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章 第一個客人
九月中旬,天氣已經漸漸轉涼,黑夜裏,蕭安安睡得不是很踏實。夜裏涼氣仿佛一條陰冷的毒舌,鑽到她不很厚實的棉被之中,凍得她不得不裹緊了被子,暗暗哈氣。
第二天,蕭安安頂著一對熊貓眼出門。蕭安安第一次用了胭脂,但還是看得出來眼底的那一片陰影。
蕭少海的書房裏早就準備好了,今天蕭少海進宮去了,所以,書房裏隻有他們三人。
“大小姐,我們真的要穿成這樣?”紫草扯了扯身上男子的衣袍,一點也不習慣,“大小姐,我們出去幹什麽啊?老爺怎麽會同意你做這麽·······那個的事?”
蕭安安白了她一眼,“哪這麽多話?趕緊的,來,把頭發給我豎起來。對了出去記得叫我少爺,等下我爹身邊的人帶我們出去,下午回來。”
紫草已經徹底無語了,倒是赤芍,想到要出去,就著急的不得了。
出了蕭府,蕭安安不由得狠狠的鬆了一口氣,紫草還在哪兒嘀咕:“真不知道老爺為什麽會同意?”
在他們身邊,還有蕭少海吩咐的一個小廝陪伴。
“杜仲啊,我問你,這附近哪有鋪子出租?”
杜仲正是蕭少海給她安排的那個小廝小夥子長得很稚嫩,娃娃臉上還有些肉沒有瘦下去。
隻是蕭家一大家子,上至老爺少爺小姐們,基本上都是藥名,下麵的小廝也是一樣,蕭安安無語望天,還好中藥特別多,不然,哪忙得過來啊。
“回大·····少爺的話,從這兒出去,轉個彎再走一條街,我記得那裏最近不少鋪子出租。”
蕭安安算了一下,這幾個月的月銀加上蕭少海給她的銀子,租一間鋪子應該不難。
“好,那我們就去那裏!”
整整一天,他們才辦妥了這件事,回到蕭府,蕭安安整個人都差點虛脫了。好在蕭少海派人來說,她今天看書累了,讓她就在院子裏吃飯。
花了整整半個月的世間,鋪子從盤下來到裝修購置藥材基本上搞定,這其中還托了杜仲的福氣。
蕭家本就是杏林世家,在燕都,大部分藥鋪的都是他們家的,而杜仲的爹,正是其中一個藥鋪的掌櫃。有了他的關係,藥材很快就置辦起了。
蕭安安嘴裏含著筆頭,無奈的看著門前來來往往的人群,卻沒有一個走進來。他們開張已經一個月了,大冬天的,她沒賺到一文錢,用出去的銀子倒像是流水,眼看著她那點銀子就快花光了,卻無人光顧。
藥鋪的名字依舊叫妙手回春,隻是當大家走進來一看到蕭安安的模樣,紛紛往回走。
蕭安安氣得吐血,長得年輕是她的錯嗎?怎麽大家都不看看她的醫術,直接掉頭就走呢?
“到底怎麽才能賺錢呢?”
“大·····少爺,再這樣下去,我們可真的要關門了。”紫草撅著嘴巴,無聊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當他們得知老爺居然同意小姐在外麵開藥鋪,差點沒把下巴驚下來。
隻是藥鋪開起來了,沒有病人上門,都一個月了,外麵那麽冷,每天那多生病的人,可大家進來看一眼坐堂大夫,立馬掉頭就走。
紫草眼珠子一轉,立馬對蕭安安說道:“少爺,要不,我們給你打扮的老一點,你看隔壁,還有街頭那家的大夫,都是長著胡須的,要不,你也弄一個胡須粘起來,說不定就會有病人上門了。”
杜仲也笑眯眯的附和:“就是啊,少爺,我看紫草這個提議不錯。”
經過一個多月的相處,他倒是認識了這個大小姐,她身上有一種很親和的氣息,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還是個下人。杜仲常常在想,這可能是和大小姐的生活環境有關,畢竟,她打小就沒在蕭府呆過。
蕭安安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他們幾個全拿她做笑話是吧?
“既然如此,那不如杜仲你委屈一點,扮演一個老大夫如何?我知道,你多少也懂一點,扮演大夫對你來說,再合適不過了,你說呢?”
杜仲嘴角抽了抽,他如今才十六歲好不?他扮?狠狠的搖搖頭,“小姐,哦不是,少爺,我,我還年輕呢。再說了,我隻會看小病,大的,我可不會。”
蕭安安沒有逼迫他,隻是瞪了他一眼,“行了,你們不要在這裏胡思亂想,我們藥鋪剛剛開起來,差得東西還多著呢,不著急。這有時候啊,還是需要機遇的。”
第二天,還是如此,大家雖然都沒說,其實心裏暗暗著急得不行。無奈,他們著急,可看小姐的樣子,似乎一點也不著急。
快要關門的時候,他們家藥鋪前麵突然來了一個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男人,他身上黑色的大氅連同他的頭一起包起來。
“這位公子,請問你有什麽事嗎?”杜仲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總感覺有點怪異。
“大夫在麽?”
男人的聲音很是沙啞,不,準確的是說像是壓著嗓子說的話,聽起來更加怪異。
冬日的天黑的特別早,這會兒除了偶爾有個人從鋪子前麵路過之外,在沒有其他人。
蕭安安這會兒正在後堂換衣服,見杜仲還沒進來,不禁問道:“杜仲,你在外麵幹什麽呢?關門了!”
杜仲急忙應了一聲,對男人說道:“這位公子,我們大夫還沒走,你進來坐會兒吧,我去叫大夫出來。”
這可是他們藥鋪的第一宗生意,他心裏得意極了。
“少爺,你快點出去看看,來了一個病人。”杜仲興奮的手舞足蹈,“不要換了,不要換了,紫草,赤芍,你們兩個也快點出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幫忙的。這可是我們藥鋪的第一宗生意,不能搞砸了,知道麽?”
“杜仲,我們才做生意沒多久,你倒是學精了。還曉得第一宗生意,看來,腦袋瓜挺不錯的呀。好了,你也別在這兒呆著了,出去看看,我們馬上出來。”紫草叉著腰,眼中帶著一抹戲謔。
杜仲小臉通紅,他才明白過來,因為興奮,他忘記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自己眼前的三個,可是實打實的女子。
看著杜仲那落荒而逃的身影,紫草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蕭安安頗為無奈的看了紫草一眼,赤芍在一旁說道:“我說紫草姐姐,你幹什麽捉弄杜仲大哥?”
“你個小丫頭懂什麽?誰讓他沒眼色?小姐換衣服,也是他一個下人能看得?沒得瞎了眼睛!”
赤芍這才弄明白,也紅了臉,這段時間天天扮成小廝,自己都快忘記了其實是個女子了吧。
“好了,你們兩個不要再說了,快點換衣服,等下還要回府。對了,紫草,我前幾天吩咐你做的事好了沒有?”蕭安安一邊迅速把頭發束起來,一邊關切的問道。
這段時間雖說沒有病人上門,但她卻沒有閑著,一直在讓紫草出去尋找手術所需的東西,而且,她也配置了不少生理鹽水和糖水。隻是暫時中成藥是製不出來了,隻能慢慢來。
“大······少爺,你放心吧,我一直看著呢,好了我就拿回來給你看看。”
蕭安安點點頭,整理好衣服就走了出去。
大堂裏,杜仲已經讓那個渾身都處在一片黑色之中的男人坐在看診台前,看到蕭安安,男人的身體一僵,問道:“你就是你們藥鋪的看診大夫?好有沒有其他的?”
杜仲剛想說什麽,蕭安安揮手打斷了杜仲的話。
杜仲內心不平,要是給這個人知道他們家小姐是太醫院院正的女兒,肯定驚呆了。再說,小姐的醫術他是極其相信的,平時沒有病人,小姐還會給他們說一些病例,從這些病例之中可以看得出來,小姐的醫術很可能不亞於老爺。
“這位······先生,有句俗話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我希望你還是等我看過之後再問下麵一句,你覺得呢?”
那雙眼睛,極其自信,男人呆怔在原處,從未看過這樣一雙眸子,那樣的自信,極其耀眼,盡管這雙眼睛的主人是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公子哥兒,但誠如他所說,看過知道放在知道好或不好。
“好!”說著,伸出自己的手腕,放在脈枕上。
蕭安安三指搭在男人的脈搏上,一邊輕聲問道:“你覺得哪裏不舒服?”
“你不是大夫嗎?”男人有點不屑的看著蕭安安。
蕭安安輕笑一聲,這樣的病人她見過太多,好多都是這樣,以為你是大夫,你就該是神仙,掐指一算,什麽都知道!可不管是中醫還是西醫,都要講“問!”病曆從來不是憑借脈搏或者是機器可以得出來的。
“我看先生器宇不凡,想必聽過‘望聞問切’四字。更何況我希望先生此刻明白一點,你是我的病人,而我才是你的大夫。想要治病,想要痊愈,我希望先生配合我。”蕭安安不緊不慢,先是將男人恭維了一番,盡管看不到男人的麵容,但從他身上的袍子可以看得出來,想必也是有過一點見識的人。
“哼!”男人哼了一聲,“我希望你能看的好,不然·········”
男人的威脅在蕭安安看來,真的不怎麽樣,但是卻嚇壞了紫草和赤芍他們兩個。紫草性子衝動,要不是杜仲拉著,怕是早就上來罵人了。
“還請先生先說。”
“我,肚子脹!”說到自己的病情,男人似乎有點吞吞吐吐,哪怕沒有看到他的臉,可從他的語氣中也可以聽得出來,他似乎極其不願意提及這件事。
蕭安安不是第一次接觸這種病人,前世她就是泌尿外科的醫生,因為是他們科室唯一的女醫生,所以,每一次男病人來訴說他的病情時,差不多就這種抵觸的表情。
蕭安安差不多知道他為什麽要將自己身上圍得嚴嚴實實的,因為,他害怕被人認出來。
蕭安安抿嘴一笑,沒想到上門的第一個病人,就是自己熟悉的。“這位先生,我們去裏麵詳談可好?”蕭安安站起身來,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大家都是男人,想必先生不會在意的。”
紫草和赤芍在一邊差點沒有一個踉蹌,都是男人?他們小姐還真的敢說,自己也不過才扮了一個月的男人,怎麽就成了男人?隨之而來的就是擔心,蕭安安可是實打實的女子,而且還是未出閣的女子,這要是傳出去,他們家小姐還要不要出嫁了?
杜仲也著急得不行,可蕭安安不給他們任何說話的機會,對紫草說道:“準備好病曆,等下我要用!”
這些事她早就教了紫草和赤芍,紫草雖說性子衝動,可不管是紮針還是輔助檢查,都做得極好。倒是赤芍差了一點,但兩人都不是那種極笨之人,學得也不算慢。
進了安靜密閉的屋子裏麵,男人的神情才算放鬆了下來。蕭安安先讓他喝一杯茶,然後慢慢談,可男人死活不肯喝茶。
“先生,請你詳細告訴我你到底哪兒不舒服。在這裏你可以放心,除了我,我保證再無人知道你的病情。”
“你,你說真的?”男人有些意動,他難受兩天了,眼看著肚子越來越大,他生怕自己染上了什麽怪病。
“當然!先生,這是作為一個大夫最基本的,為病人保守他們的秘密。我希望先生能夠早日痊愈,但同時也請先生相信我,還請先生告訴我實情。”
蕭安安說得極其真誠,隻有大夫真誠,你的病人才會更加信任你,治療效果自然也會事半功倍。
“我,我懷疑我是不是染上了那種病!前段時間我去了一趟青樓,前天開始,我就發現我,我········到現在為止,我還是沒能尿出來。肚子脹得很,還請大夫快些給我開藥,我,我真的沒辦法了。”
男人急得要死,說到這兒,幹脆直接掀開肚子,讓蕭安安看。
病人的肚子已經隆起了一個很明顯的包塊。輕輕叩擊幾聲,還能聽到很明顯的水聲。“尿瀦留”三個字立馬進入腦海,蕭安安輕輕安撫他,“你不要著急,既然到了我這兒,自然會你解決的。我想問你,之前你可曾吃過別的藥?”
蕭安安記得不找中藥都是利尿,像眼前這個男人這種急性的尿瀦留,可以試試利尿的藥。
“試了,我都吃了兩天藥,還是沒有辦法。大夫,我快忍不住了,我快忍不住了。我是不是得了什麽花柳病啊,大夫,你可一定要救救我,救救我啊!”男人害怕極了,如果真的得了花柳病,那他的死期肯定也不遠了。
蕭安安眉心微皺,要真是這樣的話,會不會因為是因為結石?或者是其他?但此刻最需要的就是立馬把他膀胱裏麵的尿液導出來。
“你不要著急,我馬上為你治療!你且放寬心,你這個不是花柳病!好了,你先躺下來,我為你好好檢查。以前有沒有得過類似的病?”
“沒有!”
蕭安安又為男人檢查了一遍,最終確定男人就是尿瀦留,這才叫紫草把東西拿進來。
看到蕭安安把東西拿進來,紫草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可看到蕭安安那張嚴肅的臉,瞬間,就忘記了自己想說什麽。
“先生,你先不要擔心,我需要用一些工具把你肚子裏的尿液導出來,需要他們他們,還請你不要害怕。我們都是專業的,而你的病情已經刻不容緩,大夫治病救人不分男女,何況我們都是男人,你放輕鬆,不要擔心。”蕭安安安撫好病人的情緒,把紫草和赤芍拉倒一邊,輕聲問他們,“你們兩想不想學好醫術?將來自己也可以有個一技之長?當然,你們等下看到的,可能十分驚世駭俗,但是我要告訴你們,我們的身份在此刻首要便是大夫,其次才是女人。”
紫草張了張嘴,有個一技之長這多好!以前她也曾想如果自己有個一技之長,離開家也能生活下去,而不是沒辦法,隻能被家人賣到蕭府為奴為婢。
赤芍小臉通紅,他們剛剛在外麵都聽得很清楚,蕭安安有意培養他們,自然不會放過這麽珍貴的現場教學。在這個封建的時代,病人必定是不願意的,可不能因為這樣,她就不治病了,也不教別人怎麽治病了。
杜仲音樂也聽到了蕭安安的聲音,他沒想那麽多,一來,他本身就是男子,二來,他們家世代都是買藥的,對這方麵多少了解一些,以前也曾想過拜師學藝,他之所以進入蕭府,為的也是如此。沒想到大小姐願意無償的教他們,這真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