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癡心妄想

  顧青蔓已經從人縫中擠了進去，站到了台下，完全都沒有理會阿秋的呼喊。台上表演的是《蘭陵王入陣曲》，鼓聲震天，滿懷金戈鐵馬之氣，而扮演將士的舞者光裸著上半身，露出結實的肌肉，動作整齊劃一，十分的好看。顧青蔓還從來都沒有見過有男人跳舞的，覺得很稀奇，而周圍的觀眾估計也和她一樣，都看傻了眼。“沒有想到這些男人跳起舞來，也很好看嘛。”顧青蔓不得不承認，男女有別，就連舞蹈也有著天差地別的風格，女性舞蹈，多為輕盈嫵媚，而男性的舞蹈，他很少見，也不屑見到，今日看來，卻充滿了陽剛之氣，隨便一個功作，都充滿了力量感。而這一曲《蘭陵王入陣曲》，便是男人跳的舞蹈，在這燈火輝煌的夜晚，吸引了無數人的駐足觀望。“這有什麽好看的？”阿秋好不容易擠了進來，站在顧青蔓的身邊：“這麽多人，我們還是不要湊這個熱鬧了。”顧青蔓卻不理他：“我喜歡！”錚錚的鼓樂聲中，蘭陵王出場了，他一身白衣，身姿纖長，衣袂翻飛，手裏拿著一柄寶劍，臉上戴著一張麵目猙獰的麵具，雖然看不到他的長相，可是，卻能夠看得出這位“蘭陵王”氣勢斐然。掌聲響了起來，掌聲裏，蘭陵王橫劍當胸，隨意地舞動了起來，那柄劍仿佛像有生命一般，宛如蛟龍出海，挽出了一朵朵漂亮的劍花。顧青蔓看得仔細，見他舞得並無章法，不過卻十分的好看，這舞劍原本就是為了好看，而眼前的這位，是她見過的舞劍舞得最好看的，於是，她拚命地鼓起掌來，在人群裏蹦跳著，連手心都要拍紅了。顧青蔓看得忘乎所以，可是卻急壞了阿秋，生怕激動的人群撞傷了她，緊緊地貼在她的身邊保護著她。麵具後麵的那雙眼睛，突然變得銳利，緊緊地盯著顧青蔓瞧。她笑得那樣開心，仿佛天地間最明媚的那束陽光。好久都沒有見過她有這樣的笑容了，除了第一次見她的時候——良宴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知道她要和阿秋一起出來看花燈，於是便鬼使神差地過來了，這裏人太多，找不到她，便想到了這樣的主意，扮了演出的戲子，隻是想知道她在哪裏，在做什麽。台下那麽多的人，良宴一眼就將她認了出來，阿秋就站在她的身後，拚命地保護著她。良宴手裏的劍握得更加緊了，這個女人就是有這樣的本事，無論走到哪裏，都有人喜歡她，心甘情願地為她付出，而她，卻偏偏裝作一副很無辜的樣子，到頭來傷了別人的心卻不自知。良宴想到這裏，心突然地一緊，手裏的劍也直直地衝了出去，逼向了顧青蔓。顧青蔓正看得起勁，突然一道淩厲的劍氣就衝著她過來了，情急之下，她想躲，無奈四周都是人，她避無可以避，這麽一猶豫，劍已到眼前，她幾乎能夠感受到那鋒利的劍尖擦過了她的皮膚，卻並沒有割破她的血管，耳邊涼涼的，她出門時佩戴的那雙白蘭花的耳墜，其中的一隻“叮當”一聲掉在劍上，發出幾不可聞的聲響，原本不應該能聽到的，可是她偏偏聽到了，可見這位“蘭陵王”用劍有多穩，有多傳奇。四周一片寂靜，隨即爆發出熱烈的掌聲來。蘭陵王立在台邊，緩緩地縮回寶劍，將那枚耳環放到手心裏，然後遞給了顧青蔓：“這位小姐，多有得罪。”“你這個人怎麽這樣？”還沒等到顧青蔓說話，阿秋便已經率先接過了他手心裏的那隻耳環，拉起顧青蔓：“我們走吧！”“可是我——”顧青蔓還想留下來看看，但是阿秋沒有給她機會，拉著她的手，將她拖離了人群。“你幹嘛把我拉走啊？”顧青蔓有些依依不舍地回頭看著，那台上的蘭陵王收了劍，似乎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下台去了。剛剛的那一瞬間，他傾身靠近自己的時候，她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覺得這個人身上有一種很熟悉的味道，可是，她說不上來是在哪裏見過他。“走啦，我帶你去看河燈——”阿秋率先跑起來，莫愁湖已在眼前，湖兩邊都站滿了人，河裏花燈的燭火星星點點的，十分好看。顧青蔓被吸引住了，這樣美麗的情形自己已經好多年都沒有見過了，原本以為這輩子都未必有機會見了，沒有想到命運還真是很神奇的東西，一個月前她還在關外看著天空的月亮，而一個月後，她便回到江南，看這紅楓滿城下燦爛的星火。阿秋拉著她找到一塊僻靜的地方坐下，在一座拱形的木橋下，周圍都是軟軟的草地，一側有一座假山，幽靜而視野絕佳。這個時候莫愁湖邊的人已經不多了，放完河燈的人們都已經三三兩兩的離開了，可是燈景卻是最美的時候，微風中看著湖麵上的燈火搖曳，還真的是一種很愜意的享受。顧青蔓從阿秋的手裏接過那盞蓮花燈，小心地點燃，然後趴在湖邊伸長了胳膊，將那隻小小的花燈放到水麵上去，然後雙手合十，許了個什麽願望，那花燈在微風的吹拂之下飄然遠走，顧青蔓就跪坐在湖邊，看著那越飄越遠的花燈。“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一泓大哥帶我來看過花燈，也替我放過蓮花燈。”顧青蔓的回憶一下子就被拉到了過去：“那是我記憶中最開心的一次，因為我很調皮，所以差一點兒走散了，於是一泓大哥就緊緊地拉著我的手…….”回憶像是蘸了蜜一樣的甜，顧青蔓的嘴角噙著微笑，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無論她的人生以後和杜一泓還會不會有交集，她都覺得這是她一生中最寶貴的回憶，是時光荏苒，無論如何也帶不走的回憶。“那他現在在哪裏啊？”阿秋拖著下巴問。顧青蔓抿住了嘴巴，選擇用沉默來回應他。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口中說的這


  個一泓大哥就是最近江湖上人人談之色變的大魔頭，不知道阿秋會是什麽反應，還是不要嚇他的比較好。“你是不是很喜歡你的這個一泓大哥？我看你提到他的時候，臉上有一種不一樣的表情。”阿秋有些酸溜溜地問：“他是你青梅竹馬的戀人嗎？”“可以這麽說吧，我從小就很喜歡他，喜歡他喜歡到無法自拔的地步，我們兩個人也有婚約，他對我也很好。”顧青蔓笑了笑，雖然嘴巴上這麽說著，可是，心裏卻已經感受不到當年的那種熱血沸騰的愛戀的，此時對杜一泓的感覺，更像是親情：“我一直以為我們會成親，過平淡的生活，可是，中間發生了一些誤會，所以便分開了。”“這樣啊！”阿秋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既然是誤會，那麽為什麽不能解釋清楚，重新回到一起去呢？”顧青蔓搖了搖頭，如今的杜一泓，已經有了丁宛如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切都很圓滿，身邊早已經沒有了她的立足之地了。何況，就算有，她也不願意回去了，因為她非常的清楚，在經曆那麽多的事情之後，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已經超越了男女之情，他們可以彼此關心，卻不可能朝夕相處，因為各自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愛這種東西，一旦失去了，便再也找不回來了，你沒有嚐過愛一個人的滋味，或者不會明白的。”“我才不這麽想呢。”阿秋小聲地嘟囔著：“那你之後呢？離開你的一泓大哥之後，就沒有再愛過誰嗎？”顧青蔓很幹脆地回答：“沒有，沒有愛過誰，也沒有遇到誰是值得我去愛的。”她現在是心如止水，起不了任何的波瀾，愛情對她來說，是奢侈，也是浪費。兩個人坐在橋下看著燈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卻不知道木橋上站著一個人，將他們剛剛的談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良宴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木頭的欄杆，用力到關節都有些發白，有風吹過，明明長居雪山，從來不畏懼寒冷的他，卻生生地打了個冷戰，可是，他卻一動沒動，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式。顧青蔓竟然說至杜一泓之後，她便再也沒有愛過別的男人，可見在她的心目中，根本就沒有自己的位置，不要說愛了，就連提都懶得提一下，那樣的微不足道。可憐他為了這個沒有良心的女人離開了雪山，陪著她走過那麽多的艱難險阻，任她打亂了自己的生活，也打亂了自己的心，讓他發了瘋般地愛上了她。可是，他那麽多的付出，原來都隻是癡心妄想罷了，原本還做著夢安慰自己顧青蔓是愛他的，隻是當時那種情形她無從選擇，想要救人罷了，他還心軟過、動搖過，沒有想到他根本就是自作多情，在這個女人的心目中，他也不過是一個“不值得去愛”的人罷了。良宴壓抑著自己想立即衝下去當麵質問她的衝動，轉身便悻悻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