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窒息親情

  上堂不跪,本就有藐視公堂、不敬國法之罪。


  公堂之上,私下裏疼妹子寵媳婦兒的衙役可不會講什麽憐香惜玉,拿著殺威棒就對著二女膝蓋彎敲去。


  嘭嘭兩聲,二女狼狽的跪在了地上。


  “堂下之人報上身份。”


  在喻府如何囂張跋扈,一上公堂就被殺了個下馬威,青硯隻能夾著尾巴做人,規規矩矩回話,“奴婢青硯,乃喻府大公子喻恩銘跟前伺候的丫鬟。”


  “奴婢明玉,喻府大公子喻恩銘跟前伺候的丫鬟。”


  管知縣竟覺得自己從兩女言辭間聽出了優越感,她們兩個伺候人的下人,哪裏來的自信,實乃怪哉。


  “你們二人的賣身契在何人身上?”


  兩女不覺有什麽不妥,“在老太爺手裏呀。”


  出自小戶人家的管知縣,不懂後宅事務,但管理皆有相通之處,“盛輝,既然你把兩女贈送給了外孫,為何不把賣身契一並交給他,也好讓他方便管理下人。”


  盛輝,“回稟知縣大人,當年外孫年歲尚小,怕他被府裏懷有二心的下人騙了去,這才沒把青硯明玉的賣身契給他。”


  管知縣可不信這些謊話,這老頭分明是有私心的,“喻恩銘年歲漸長,後又結婚生子,早已能獨當一麵,為何你還未把兩女賣身契交給他?”


  “等我百年歸去,盛家所有的家產都是恩銘的,兩個小丫頭的賣身契與之比起來,實在微不足道也。”


  這個回答聽上去很有道理,不少圍觀之人都點頭接受了這個理由。


  但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懷疑盛輝的說辭。


  拿捏著孫子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鬟,看上去更像讓她們兩行使監視之事。


  管知縣還挺喜歡聽別人內院的事兒,殺人案不好說與娘子聽,這些內院事聊起來才有意思,“青硯、明玉,你們二人在喻恩銘身邊,除了伺候他,會把他身邊的事告知盛輝麽?”


  青硯理所當然的回答,“當然要告訴老太爺呀。”


  明玉垂著頭,“會。”


  “大概什麽時候匯報一次?”


  青硯,“老太爺非常關心大公子,生怕姨娘和那群庶子庶女欺負了大公子去,每天都要知道大公子的情況。”


  明玉都有些看不下去青硯的直腸子了,“每日。”


  “是你們親自去盛府通報,還是由誰轉告盛輝?”


  青硯依舊回答的坦誠,因為她沒覺得這有什麽問題,甚至還覺得管知縣問得沒水準,“大公子離不開我和姐姐的保護,怎能每日離開去盛府回稟老太爺呢?當然是讓人轉呈。”


  該說的,都被青硯說了,明玉也沒什麽好補充,“的確如此。”


  這回答卻讓圍觀百姓察覺到了問題。


  “若說大公子小時候,離不開二女保護,屬實正常,可是大公子成人多年,也成了婚,現在孩子都能跑了,掌管著偌大家業,他擔心被暗害,安全可以請護院傍身,沒必要還單靠兩個丫頭保命吧。”


  “也不能這麽說,護院也隻能守著外院,那些姨娘都在後院,隻有這兩個丫頭能貼身保護他。”


  想起陳鳶觀察所得,以及因為她的情報去找人調查出來的結果,管知縣對喻恩銘問道,“此二女,可曾向你討過恩典,求你納她們為妾?”


  聞言,青硯明玉俏臉一紅,知羞的垂頭,露出了幾分女兒嬌態。


  似乎想起了難堪的往事,喻恩銘毫不掩飾的掛上了嫌惡之色,“是。”


  “但你沒有收了她們。”


  沒收,這兩字代表的不僅僅是沒有抬姨娘,甚至還代表連通房都不是。


  “對,我從來沒有碰過她們,我對她們沒有那方麵的意思。”


  盛輝、青硯、明玉紛紛抬頭看向他。


  青硯疑惑,“公子,你明明說是喻老爺不喜我們是老太爺的人,不許你納我們,你才……才不收了我們的。”


  明玉沒有開口,但從她眼神也能看出她要說的話也是這個意思。


  隻有盛輝反應過來,苦澀一笑。


  喻恩銘複雜的目光落在哭泣的外祖父身上,看也不看兩個丫頭,“那是騙你們的,我爹根本不管我,哪裏會在意我納不納妾。”


  富商家裏的八卦,大家都愛聽,雖然覺得管知縣問這些和案件無關的事做什麽,但他們也愛聽,也沒吵鬧。


  安安靜靜看盛家這一框子醃臢。


  青硯和明玉難以接受喻恩銘的回答,呆呆的望著他。


  青硯沉不住氣,淚珠兒泫然而泣的望著他質問,“大公子,我們姐妹對你忠心不二,從小護你平安到現在,我們隻不過想陪你一輩子,為何你要騙我們二人?”


  “忠心不二?”喻恩銘冷笑,“你們忠心的對象是我外祖父。”


  青硯難以理解,“有什麽不同,老太爺是你的外祖父,老太爺方才也說了,他的所有東西都是你的,我們也是你的,老太爺事事為你著想,你還要和他分彼此?”


  喻恩銘木然無動的望著青硯,下巴收緊,“你看,你在我身邊,依舊事事以外祖父為主,外祖父要我聽話,你們姐妹二人還在一旁盯著我要我聽他話,若有不從,你們就告狀。”


  “可老太爺是為你好呀!老爺不關心你,老太爺隻是想把你照顧得更加周到罷了!”


  說到此處,喻恩銘已經心如死灰,覺得與她說這些,根本說不通,外人根本不發理解他受製的痛苦。


  陳鳶其實滿能理解喻恩銘的苦悶,他並非無病呻吟。


  從他們的對話中可知,喻恩銘很早就知道父親殺了生母,外祖父把他視作“母親”的阮翠燒殘,他深知兩個長輩的黑暗麵,他充滿了不安感。


  盛輝再關心他,他都是防備的,更別說盛輝對他不僅僅是關心,也有控製,因為盛輝擔心他被喻守謙養廢、擔心他會跟他母親一樣不聽話,所以盛輝對喻恩銘的控製是方方麵麵的。


  把自己代入喻恩銘,陳鳶都覺得窒息。


  他在這麽個不健康的家庭成長,心理能健康?

  他更是不可能對那兩個丫鬟產生好感。


  圍觀百姓,已經有人在竊竊私語罵喻恩銘跟他爹一樣是白眼狼了。


  陳鳶歎了一口氣,不是當事人,根本無法感同身受。


  百姓們隻是擁有比較樸素的正義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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