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蛇鼠一窩
事到如今,陳鳶也隻能和盤托出,“不存在董三寶的屍體變成馮福,從一開始,這具出現在董三寶家裏的中年男子屍體便是馮福。”
“是誰,是誰幹的?是董三寶殺了大侄子,還是大侄子替董三寶受死了?”
這次,二叔腦子一轉,就想到了兩個可能性。
雖然陳鳶偏向第一種猜測,畢竟凶手故意毀掉屍體容貌,還砍掉雙手讓她無法提取指紋確認身份。
但她謹記自己隻是仵作,不是推官,在別的證詞證據缺乏的情況下,她不應該對受害者家屬說太多自己的推測。
“馮二叔,二嬸,現在已經確認了屍體身份,縣衙會盡快查到真凶,把真凶緝拿歸案。”她還能說什麽呢,雖然這句話看上去像在敷衍人,但她也隻能這麽說。
她無法承諾什麽。
羅照和梁茁很快就反應過來,上前攙扶著老兩口往外帶,“你們回家等消息吧,你們看,現在整個縣衙的衙役全都為這事兒在忙碌著,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沒想到死在董家的竟是大侄子, 他不是殺人犯, 我們家才是苦主,老頭子, 這下子你可以哭了,回到村裏,你可勁兒的哭,讓這兩天往我們家扔石頭扔爛菜葉的人看看, 他們冤枉人了!”
“你又在胡說些什麽, 我寧願這屍體不是他,我寧願他隻是躲外麵躲風頭……嗚嗚……”
“老人家,節哀順變……”
馮二叔離開後,陳鳶也沒多餘時間悲春傷秋, 和劉晏淳緊鑼密鼓的回到了縣衙, 把查到的情況匯報給了葛縣尉。
這是縣裏大案要案,葛縣尉很快又派人找來知縣、縣丞、主簿、秦典吏等人議事。
陳鳶和劉晏淳把確認屍體的過程又說了一遍。
“原本羊販子是嫌疑人,現在他變成了受害人, 事情變得越發複雜了,整個調查方向都得變,得虧了陳仵作這一通努力呢。”魏縣丞靠在椅子上,語氣要陰不陽。
羊販子若是一直找不到,到時候把罪硬摁在馮福身上,定個畏罪潛逃也能對上頭有個交代。
現在……案件更離奇了,州府恐怕更加關注,指不定還會派人下來監督, 到時候就不是那麽容易應付的事情了。
“這事兒的確多虧陳仵作細心又機敏, 破案方向一旦錯了,我們追著一個死人去抓, 衙役們再辛苦都是白費力氣, 如此調整調查方向,衙役們說不定還能更快抓到凶手。”葛縣尉不是故意和魏縣丞唱反調, 他主管驗屍刑獄, 手裏案子出的紕漏越少於他越有利。
“嗯~”魏縣丞輕哼一聲, 看向立於議事廳下手的陳鳶, “你驗明了死者身份,準備提供給我們什麽調查方向呢?”
低垂著眼的陳鳶掀開眼簾看了眼挑刺兒的魏縣丞, 她是仵作,可不是推官, 他故意問她,可不是為難她麽?
“怎麽,陳仵作在提出新問題時,沒有想過解決的辦法麽?不會什麽都想上官們替你擦屁股吧。”魏縣丞勾著嘴角,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觀其他幾位官老爺,除了事關自己的葛縣尉,他們態度竟是與魏縣丞差不多,都覺得她多此一舉了。
“我是有所猜想,但我並非推官, 也不知這個猜測是否合理。”
此事事關重大,不想惹麻煩的管知縣躲在人後不願開口, 魏縣丞十分積極,“有猜測就說來看看,是否合理自有我們定奪。”
這句話, 陳鳶聽懂了。
若她的猜測幫助破了案,功勞是官老爺們的。
若她的猜測失誤了,責任就是她的, 到時候魏縣丞就能順利的除掉她。
而其餘幾位大人,也不會保她,因為這個滅門案實在太駭人聽聞了,功勞大家都想要,卻又害怕背黑鍋,而她恰好冒了頭,這一堆官場狐狸就默認由她來背鍋。
其實這種事她以前也不是沒有聽說過,但離她這個單純技術工種的人來說很遠。
陳鳶心中不適,重重的咬了一下唇。
自我安慰,她是仵作,拿了功勞也升不了官,她也不是官迷,破了案至少州府有獎賞,破案是她的職責, 不要多想,做好自己的本職。
很快就做好心理建設,陳鳶冷靜分析道, “馮福的屍體出現在董三寶家,而董三寶不見人影,有兩種可能性。
一,董三寶在外做賣貨郎,或是賺了銀子惹人眼紅,或是惹了仇家,被人買凶滅門。恰好馮福上門收羊,凶手認不得董三寶,錯把馮福當作董三寶殺了,出於買家特殊要求,凶手破壞屍體。董三寶見家裏發生命案,害怕凶手發現殺錯人會繼續追殺他,就躲了起來。
二,凶手或許就是董三寶。”
聽第一條時還安安靜靜的魏縣丞,此刻咦了一聲打斷了陳鳶的猜測,“荒唐,第二條就太離譜了,董三寶和父母關係和睦,與妻子周氏也感情甚篤,周氏替他生下期盼已久的兩個孩子,為了孩子他奮發向上努力賺錢,他怎麽可能突然發狂滅自己滿門?”
說道此處,魏縣丞已經不想繼續聽下去了,“陳仵作,怪我對你太期待,你讓我失望了,怪不得自古不讓女子為官,女人這腦子裏整天都在想些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蔑視的瞥了陳鳶一眼,“我都能猜到你在胡猜什麽,你肯定覺得董三寶懷疑周氏偷男人,而那個男人是馮福,所以董三寶憤而殺人,因被家人看到又殺紅了眼,就幹脆把全家都殺了,把他期盼多年才來的兒子都殺了!”
魏縣丞語氣詼諧,說得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幾位大人也跟著他輕笑起來。
魏典史笑得曖昧不明,附和道,“也能理解,我夫人也總疑神疑鬼,老覺得我養了外室,明明一點證據證人也無,不曉得她是怎麽聯想到這些的。”
一直不務正業的黃推官,此刻卻善言了,“女人嘛,遇事少,什麽事都往感情上去聯想。”
魏典史嘖嘖兩聲,“除了男人女人那點事,她們還知道什麽?”
李貼司一臉的不讚同,“各位大人也不能這麽說。”
小小一個貼司敢質疑上官們,一時間換來眾人異樣的打量目光。
“陳仵作和其他婦人也有差別,至少她驗屍還是有兩手的,不過這也不驚奇,女人嘛,縫縫補補的活兒本就拿手。”說到最後,李貼司和幾人笑到了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