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療傷
臧峰眯起眼睛看著來人,面露不屑冷笑。
幾個巡山弟子來到近前,一人將雷鯤攙扶起來,見他氣喘吁吁,渾身是傷,不由得勃然大怒:「臧峰,你太過分了!」
「過分嗎?」
臧峰滿不在乎地笑著:「他是我的陪練,陪我練功乃是理所應當之事。受我些拳腳,算得了什麼?」
一個年級稍長的巡山弟子道:「就算是陪練弟子,也不能隨意打殺。他明顯已經身受重傷,你還不依不饒,你要取他性命嗎?」
「我取不取他的性命,關你們屁事?你們管得太寬了。」
臧峰快步上前,一把揪住雷鯤的衣襟:「回去巡你們的山,不該管的事,少管!」
「站住!」
那巡山弟子見臧峰如此行事,大怒著攔在他面前。
臧峰眼中閃過一抹狠色,出拳如風,猛然向巡山弟子面門砸去。
巡山弟子見他一言不合就出手,連忙擰身躲過他的招式。
臧峰冷笑一聲,拳到中途突然變拳為爪,順勢往右一劃,一把抓住了巡山弟子的衣襟。
「去你的吧!」
臧峰大吼一聲,雙臂發力,將那巡山弟子遠遠丟了出去。
其他幾名巡山弟子見臧峰公然傷人,各自舉著兵器沖了上來。
臧峰哪裡會將他們放在眼中,仗著自己是陸地境三重天的修為,施展開拳腳,將他們一個個打飛出去。
一個巡山弟子被他一腳踏在肋骨上,忍著劇痛呵斥道:「「臧峰,你如此肆意妄為,不怕門規嗎?」
「門規?」
臧峰仰天大笑,門規是用來約束你們這些廢物的,對我有何用?你們別忘了,我親哥哥可是雜役大管事。」
雷鯤在一旁看得淚流滿面,大聲道:「你們快走吧,別管我!這王八蛋瘋了,他要打,就讓他打,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敢打死我。」
「不過一條賤命而已,我有何不敢?」
臧峰一拳打飛一個衝上前的巡山弟子,咆哮著向雷鯤衝去。
雷鯤臉上露出悲憤之色。
他大叫著將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在雙拳之上,咬牙切齒地向臧峰沖了過去。
寧可被打死,不能被嚇死!
「住手!」
一聲大喝憑空而降,緊跟著沈傲踏入如飛,從遠處狂奔而來。
「靠,你一個廢物也來管老子的閑事?」
臧峰轉頭看了沈傲一眼,臉上露出陰狠之色。
雷鯤見沈傲沖了過來,急得大叫:「傲哥,快走,這王八蛋瘋了!」
「瘋子有什麼好怕的?」
沈傲一個箭步衝過來,攔在了臧峰的身前,將雷鯤護在了身後。
「沈傲,你想死嗎?」
臧峰走向沈傲,將拳頭攥得咔嚓咔嚓作響。
沈傲盯著臧峰面如寒霜:「臧峰,你不是要找陪練嗎?我來陪你可好?」
身後的雷鯤聞言,一把抱住了沈傲:「傲哥快走,你不是他的對手。他已經突破到陸地境四重天了。」
「陸地境四重天」幾個字一出口,周圍重新圍上來的巡山弟子皆是一驚。
難怪今日的臧峰如此難纏,原來他已經進階到了陸地境四重天。
這下子糟了,他本來就有一身武藝,後台又硬,如今境界又提升,在場的諸人,誰還能攔得住他?
沈傲面色不變,心中卻一片凜然。
自己比臧峰低了三個小境界,如何抵擋得住他的攻擊?
就算自己已經練到一拳五嘯了,也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陸地境四重天,可以打陸地境一重天的八個。
今日之事,真是越來越糟糕了。
四下里看了一眼,發現幾個巡山弟子眼中都露出懼意,沈傲暗自心想,看來必須要聯合大家的力量了。
臧峰見自己踏入陸地境四重天的事一被雷鯤說破,頓時就鎮住了全場,心中得意不已。
他帶著一股強大地壓迫感向前邁了一步,看著沈傲道:「沈傲小兒,你要是怕了,跪下來磕三個響頭,這陪練之事,我可以就這麼算了。」
「傲哥,你快走。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來承擔。」
雷鯤在身後焦急地喊了一聲。
他知道沈傲看起來溫柔平和,骨子裡其實是一個極為驕傲的人,怕他為了臉皮豁出性命去,便哀求他先走。
沈傲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慢慢昂起頭來。
他看了面色蒼白的雷鯤一眼,心中漸漸生出一股不平之氣來。
他今日若是躲避,只會讓良善倍加受辱,小人更加猖狂。
到時候別說同門從此以後都不會再看得起他,就是他自己也會看不起自己。
心志一旦出了裂痕,終此一生恐怕也再難有大的出息。士可殺不可辱,這最後一拳,避無可避,只能用生命去承受。
幸好他已經練到了一拳五嘯地步,還有一雙草鞋附加了敏捷,和臧峰對決,最起碼有五成把握重傷而不死。
若是周圍的幾個巡山弟子尋到機會,願意和自己並肩作戰,今日的危局,就解了。
判斷完形勢,沈傲深吸一口氣,向前邁了一步,說道:「沈傲不自量力,願意領教。」
周圍的巡山弟子齊齊驚呼了一聲,看向沈傲的神情里都帶了幾分欽佩和惋惜。
欽佩是因為他良善未泯,願意為兄弟出頭。惋惜是因為他一個才十六歲的少年,難道就因為打抱不平,要生生葬送在這裡嗎?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臧峰肆意狂笑著,走上前去,「老子就讓你知道,什麼叫自不量力!」
雷鯤捂住了嘴,眼睛里的淚水無聲地流出。
今日事若不是他的緣故,也不會淪落到眼下這般境地。
他自己被臧峰打死也就算了,如今還要連累好兄弟沈傲。
心中的自責和愧疚幾乎要把她壓垮了,他卻堅強地挺直了腰。
好兄弟,不能同生,那便同死。
臧峰一步步走近,見沈傲不躲不避,皺眉道:「你不怕死?」
沈傲面無表情道:「人只能活一次,誰不怕死?」
臧峰的目光在雷鯤的身上一掃而過,有些疑惑地問道:「為了別人的事,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嗎?」
沈傲搖了搖頭:「值不值得,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我一直以為你資質雖差,人卻聰明,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不自量力的蠢貨!」
臧峰冷哼了一聲,眼神里飽含著不屑。
他躬身,握拳,前撲,狠狠一拳向沈傲的胸口砸了過去,大喝道:「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惹我,你去死吧!」
沈傲雙目圓睜,兩腿屈膝下蹲成騎馬樁,足趾抓地,如樹生根,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丹田裡的真元也都急速涌到了胸前。
這一擊,他必須要用盡全力來抵擋。
雷綸音在丹田內睜開眼,面無表情。
明知道不是人家的對手,還要衝上前,你是篤定我會救你嗎?
「砰!」的一聲,臧峰的拳頭帶著一陣摧枯拉朽的氣勢,剛猛無比地擊打在沈傲的胸口上。
雨寒仰天噴出一口鮮血,身軀倒飛出去十幾米的距離,就像是被狂風吹飛的樹葉一般。
他的身軀猛地撞在樹上,將那棵大樹生生撞折了,去勢依然不減,又撞在一處山崖上,這才狠狠摔落在了地上。
「傲哥兒——」
雷鯤一張臉瞬間嚇得蒼白如紙,他衝上前,一把將沈傲抱了起來。
圍觀的巡山弟子見到這意料之中的一幕,一個個掩面嘆息,都不忍心去看沈傲半死不活的樣子。
臧峰雙手掐腰,仰天哈哈大笑。
這樣的廢物也敢和自己作對,真是不知死活。
沈傲躺在雷鯤的懷裡,心口處一陣陣發甜。
剛才那一拳,他使出了渾身解數,可惜出拳的速度和臧峰根本不在一個程度上,自己的一拳五嘯還未來得及激發,臧峰的拳頭便已經打到了他的胸口上。
看起來,境界的差異,遠遠不是武技可以彌補的。
「滾起來,別裝死!」
臧峰抱臂而立,面帶冷笑:「給老子當陪練,就要有當陪練的樣子。一拳就打趴下了,你算個屁的陪練?」
沈傲在雷鯤的攙扶下,慢慢站起身來,望向臧峰的目光,再一次充滿了決然。
雷鯤眼淚嘩嘩直淌:「傲哥,別這樣。你不是他的對手,你快走,剩下的交給我。」
「交給你?」沈傲苦笑著看著他,「說得好像你能打過他似的。你快走,去找人來幫忙,我再拖他一會兒。」
雷鯤哭著搖搖頭:「你去搬救兵,我來攔住他。」
「你攔不住。」
沈傲強撐著站在雷鯤面前:「快去,晚了我也攔不住了。」
「想走?誰也走不了!」
臧峰大喝一聲,騰空而起,向著沈傲當頭撲去,那氣勢兇悍狂暴,勢要將沈傲一掌拍碎。
自己的暴熊之所以失蹤,跟沈傲有很大的關係,眼下有機會弄死他,怎麼能放棄?
沈傲猛一咬牙,犀利的眼神倏地凝聚起來,他雙臂一振,猶如蛟龍出海,不退反進,向著臧峰撲了過去。
雷綸音在丹田中皺起了眉頭,還是忍著沒有出手。
只要沈傲能撐住最後一口氣不死,能從生死攸關之際領悟到戰鬥的技巧,能磨練出堅硬如鐵的心境,能學會充分利用自己的全部優勢,就算吃點苦頭吐點血也是值得的。
沈傲要負責給他解讀合體神訣,眼下看來,沒有一定的時日,根本不可能解讀完畢。既然如此,他的強弱,對自己就十分重要。
讓他好好磨練一番,對自己,對他,都有好處。
雷鯤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無法想象沈傲到底是有多大的膽子,居然敢和陸地境四重天修為的臧峰硬碰硬。
沈傲步伐急速交錯,冷眼看著越來越近的臧峰。
虎神拳講究剛柔並濟,越是生死關頭,越不能心浮氣躁。
只有冷靜下來,才能在生死關頭中覓得一線生機。
臧峰目露凶光,一撲之下竟是一空,沈傲已經刁鑽至極地避到了他身軀一側。
「就是此時!」
沈傲大喊一聲給雷綸音提醒,隨即將渾身的真元都調集一空,挾著一股泰山壓頂的氣勢,以自己的身軀為武器,賁起的肌肉閃爍著光芒,向著臧峰的腰部狠狠撞了過去。
他這一撞用的正是虎神拳的絕招:虎撞。
虎撞乃虎神拳的殺招,結合自身的大腿的力量、腰的力量和肩膀的力量加上自身的重量靠出去,一靠下去就有數百斤之力,非常生猛。
沈傲已經是陸地境一重天的修為,這一靠之下近於千斤。
他出招之前,提醒雷綸音,就是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定的幫助。
否則自己的武技再完美,勇氣再可嘉,在絕對實力的壓制下,也無法對臧峰形成實質性的傷害。
我死了,就沒人給你解讀合體神訣了,小丫頭,該出手,就出手會幫我一把!
雷綸音嘆息一聲,張嘴吐出一口真元。
這一口真元化為磅礴的江水,和沈傲溪水一樣的真元合為一體,浩浩蕩蕩往沈傲的奇經八脈里涌了過去。
沈傲的力量,瞬間增強了數倍。
臧峰沒料到沈傲居然有這樣的殺招,身軀不及閃避,厲聲嘶吼著,側著身體向撲過來的沈傲反撞回去。
兩個人的身軀實打實的碰撞在了一起,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啊——」沈傲痛苦地大叫了一聲,身軀像個球一樣被彈飛了出去。
臧峰亦是痛苦嘶吼著,龐大的身軀一下子翻滾在地上。
什麼!
周圍的巡山弟子,見狀都驚呆了。
沈傲全力一擊,居然和臧峰平分秋色。
這怎麼可能?
一個雜役弟子,一個外門弟子。
一個沒有修為,一個陸地境四重天。
兩個人對撞之下,居然兩敗俱傷。
怎麼會這樣?這也太令人不敢置信了。
「還等什麼?快抓住他!」
雷鯤見機不可失,大吼一聲,提醒那幾個巡山弟子。
幾個巡山弟子如夢初醒,顧不得去救沈傲,手中的繩索伸展而出,將那倒地痛嚎的臧峰一圈一圈捆了起來。
沈傲彷彿炮彈一樣砸在地上,將堅硬的岩石地面砸得粉碎。
「沈傲,你怎麼樣?」
雷鯤跌跌撞撞地向沈傲跑了過去,見他摔暈過去,連忙抱起他,玩命的往煉丹房跑去。
沈傲閉著眼睛,看似傷情慘重,其實大半是裝出來的。
無論如何,當著幾位巡山弟子的面,事情不可以做的太絕。
畢竟,他只是一個普通弟子,不是長老,沒有對弟子生殺予奪的權利。
儘管臧峰壞了規矩在先,他也盡量不想給人留下把柄。
經過這件事,臧峰應該受到嚴懲。
否則的話,門下弟子一定會對外門長老處事的公平性和公正性,報以懷疑的態度。
雷綸音暫停了脫胎換骨丹的合體,開始幫沈傲治療內傷。
一道道精純的真元從她手心出來,在沈傲周身的奇經八脈和丹田內不停地循環往複。
就彷彿溪水經過乾涸的河床。
真元所過之處,沈傲受損的經脈和創傷,都在以幾塊的速度恢復。
那種熨帖舒服的感覺,讓沈傲幾乎想要叫出來。
雷鯤並不知道沈傲的具體情況,抱著他跌跌撞撞地上了山,跟每一個路過的弟子求借丹藥。
丹鼎門弟子里,不認識沈傲的很少,見他受傷了,也願意拿出不怎麼值錢的丹藥幫他治療。
雷鯤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募捐得到的丹藥,一股腦的塞進了沈傲的嘴裡。
沈傲有苦說不出,但是能感受到雷鯤對他的關切之情。
反正丹田內有雷綸音坐鎮,她還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胡亂吃藥毒死不成?
雷鯤抱著沈傲一通亂竄,正想著該去找哪位師兄幫忙時,就聽遠方傳來一聲霹靂般的暴喝:「雷鯤,發生了什麼事?」
雷鯤被這雷霆般的大喝驚得渾身一顫,抬頭望去,就見一個面容俊朗的年輕人,身穿一身白袍,一步跨越十丈,從山上飛馳而來。
雷鯤彷彿見到了親人,哇哇哭著撲了上去:「寒夜哥,救命啊!沈傲,他快要死了!」
年輕修士名為方寒夜,和雷鯤乃是同鄉。如今是外門弟子,修為在陸地境二重天。
他聽了雷鯤的話,愣了一下,上下打量雷鯤懷裡的沈傲幾眼,說道:「怎麼會傷的這麼重,發生了什麼事?」
「傲哥是為了救我,被臧峰打成這樣的。」
雷鯤眼淚鼻涕一塊往外冒:「師兄,你救救他。」
「原來如此。」
方寒夜微微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親切的笑容。
他上前幾步將方寒石攙扶起來,說道:「把他送到我那裡去,我有上好的回春丹,可以幫他治療傷勢。」
「多謝寒夜哥。」
雷鯤擦了一把眼淚,將沈傲報到了方寒夜所在的山峰。
沈傲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乾脆放鬆精神,睡了過去。任由別人幫他治療傷勢。
雷鯤是好兄弟,信得過。
雷綸音要倚仗他解讀合體神訣,不可能放任他出事。
有他們兩個一里一外照顧,自己安心養傷就是了。
沈傲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清晨了。
沈傲好久沒有睡過這麼酣暢淋漓的一覺了,睜開眼,看著趴在創投照顧他的雷鯤,忍不住有些內疚。
他躡手躡腳從床上爬起來,活動了一番手腳,發現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由得大為高興。
從這幾日的事情來看,雷綸音的出現,對他來說是個福音。
雷綸音為他帶來了合體神訣,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軌跡。
這個小女童年級雖幼,一身的本領,無形中給了知識淺薄的他,很多的幫忙。
沈傲的動作雖輕,依然把雷鯤驚醒了。
雷鯤見沈傲身體好了起來,激動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望向沈傲的目光里,有著深深地感激,和刻意的殷勤。
要不是沈傲替身而出,他未必還有機會在這個混濁的世間活下去。
與此同時,他看沈傲的目光,有一絲敬畏。
沈傲身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已經不再是大家熟悉的那個廢物了。
他踏入了陸地境,已經成為了正式的修行者。
他的虎嘯拳練到了巔峰,一拳下去,如真正的猛虎長嘯。
最關鍵的是,他已經擁有了打敗陸地境四重天強者的能力。
這太可怕了。
前一天,還是被人嘲笑的廢柴。
一轉眼,就成為了讓人敬畏的強者。
這樣的轉變,讓人一時之間轉不過彎來。
沈傲看著雷鯤,笑得很溫暖。
他喜歡這個心地善良的同門師弟,若非如此,他才懶得為他出頭。
雷鯤將沈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發現他的傷沒問題了,心中的喜悅真是言語難以言表。
他從懷裡掏出一錠金燦燦的元寶,笑嘻嘻地遞給了沈傲:「傲哥身體無大礙,我心裡這塊石頭就放下來了。伯父今日來看你的時候,見你平安無恙,也會很欣慰的。伯父遠道而來,傲哥莫要太多寒酸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