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糾正錯誤

  “哇?穆青牛口中的野種就是他自己!?”


  “自己罵自己野種,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對呀對呀,穆珍珠十八年前被歹人強了,懷胎十月生下孩子,正好和穆青牛年齡對的上!”


  “媽耶,我還以為是珍珠死後,老天爺憐憫,讓老太太老蚌生珠懷了個小兒子,沒成想……竟是把外孫認作兒子養!”


  “可惜了珍珠,被歹人禍害了,還要奶大歹人的孩子,她心裏肯定不願,怪不得選擇跳崖,一了百了。”


  “爹,娘,這不是真的!是不是?我是你們的兒子,大姐她……你們是為了維護那個野……維護大姐的孩子,你們才故意這麽說的是不是?”


  穆青牛爬將起來,一手拉著爹、一手拉著娘,兩眼淚汪汪。


  老兩口對視一眼,一個點頭,一個搖頭。


  圍觀百姓中,有人起哄道,“穆青牛,你是想免徭役賦稅呢,還是想要麵子?”


  這人一拱火,不管老兩口怎麽回答,穆青牛都處於不上不下的尷尬境地。


  穆青牛也反應了過來。


  他方才不過是被真相砸暈了頭,他也沒料到爹會那麽說,他就是自己嘴裏的野種,他還罵了自己娘不要臉、不檢點……


  此刻回過神,穆青牛也是個成人了,不管他怎麽回答,穆家都是要丟臉的。


  “外公外婆,照實說吧。”


  他都改口了,兩個老人還有什麽不懂的。


  窮人之家,哪裏管得著麵子,能拿到手裏的好處還是最實際的。


  穆老漢安撫著抹淚的老婦人,“穆珍珠是穆青牛的娘,我和老伴兒是穆青牛的外公外婆。”


  其實這個答案是顯而易見的,隻是當事人親口承認能多一層保障。


  “我和老頭子本就晚年才得一女,生珍珠時,我已經33歲,又是難產,無法再生育了。珍珠去世時我都47歲了,如果我還能生孩子,期間早就生了好些孩子了,哪兒能珍珠死後再懷上老頭子的娃。”


  衙門的便宜不好占,反正已經丟臉,送女兒屍骨來檢驗的好處,他們更要拿到手。


  為增加可信度,老婦人又補充道,“我生珍珠時,接生婆是村裏的方六姐,珍珠生孩子時,接生婆也是她,各位大人若是不信,隻管請她來問話!老婆子絕無一句虛言。”


  魏縣丞本就被管知縣圍堵的操作和陳鳶的本事氣飽了,此刻還被逼著吃個了個瓜,噎得他一點不想開口說話了。


  就怕張口就罵娘。


  但是此話頭本就是他引起來的,大家都不說話,尷尬的就是他自己,魏縣丞隻能硬著頭皮開口,“方六姐我會派人去尋,但你們村實在偏遠,一來一回還得等到明日才行,我近日也看過刑部尚書郭大人所著的《洗冤錄》,卷三有載檢滴骨驗親法,能解決此刻疑難,哪位仵作可替大家說說此法!”


  隔壁兩縣過來的仵作可不敢喧賓奪主,兩人隻是點頭,卻把目光看向資曆最深的曾馳。


  曾仵作名義上還是陳鳶的師父,陳鳶眉頭緊鎖的看向曾馳,微微搖了搖頭。


  滴骨驗親之法和滴血認親之法都是古人的錯誤認知,並不科學,但給後人提供了關於親權鑒定方麵的有益借鑒。


  曾馳看到了陳鳶的為難,還是聽從命令的解釋了一番,“《洗冤錄》所記載檢滴骨親法的意思是,把穆青牛的血擠出幾滴在穆珍珠骸骨上,若血液能沁入骸骨中,便證明兩者有血緣關係,若無法沁入骨內,兩者便無血緣關係。”


  其他兩個仵作也在一旁為曾馳的解說連連點頭讚同。


  得到了三位仵作的認同,魏縣丞覺得自己可算找回了一點麵子,“既有此法,我們何不現在就滴骨親驗明一番。”


  百姓們也覺得此法甚好,既然是刑部尚書所著之書,那肯定是沒錯的。


  然而方才解釋一通的曾馳卻再度開口,“魏大人,此法草民尚未操作過,所以……”


  “大膽,難不成你想說郭大人所著之書還需要你親自驗證過才能證明所言非虛不成?”找到個泄口,魏縣丞終於忍不住的爆發起來。


  前人之書,因為技術和時代的局限性有謬誤,本是很尋常的事,糾錯便可,不斷改進才有進步。


  實在沒必要把前人所著之書奉做聖典,被人發現不符合實際情況,應該再次驗證,而不是反駁批鬥。


  這些話陳鳶也沒傻乎乎的當著眾人麵說出來,她換了個委婉的說法,“縣丞大人,您誤會師父的意思了,他老人家應是看著今日這許多骸骨,老頑童一般動了調皮的心思,想都滴血試上一試,若穆青牛的血滴隻能沁入穆珍珠的骸骨、而不能沁入其他骸骨中,這不是更能說明郭大人所著之書有多值得信賴麽?”


  等待杠精魏縣丞開口的陳鳶,沒能等到魏縣丞開口,反倒是穆青牛率先反對起來。


  “五十四具屍骨,我豈不是要疼五十四次?那得流多少血呀,陳仵作,我隻需要驗證一次便好,我不想和旁人的屍骨發生牽扯……”


  陳鳶不是血統論的支持者,此刻卻有些懷疑穆青牛不是壞就是蠢的情況,絕對不像羞憤自盡的穆珍珠。


  對付這種人,講道理是沒有用的。


  “穆青牛,不若我兩打個賭。”


  “什麽賭?”


  “你贏了,我給你五兩銀子。你輸了,我不要你給我任何賠償,反倒給你一兩銀子,讓你能買些好吃的回家好好補補血。”


  陳鳶當眾掏出一塊小碎銀。


  “一兩銀子,我家男人忙碌一年,年底都攢不夠一兩銀子!”


  “陳仵作真豪氣,如此吃虧的打賭,她到底在想什麽?”


  “仵作的月俸這麽高麽?早曉得我就該去當仵作了。”


  “呸,你有劉學徒好看,有陳仵作的本事麽,說得就像你去參加了仵作選拔,就能爭過這兩人當上仵作似的。”


  一兩銀子也是陳鳶兩個月的月銀了。


  若非連破大案得了賞銀,她此刻也沒法闊綽的拿賭注誘穆青牛下套。


  她並非錢多了沒處花,拿出來扶貧。


  而是錯誤的驗屍方法、親權鑒定法,因為權威的認證、朝廷的頒布,反而會讓冤者無法獲得真相。


  錯誤之法本就該被矯正,她早晚是要對上這些錯誤方法的。


  與其到時候遇到難題再去呼籲百姓搬來屍骨驗證,不如今日借著縣衙這股東風,恰好有如此多女性屍骨,正是挑破“滴骨親”法的最佳時機。


  若是陳鳶將來自己去號召百姓送來屍骨驗證,所花費的銀子何止一兩?

  僅僅是五十四戶人家免稅三年、免服徭役徭役三年,算下來都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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