是還有未完善的,便將其收拾好。”


  “是,屬下告退。”說罷,王錚便轉身離去,一點點的消失在林中深處,不一會兒,連他他出的足跡,也被桃花瓣兒掩埋了。


  “走吧。”過了一會兒我說道,私心裏認為我著實不適合如此美好純潔的景色。


  才剛走了幾步,便看見前邊兒有個清秀和尚,大約二十來歲的樣子,站在桃花樹下,定定地看著我,我心頭一驚,往後頭看去,這個距離,足以讓他聽清我和王錚的談話,一時懊惱大意,在次轉身看他時,殺意盡顯。


  他竟一點都未顯出慌張,起步走向我,近看才發覺此人皮膚白皙,如同病態,可是年紀輕輕卻讓人覺得已經得道,曉破天下事,踏著桃瓣,如同謫仙,方可入畫。


  “弟子懷安,乃泰華寺第十二代弟子,路過此地,得見公主,乃是大幸,懷安參見公主。”


  小椅子湊到我耳邊,小聲言明了他的身份,他乃是上一代主持的小弟子,如今泰華寺主持的師弟,在寺中頗有地位,我眉毛一挑,看著他。


  果真是有大智的人兒,看出了我眉目中的殺意,言明自己的身份,讓我有所顧忌,又看出我在此地是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兒,又言明自己才經過此地,不知我做了什麽,讓我放下心來。


  我細細一想,剛才路經此地時,他並不在,況且此處如此顯眼,王錚向來是心細的人,不可能如此一個大活人看不見,隻能說明他是在王錚走之後才來此地的,有了這番念頭,我也將殺意打消了。


  重新笑顏上臉,我向懷安行禮:“大師多禮了,大師乃得道高僧,應當我前來拜見才是。”


  “公主勿要如此謬談。”


  如今再好生看他,不卑不亢,如水一般,讓我不由想到了小椅子,隻是小椅子隻是性子像水一般平淡,他卻是裏裏外外都如水一般清澈,又果真像是寺裏立著的佛像一般讓人感到慈悲,能夠將人心看透,能夠將人普渡,難怪能成為上一任主持的關門弟子,與此人主持年紀相差四十有餘。


  “妙元還有要是在身,不打擾大師了,告辭。”我不願多留,心中總有被人看透的慌亂,輕聲說道,怕要將如此恬靜的人驚擾了一般。


  不待他回答,我便與他擦身而過,隻有我知道,我的步子亂了。


  “公主。”我才略過他幾步,他便叫住了我,語氣依舊平淡,卻有不得不讓我挺住腳步的魔力。


  聽到我頓了下來,他才轉身,依舊平淡如水:“恕平僧直言,公主身上戾氣太重長期以往,並不是一件好事,還望公主重視。”


  我聽罷,輕輕嗤笑一聲,方才轉身,挑釁看著他:“大師多慮了,本公主並未覺得自己有任何不妥,還望大師下次開口之時,再三思,免得鬧出了笑話。”


  說罷轉身離去,後頭傳來懷安如清流一般念經聲:“眾生念念在虛妄之相上分別執著,故名曰妄念,言其逐於妄想而起念也;或難知是假,任複念念不停,使虛妄相於心紛擾,故名妄念,言其虛妄之相隨念而起也……”


  步子越走卻快,像是在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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