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晚節不保

  這一次,燒傷的女人沒有把目光長久停留在他身上。


  因為,不值得,不必要。


  以前隻是她無能為力,對迫害者唯一的反抗隻是用眼神去瞪人。


  而現在,她能殺死仇人了。


  不是用刀,也不是利用他人感情。


  筆墨紙硯被衙役拿上來後,她就提筆專心的寫了起來。


  盛輝緊盯著阮翠拿筆的手。


  那眼神,是在懊悔當初沒把她的手毀掉似得。


  陳鳶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落在阮翠寫的狀紙上。


  燒傷會讓皮膚產生緊繃感,所以她的手腕、手指頭都不太靈活,但她抓緊了筆杆,雖寫的很慢,卻寫得很認真。


  一筆一劃,盡量讓手不發抖,把每一個字都寫的很清晰。


  沒有人催促她,誰都願意給阮翠多一絲耐心。


  阮翠寫了一炷香的時間,陳鳶幫她換了兩次紙。


  待得她停筆,陳鳶幫她念了出來,“盛輝說的話都是假的,他並非出於好意救了我,就是他哄騙了出來尋找招娣的我,把我燒成這樣,又為了安慰幾欲了卻性命隨盛冬月而去的喻守謙,把我送給了那個殺妻的惡人,他們兩翁婿當真蛇鼠一家,沒有一個好人!”


  雖然百姓們因為陳鳶的驗屍本事,很是信服她。


  但她念出來,到底不如阮翠親口說出來讓人信服。


  衙役拿起阮翠寫的紙,拿出去公示後,這才又引起了一片哄鬧。


  “阮翠總不會把自己燒成這樣來誣賴盛老太爺吧?”


  “盛老太爺撒謊了!”


  “虧我信了盛老太爺這麽多年,我爺爺都誇他是好人,這麽多年來,誰不說他一句好?沒想到竟是個……”


  盛老太爺根本聽不得這些非議,“不是,她誣陷我,她肯定是那些肖想我盛家家產的人送到我跟前來陷害我的,那些人針對我善良的本性,給我下的套!”


  陳鳶,“……”


  德才、阮翠,“?”


  百姓們實在不知道應該信誰,幾十年行善打下的民心基礎,哪裏是一兩個人的話就能擊碎的。


  “肅靜!”


  一個人僅僅是為了維護家族顏麵,就能製造如此命案,管知縣很明白對付這樣的人不容易。


  “帶盛鴻上堂。”


  衙役將受過刑,但還能走路的盛管家帶了上來。


  “見過大人。”盛鴻跪在盛老太爺旁邊半步後的位置。


  僅此行為,盛輝就明白,哪怕淪落至此,管家也沒背叛自己。


  心中一塊大石落下。


  “盛鴻,詹學清是何人,你可知?”


  做了多年管家,盛鴻也很懂說話之道,“詹學清是典當行的夥計,他父親曾是盛家典當行的掌櫃。”


  “詹學清和盛冬月的私情,你們兩人可知?”


  兩主仆異口同聲,“大人,草民不知。”


  他們所做這麽多事,就是維護盛府顏麵,而現在,他們更是要維護兩府臉麵,如何會答知道呢。


  “哦?把夏鹹、方應祖帶上來。”


  不一會兒,兩個中年男子跪在堂前。


  “夏鹹,你老實交代,詹學清和盛冬月是何關係?”


  夏鹹擦了擦滿頭大汗,畏懼的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盛老太爺,“草民夏鹹,曾在典當行當學徒,陪詹學清去過盛府幫忙,我見過他和盛冬月小姐抱在一起,後來我問過他,他說小姐心悅於他。”


  “你閉嘴,你胡說!”這還是盛老太爺第一次親耳聽到旁人說破他遮掩多年的醜事。


  “盛輝,公堂之上,豈容你喧嘩!”


  管知縣也不至於和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計較,不方便他掌嘴,隻能對忠仆盛鴻道,“你照顧好你家老爺,他若再喧嘩,就打他板子了!”


  “是,謝過大人。”盛鴻跪著挪到盛輝身側,伸手輕拍氣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盛輝。


  “方應祖,你可知詹學清和盛冬月之事?”


  “回大人,草民方應祖,曾和詹學清同過窗,因為草民文筆尚可,當年他為了追求盛冬月,來找草民替他捉筆。”


  管知縣忍不住八卦的問道,“哦~,你替詹學清寫過什麽?”


  許多人也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方應祖從懷裏掏出兩封信,“這是盛冬月小姐寫給詹學清的一封書信。平日裏,詹學清收到書盛小姐的信,會先交給我,我看過後,思索一兩日,寫好了回信一並交還詹學清,而這封他交給我的盛小姐書信,和我捉筆的回信,詹學清並未來拿。”


  “天哪,私相授受!”


  “詹學清好歹也是個讀書人,竟把姑娘寫給他的書信拿給外男看。”


  “和盛小姐書信傳情的人是方應祖,盛小姐若是因方應祖的文采喜上了寫書信之人,又誤會那是詹學清而作,從而越發喜歡詹學清,那豈不是太慘了?”


  “也是家裏太有錢惹的禍,若盛冬月家裏清貧些,誰會挖空心思去騙她感情?”


  不管是對盛冬月還是對盛府的非議,此刻都無法刺痛盛老太爺了,他的眼裏隻有那一封書信。


  冬月太傻了,竟然把感情交給了詹學清那個騙子!

  還讓那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家夥,把如此重要的東西落在了外麵!


  盛鴻隻覺得肺都要氣炸。


  若不是詹學清,他不會犯下如此大過,晚節不保,半截入土也要被人抬到公堂上遭受眾人的妄議批評。


  太侮辱人了!

  衙役把方應祖手裏的信遞給了管知縣。


  “高樓重重閉明月,腸斷仙郎隔年別。


  紫蕭橫笛寂無聲,獨向瑤窗坐愁絕。


  魚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間別離苦。


  恨滿牙床翡翠衾,怨折金釵鳳凰股。


  井深轆轤嗟綆短,衣帶相思日應緩。


  將刀斫水水複連,揮刃割情情不斷。


  落紅亂逐東流水,一點芳心為君死。


  妾身願作巫山雲,飛入仙郎夢魂裏。”


  情詩之後,還有盛冬月寫的通篇埋怨,管知縣念得牙疼,“……,詹郎,無論如何,爹爹也無法分離我們二人,我會想辦法的,你等我消息。”


  情書一念,古板、含蓄之人受不了的批評起來,“盛小姐竟是如此孟浪,深閨女子,如此不檢點,怪不得會被騙。”


  “是呀,她若安守婦道,就不會給盛家帶去災禍了。”


  “肅靜!”


  大家夥兒很聽話,一下子就閉上了討論的嘴。


  “拿盛冬月墨寶來對比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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