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聖手回春
通體黑色像是披著堅硬的甲殼，腦袋上有兩隻堅硬的角，無論它走到什麽地方，都是用這兩隻尖角先行探路，一邊爬行，一邊不住地吸吮著它盡可能會找得到的液體，血水就這樣漸漸地被吸得很幹，隻剩下薄而幹燥的一張人皮。而它的身體很小，周圍圍滿了細密的腿，每一隻腿上都有尖銳的勾刺，正好是這些尖刺，頂著已經脆弱的皮膚，卻並不會真的撐破它，這些蟲子的眼睛都會散發出幽暗的綠色光芒，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看上去便讓人覺得頭發麻。“呃——”顧青蔓隻看了一眼，便已經承受不住，胃裏翻江倒海般地難受，好在她晚上沒有吃什麽東西，所以才沒有嘔吐出來。良宴緊緊地盯著蠱蟲的爬行速度，卻還要抽空回頭去看顧青蔓，看到她的臉色發青，顯然是受了驚呀，心中懊惱不已，明明知道這樣的場麵會讓她覺得不舒服，為什麽還要將她留下來呢。好在他早有所準備，連忙從衣袖裏掏出一隻小小的瓷瓶，打開來遞給了顧青蔓。顧青蔓別過臉去不敢再看第二眼，單手接過瓷瓶，便聞到裏麵有一股奇異的清涼的香氣撲麵而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覺得那股惡心不適的感覺頓時便消失了。“你還好吧？”良宴擔憂不已。“沒事。”意識到事情已經到了關鍵的時候，顧青蔓怎麽可以在這個時候拖他的後腿？她不自覺一往良宴的身邊靠了靠，偎在他的身邊。那些蟲子接著往上爬、一路往蘇洵的胸口進襲，蘇洵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卻能夠感知到痛苦，他的身子劇烈地抽搐著，五官因為痛楚而扭曲得可怕，喉嚨裏發出“咕咕”的奇怪叫聲。良宴見狀，突然出手，快如閃電地點住了蘇洵的周身幾處大穴，他頓時就不能動彈了，而那些蠱蟲，像是被人施了法術一般，困在胸口的位置，因為找不到出口而團團亂轉。顧青蔓親眼看到其中最大的一隻蠱蟲咬破了蘇洵胸口的皮膚，扒拉著已經失去了彈性的肌膚，拚命地往外鑽。說時遲，那時快，良宴抽出一把快而薄的匕首，迅速地割破了自己的食指，鮮紅的血滴了下來，落在那隻領頭的蠱蟲身上。可怕的事情發生了，那隻蠱蟲像是能夠感知到危險似的，頓時便縮了回去，而那滴鮮血，也隨著它一起進入了蘇洵胸前的那個被鑽空的窟窿.……蘇洵胸口像是一個被掏空了個布袋子，在那裏麵，蠱蟲們相互殘殺起來，慢慢地、慢慢地，動靜越來越小，有一股黑紫色的膿血流了出來，黏膩而帶著一股惡心的腥臭味……最終，一切都恢複了平靜，良宴從容地拿出一瓶白色的藥粉，倒在那傷口上，黑色的膿液漸漸地不再往外流了，皮膚也迅速恢複了原有的光澤與彈性，甚至以肉眼可以看得到的速度開始慢慢恢複血色，變回到正常的人……顧青蔓張大了嘴巴，看著床上的蘇洵簡直與之前判若兩人，覺得自己就好像在做夢一樣，蠱蟲來勢凶猛，沒有想到去除之後，竟然有如此顯著的效果。更讓人覺得神奇的是良宴的那滴血，居然有殺死蠱蟲的作用，看來自己對他的了解還是不夠多啊！“你、你的血居然可以解毒嗎？”顧青蔓抓住良宴的手指猛瞧，可是，翻來覆去地都找不到他剛剛用刀割的那個傷口：“我不是在做夢吧，還是你有什麽神奇的法術？”良宴收回手掌，伸出食指，讓她仔細地瞧：“沒有什麽好神奇的，我身上的傷口隻是比正常人更容易恢複罷了。”顧青蔓這才看清他的食指上，有一個淡得幾不可見的傷口，早已經不再流血了，要不是他指出來，自己根本就找不到。“好羨慕你的體質喔，我要是能夠像你這個樣子，也不會總是受傷了。”顧青蔓捧著他的手，如獲至寶。其實她的身子也已經大好了，這麽久以來良宴的細心調養讓她麵色紅潤，健康得不得了。蘇洵體內的蠱毒被趕走了，人也慢慢地清醒了過來，良宴打開門，讓蓮夫人和葉瑾瑜進來。“老爺，你沒事吧？”蓮夫人看到蘇洵的身子大好，甚至能夠靠坐在床榻上了，十分的安慰，連忙上前去扶住了他：“你可嚇死我了。”“幸而老夫命大，這才躲過了此劫。”蘇洵幽幽地緩過神來，那種噬骨的疼痛讓他想起來還心有餘悸。蘇洵看向沉默的良宴：“謝謝你替老夫治病，你想要什麽賞賜，盡管說。”“我已經拿到了自己應有的報酬，所以，你也不必謝我。”良宴拿過顧青蔓手裏的夜明珠：“雖然是相爺的心頭之好，可是，比起一條人命來，可是太劃算了。”蘇洵皺著有些花白的眉毛，雖然心裏百般的不舍，不過，當著自己救命恩人的麵，也說不出什麽反悔的話來。“蘇相，你中的是蠱毒，雖然已經除去，但是身體尚還需要一些時間調理，我會開出藥方，隻要你日後按方吃藥，身體便痊愈。”良宴走到桌前，研墨開方。“究竟是誰要害我？”蘇洵怎麽也想不明白，其它的人，就更想不明白了。人紅是非多，他能夠走到今天的位置上，必定是踩著很多人的前程上來的，本身就足以招人嫉恨了。蓮夫人突然看著顧青蔓，走到她的麵前，神情有些古怪的樣子：“這位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回稟蓮夫人，我叫顧青蔓。”“顧青蔓，原來你真的姓顧。”蓮夫人有些恍惚：“你小的時候，是不是叫小宛，顧小宛？”好似晴天裏起了一道霹靂，顧青蔓被直直地劈中了，她的乳名，正是叫小宛，後來輾轉來到百裏山莊，杜伯父怕她身份暴露，想幫她更名換姓，可是，顧青蔓卻隻同意更名，卻絕不願意換姓，姓氏是父親留給她唯一的東西了，她絕不會想要放棄。所以，才有了今天的顧青蔓。“蓮夫人——
”顧青蔓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被挑動了，眼前的蓮夫人看上去是那樣的親切，讓她突然就想起了小時候，她是見過這位夫人的，她嫻雅高貴，如今雖然已經人老珠黃，可是，氣質依舊，讓人覺得溫暖。顧青蔓的聲音微微地顫抖：“您——認識我父親嗎？”良宴想要阻止，可是卻沒有來得及，她的身世，隱藏著巨大的秘密，豈是隨便能夠和盤托出的？蓮夫人和蘇洵對看了一眼，交換了一個眼色，心照不宣。“十年前，我與顧衛北顧將軍同朝為官，我欽佩他的為官正直，所以與他十分親近交好，可是，沒有想到先帝去世，雙子奪謫的戰爭中，他不幸成了皇權鬥爭的犧牲品。”蘇洵躺在床上哀哀地歎著：“意外來得太突然了，誰都沒有想到，顧將軍竟然會如此忠烈，寧死不願意歸順新帝，最後一家老小都葬身火海。”再一次提起這段塵封的回憶，顧青蔓的心情激動不已，她可以想象，火海裏的父親，是抱著怎樣必死的決心。盡管這樣，他還是不忍心讓自己跟著一起陪葬，想辦法讓家仆帶著她逃了出來。看到顧青蔓的眼淚，蘇洵和蓮夫人明白了一切：“你、你真的是小宛兒？”“是的，是我，我就是當年的小宛兒。”顧青蔓再也不想否認，她隱姓埋名地生活了這麽多年，從來都不敢告訴別人，自己的父親是顧衛北，可是，一個人連自己父親的名字都不敢說，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情，尤其是父親在她的心目中，一直都是一個偉岸的英雄。“我隻是聽到有傳聞說顧家有人幸存，卻不知道原來就是宛兒你。”蓮夫人抬起衣袖，輕輕地拭了拭眼淚：“那日滿門抄斬的聖旨剛下，老爺就已經收到了密報，他連夜騎著快馬，想趕在聖旨下達之前通風報信，好救老友一命，隻可惜，顧將軍竟然是如此忠烈之人，帶著一家老小全部浴火而亡。因為此事，老爺傷心內疚了一輩子。”“那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我怎麽可能不傷心呢？”蘇洵搗著胸口：“這是我這一生最大的痛，現在，雖然我歸順了新帝，新帝也對我十分照顧，可是，那些都是為了安撫我給那些老臣們看的，哪裏會有真心？外人隻道說我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卻不知道我的內心日日地受著煎熬，過著苟且偷安的生活。”良宴冷眼旁觀，看著蘇洵倒也是情真意切。“宛兒，你放心，既然你來到了我相府，我就一定會好好地保護你，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世，你會很安全的，這也是我能夠為衛北兄弟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蘇洵說到動情之處，眼眶有些濕潤：“你一定要留下來多住幾天。”“這樣的話太打擾了。”好不容易找到了父親生前的好友，顧青蔓也覺得大為觸動，再加上蘇洵的大力挽留，她勉強同意住幾日，正好良宴也可以方便替他看看脈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