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暮成雪
元迦一直在尋找女媧石,上次便在三百六十一年前這處空間尋到了蹤跡,對這塊女媧石是極為熟悉的。如今又有動靜,果然被他發覺。
在他到來之前,寧浥塵隱匿了女媧石氣息,出了破廟。
莊曉生一見她出現,明媚鮮妍,姿容無雙,再無半分虛態,吃驚不已:“你……”
寧浥塵鋒利的眼神刮過他的臉:“我什麽?”
“你怎麽好了?那你答應助我成魔……”
“我何時答應過你?”寧浥塵冷笑:“敢威脅一個魔,你是嫌命太長了。”她此時沒有太多的時間浪費在與莊曉生糾纏上,略施術法,便讓他昏了過去。她不能被再元迦發現,否則被他知道她帶有女媧石,要強奪並不是難事。
四周忽然彌漫著濃重的妖氣,以寧浥塵為中心,將她包圍其中。
“喲,好一位俊俏的魔道女少師。”尖銳又虛渺的聲音,漣漪般層層疊蕩開。
寧浥塵放眼至四周林子裏查看,低矮的灌木從中傳出輕微的葉子摩挲發出的簌簌聲,陸續探出了許多的狐狸頭。白的,棕的,黑的,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難不成是三尾狐的家族親友,來尋仇了?寧浥塵恍惚記起,紅塵陌說過她有個挺厲害的親戚。可紅塵陌並非死於她手,再怎麽樣,也該先找暈在旁邊的莊曉生才是。
她試著邁出一步,立即有一隻雪白的毛茸茸的小狐狸蹦躂出來到她腳下,大大的耳朵矗立著,一動一動的,圓溜溜的大眼光華閃爍,麵相並不太奸詐,而十分討喜。
狐狸開口道:“女王大人,請上轎。”
寧浥塵驚得後退一步,不是因著狐狸會說話,而是突如其來的稱呼讓她不知如何反應。誰家的狐狸,怎麽教成這樣?
一頂殷紅如血的轎子從天而降,穩穩落在她身前。
詭異,蹊蹺。
寧浥塵拎起狐狸的後脖頸:“誰派你們來的?”
其他狐狸見狀,忙聚上前來紛紛匍匐在地:“請女王大人不要為難我等,這是大王的吩咐。”
寧浥塵渾身一抖,扔掉手裏的狐狸,正欲遁走,其他狐狸紛紛跳上她的腿,死死抱住。轎子無人抬舉,卻傾倒起來。裏麵似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猛然伸出一握,寧浥塵竟覺毫無反抗之力,被拽入其中。
狐狸們紛紛跳至杆子上,轎子平地而起,消失了。
月白的清氣出現在轎子消失處,穩穩懸於空中。元迦纖長的手指輕輕掩於鼻下:“好濃重的氣味,是狐狸。是他。”說罷,他便追尋著轎子的氣息去了。
轎子終於停了下來,濃重的狐騷味散去,外麵突然清淨得很。
寧浥塵抬手撥開轎簾,眼前隻見一個紅衣的女子背影。她身材高挑,竟和宙洪荒相差無幾,腦中頓時出現四個大字:女王大人。她如瀑般的長發極是柔順地散在背後,隨著窗外拂來的風微微飄搖,平添一分撩人之意。雖不見她正麵,寧浥塵也覺得心中似有貓撓。
紅衣女子微微側身,輪廓分明的臉龐帶著幾分冷豔。回眸一笑,勝星華。
那模樣,並不遜色於自己。寧浥塵出了轎,迎著絕色美女欣賞打量的目光,款款行至她身前:“這位姐姐,何以用這樣的方式綁我來?”
她低頭一笑,勝過春日百花綻放,身上那奪人眼眸的豔紅,也不能分去這份絕色:“叫哥哥。”
一開口,竟是個男人的聲音。
寧浥塵頓時警覺起來,眉頭微蹙:“你到底是何人?”
“喜歡你的人。”他直勾勾地盯著寧浥塵:“本王喜歡美色,尤其是和本王不相上下的美色。”他又指著寧浥塵腰際刻著“浥”的碧玉:“你是宙洪荒的人?女少師,真是難得一見。”
聽他自稱為王,先前又是眾多狐妖來請,寧浥塵想到了一個人的名字:“暮成雪?”
“原來你也仰慕本王已久,不如撇了宙洪荒,跟了本王豈不好?”暮成雪說著便要來拉寧浥塵的手,被她一把甩開。
他便是六道內叱吒風雲,人人敬畏的妖王,高處不勝寒的至尊強者,可與元迦、宙洪荒比肩。
可如今一見,竟是這般模樣,著實令人感到意外。他看著雖平和,那尖尖的眼角依然透著狐狸獨有的狡詐的光。寧浥塵並不敢放鬆,隻道:“妖王陛下,我若在妖道久留,魔君必然會派人來尋。若有要事,何不正式書信傳與魔君,與他相商?”
說及此處,暮成雪麵露可憐之色:“本王何嚐沒有打聽過你的消息呢,可魔道並無你這一號人。你說,你是哪裏來的奸細呢?”
說至後半句話,他湊上前來,透著不容人退避的震懾之意。而他的雙眸,依然澄澈地恍如一汪清泉。
貌是情非,表裏不一啊。此人危險。
可他太過強大,她敵不過,也逃不了。但眼下若是退出風華逝,錦弦兒與李華年便會被撕扯地粉碎,盡數被吞噬,所以她不可輕舉妄動。眼下,倒是陷入了兩難的困境。但好端端的,為何暮成雪會找上她?
“妖王陛下,我不知是何處惹了您?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您海涵。”
暮成雪燦爛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糯米牙:“我狐族有隻小狐狸,前些天撿了塊破石頭。後來聽聞,是你把那物給搶了?此物乃是妖道所有,今日一見,本王想把你連人帶物,一起留下了。”
又是女媧石。果然如宙洪荒所說,六道均對女媧石極是重視。
寧浥塵也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麽,那日逗那隻小狐狸,搶了她的石頭,後來便扔了,並不在我身上。妖王陛下若不信,大可一探。”
暮成雪不是沒有探過,在寧浥塵到來那一刻,他的妖力便已探入轎中,確實沒有發現。這才是他不明白的。那是上古神物,即便如他一般的人,也無法輕易掩藏住女媧石的氣息。當時,破廟附近的小妖明明也都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現在又無蹤可尋,不知她是如何辦到的?
“大王,元迦仙君來了!此刻正在闖殿,無人能攔,說是,找您要人!”寢殿外忽有人大聲稟報,聽語氣頗是意外,也甚是驚慌。
“他可不常來妖道。”暮成雪一聽元迦的名號,那笑意消散地一幹二淨,他挑眉看著寧浥塵,愈發覺得她不簡單:“你究竟是哪道的?”
說著,那似有若無地的仙氣匯聚在殿內,元迦隨後便出現了。
元迦繞過寧浥塵,擋在她身前,與暮成雪相視而立:“素聞妖王喜愛美人,但這一個,本座奉勸你別動這個心思。”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清心寡欲的元迦仙君,難道對這魔女也有興趣?若要帶她走,必先經得我同意。”暮成雪那千千笑眼,蘊藏著一絲殺意。
元迦隻緩緩搖頭:“你無勝算。我無意與你衝突,妖王陛下,告辭。”說罷,他帶著寧浥塵,一同消失在了暮成雪眼前。
暮成雪瞬時便感受到,眼前的元迦並不像傳言所說,僅僅是個仙君。並未與他動手,便已能從他施展的術法窺見他的強大,竟像已成為仙尊,如天帝那般實力強橫。若真要鬥,即便能拚上一段時間,最後也會落敗。但六道皆知,元迦還並未晉升,他如何做到瞬間提升實力的?
一個是打聽不到的魔道女官,一個是實力名不符實的仙君。他們的存在,一點都不合如今的實況。莫非,他們根本不是這一時空的人,因此,元迦即便再強大也不能輕易動手,否則必將遭受天譴。暮成雪想明白了,暗自道:“浥?來日方長,本王期待與你再見那天。”
出了妖道,寧浥塵為避開元迦,便欲遁走。
“急著走?去哪?”元伽攔在她身前,大有要審問之意。
“仙尊是舍不得我?”寧浥塵換上一張笑臉,換做別人瞧了必然已眼餳骨軟,可元伽總是不吃這一套。他既不求權,也不受美色所惑,是個實打實的無欲無求的仙人。
元伽目光凜冽:“不要對我說謊。”
麵對元伽的正氣大義,寧浥塵總會有種反感,她每每刻意表現出一個魔女狂傲不羈的模樣,以提醒他,她已不能回頭。她揚起戲謔的眉:“你是天道的仙尊,我魔道之人,當然可不用敬你,我來此處難道還要先秉明你?倒是你,身為天道至尊,卻總是這麽清閑,穿梭時空來找我談天?”
元伽依然以淡然的模樣回應她:“我與你有著一樣的目的,那物交由天道保管,才最為妥帖。若魔君得了,六道內日後必有戰火不斷,生靈塗炭的一天。”
寧浥塵知道他所指便是女媧石,這對宙洪荒也分外重要。隻有魔君強大,天道才會忌憚不敢輕易有所行動。這樣,她才可以倚仗著宙洪荒,與元伽相抗,抵死糾纏,至死方休。
“我不明白你來做什麽,你為了你的六道蒼生,我隻為了我的女人湯。你要找什麽東西,憑你強大的仙力怎麽會察覺不到,並不在我身上?”寧浥塵轉換了淩厲的語氣,話語間有著頹唐:“我隻是不願看到,明明是相戀的兩人,隻因差了一句表白,就死生不安地永遠錯過。”
元伽聽出她意有所指,隻道:“命該如此,莫強求。強求必自傷。”
“是嗎?我倒不相信,天底下人人都能做到像仙尊你這般無情無義。”
她失態了。
在元伽麵前,她怎麽都無法偽裝得雲淡風輕。她的怨恨,指責,怪責,從不加以掩飾,可依舊不能觸動他。
元伽並沒有被她激怒,黑如耀石般的雙眸,透出料峭的寒意:“我,是不能,也不會有情的。你到今日還如此執著?我作為夏允,已出了情劫,卻陷你於其中無法自拔,實在內疚。因此,我決心要渡你,而非對你還有情,明白嗎?”
“自你傷我那日起,我便領悟地很透徹。”寧浥塵淒然一笑,一揮衣袖化為煙霧消散,元迦並未再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