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摒棄心魔

  “那又怎樣？她已經不愛我了，也不願意跟我回去，否則那一夜我便會帶她離開了。”杜一泓神情複雜地盯著良宴看：“你不也喜歡她嗎？和她相處這麽久的時間，難道就沒有一點兒不應該的念想？你們之間當真會那麽純潔嗎？”他一直有心懷疑，顧青蔓之所以會如此絕情地拒絕原諒自己，是和良宴脫不了幹係的，否則也不會和他在京城一住就是大半年沒有音訊。良宴冷冷地笑了起來，真心地為顧青蔓而覺得不值，這樣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根本就不配被她喜歡了那麽多年。而自己，也不想和這樣的男人作無謂的爭論。看著良宴根本就無心理睬自己，自顧自地遠去的身影，杜一泓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挫折，他一個人站在空寂的廣場上，一種無與倫比的挫敗感油然而生，他突然覺得胸口一陣陣的發悶，可能是最近因為顧青蔓的事情耗費了太多的精氣，所以連身子都是軟軟的。他和良宴不同，和杜念杳也不同，沒有他們那樣的自由，不能夠想愛就毫無顧忌的去愛，他的愛深沉熱烈，卻也處處受製於人，他放不開手腳，也無法放棄一切追隨著自己所愛的人就此而去。所以，當他知道了顧青蔓沒死，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最終，還是要回到百裏山莊，去盡他未盡的責任。而這一次回去，他肩頭上的責任更重，因為他已經做了父親，就要承擔起一個做父親的職責，盡管這不是他所想的，可是，這一生也隻能如此。就和他的父親一樣，心裏明明愛著的不是他的母親，可是，這麽多年來卻生活得很好，或者沒有人明白他心中的苦，外人看上去隻道百裏山莊赫赫有名，莊主威風凜凜，卻不知道它的主人，一生都有一個相愛卻不能夠相守的愛人。回到百裏山莊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了，杜一泓推開那扇朱紅色的大門，一切如同往昔一般，在道理兩側灑掃的弟子們見到他回來了，風塵仆仆，又滿臉憔悴，帶著幾分奇怪的目光上前來行禮。“少莊主好！”杜一泓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這個少莊主他當得不那麽心甘情願，卻也無法拒絕。“一泓，你終於回來了？”丁雪薇看到兒子回來，開心得不得了，連忙上前扶住了他：“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們這一大家子的人不告而別的。”杜一泓動作遲緩地看向母親，她依舊保養得宜，看上去風韻猶存，可是，他這個做兒子的卻已經是千瘡百孔了。可是，無論如何，她也是自己的母親，懷胎十月生下了他的母親。“一泓，我知道這一次去你很傷心，可是，既然人都已經沒了，你也不要想太多了。”丁雪薇假腥腥地抹了一把並不存在的眼淚：“我知道你這個孩子重感情，可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隻能怨那個丫頭的命不好，如果她當初願意接納宛如，和她一起做你的平妻，那麽我們百裏山莊依舊是她的避風港啊！”“娘，你不要說了，我覺得很累了，想去休息。”杜一泓提不起一點兒精神，抬了抬頭：“而且，我告訴您，顧青蔓她沒有死，她被人救走了。”“什麽？她被人救走了，這個丫頭還真是命大，這樣都死不了。”丁雪薇一怔，隨即擔憂地說：“那你可千萬不要和她再有什麽瓜葛了，她現在可是朝廷的欽犯，你若是和她混到了一起，那麽百裏山莊的前途就完了。”“我知道了，娘——”杜一泓不耐煩地吼道：“她身邊有那麽多保護她，在意她的人，不缺我一個。”“那樣就好，那樣就好。”丁雪薇鬆了一口氣，她才不關心顧青蔓身邊有誰去保護她呢，隻要自己的兒子不去做這樣的傻事就好：“你先去好好睡一覺吧，醒來後去看看你那剛剛出世的孩子，長得可好看了，和你小時候很像呢！”“我知道了。”杜一泓輕輕了應了一聲，邁著沉重的步子往自己住的小院走去。副莊主練洗秋走過來，看到的正是一臉擔憂的丁雪薇，他上前問道：“嫂子？一泓回來了？”“人是回來了，可是，這心似乎總也不在這個家裏了。”丁雪薇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至從上一次強行將他關在屋子裏，對他用了藥之後，就覺得他的身體不如從前那般結實有力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當然不是錯覺。”練洗秋若有所思地盯著杜一泓的背影瞧，他這幾日精神的確欠佳：“一泓這是心病，所以沒有那麽快容易好！”“那有什麽辦法能夠讓他恢複以前的精神嗎？”丁雪薇希冀地看著他：“洗秋，你的醫術了得，不如你幫一泓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有什麽藥物幫他調理一下身體，一直這麽得頽廢下去也不是辦法啊！他將來可是要繼承百裏山莊的。”練洗秋點了點頭，殷勤地說：“那是自然，我定會開一些凝神聚氣的藥方，給一泓好好地調養身體，嫂子你就放心吧！”“那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丁雪薇感激不已。練洗秋的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狡詐笑意，他畢恭畢敬地半彎下腰：“我待一泓如子侄一般，嫂子您就盡管放心吧！”琉瓔水榭前，傍晚的夕陽將水麵染得通紅，那一株株開到正好的蓮花沐浴在晚霞之中，顯得越發的美麗。杜雲笙負手而立，看著這一池美麗的景象，霞光中，他頭上花白的頭發被映照得有些發紅。杜一泓緩緩地走近，看著父親的背影，覺得他好像瞬間蒼老了很多。“爹，您叫我來有事嗎？”聽到兒子的聲音，杜雲笙這才有了動作，他的目光無限憐愛地看著那一池的蓮花：“我叫你來，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我想將這池水填平，不知道你是否同意！”杜一泓很吃驚，父親從來不管莊中建設這樣的小事情，為什麽突然要填平這一池蓮花呢？而且，


  這琉瓔水榭平日裏雖然不住人，但卻是百裏山莊景色最美的所在，就算是留著賞心悅目也好，為什麽要將它毀掉呢？“我知道你舍不得，為父也舍不得。”杜雲笙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這裏不僅僅有你的回憶，也有我的，這裏原來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園子了，這個池塘是當年為父特意找人挖出來的，因為念杳他娘很喜歡蓮花，她家門前就有一池這樣的蓮花，我為了討她的歡心，所以特意在山莊裏派人挖了這個蓮池，希望她將來嫁進來之後可以住在這個園子裏，看到滿池的蓮花，不會覺得寂寞。可是，這個蓮池挖好之後，卻無論如何也種不出蓮花來，種子灑下去，連葉片都不長一根，一連兩年都是如此，當時我真的失望極了……”杜雲笙侃侃而談，整個人都陷入了回憶裏，布滿了皺紋的臉上，帶著一絲微笑：“到了第三年的時候，我將池塘裏的淤泥全部清除幹淨，再一次種上了蓮花，這一次，終於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我種的蓮花成活了，到了夏天的時候，長出了一小片葉子，也生出了幾枝花骨朵兒，我覺得很興奮，終於可以給我所愛的人一個溫暖的家了。可是，父親也堅決反對我娶她進門，在他們的幾番逼迫下，我還是娶了你娘回來，念杳的母親，我雖然深愛著她，可是一生都沒有給過她名份，就在她懷孕之後，我終於衝破了家庭的阻力，準備在她生產完畢之後迎娶她回莊，可是，沒有想到她居然在生念杳的時候難產，當天夜裏就去了……從此，我在這個世上唯一愛過的那個女人便不在了，隻留給我一個無法彌補的傷痛和這一池剛剛成活的蓮花。”回憶從前，杜雲笙的眼睛裏含了一些淚花。“我將這件事情從此塵封，盡管琉瓔水榭已經建得很好了，可是，我卻一直都閑置著，偶爾會來這裏坐一坐，悼念一下念杳的母親，可是，大多數的時候，我都保持著清醒克製，把所有的心事都放在山莊的未來上，我廣收門徒，擴大百裏山莊在江湖上的威名，這些都是我無法推卸的責任，身為莊主，愛情隻會是生命裏的一種經曆，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夠影響大局，所以，一泓，要想成為一個真正合格的莊主，你一定要摒棄心魔，忘記青蔓給你帶來的傷害。”“所以你才決定將這一池蓮花填掉，對嗎？”杜一泓看著那些在風中微微招搖著的粉色花朵，雙目有些刺痛，青蔓最愛蓮花，小的時候，差一點因為摘蓮花而落水，從那以後，每一次她想看蓮花了，自己都會跟在她的身後，這個小小的琉瓔水榭，有著他們童年無數美好的回憶，現在，突然一下子就要將它們統統清除，杜一泓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也許父親說得對，既然她已經注定要消失在自己的生命裏，那麽，留著這些無用的念想也是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