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仵作的待遇

  兩家人,都惶恐不已,竟是覺得此刻比以前在京中,被太監傳達宮中宣召的時候還可怕。


  就怕答錯一句,就落入萬劫不複。


  他們回答的誠懇,衙役於全卻露出失望之情。


  在他身後的同伴們也著急了起來,“那就是說他們沒見過什麽死人了?”


  “那怎麽辦?還以為禦醫很了不起,見多識廣呢。”


  “找他們還不如直接找屠戶呢,反正旁的縣裏,仵作大多是屠戶出生。”


  “我也覺得他們這些禦醫,怕是還沒屠戶強。”


  於全回頭對五人嗬斥,“你們鬧什麽,我再問問。”


  他上前再次說道,“是這樣的,咱們縣衙的仵作曾馳年歲已長,想收一個徒弟接班,知縣的意思是能盡快上手最好,我想著你們曾做過禦醫,應當上手極快,便想給你們一個再次為朝廷效勞的機會。”


  李劉兩家人聞言,臉色青白相間,如喪考妣一般似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李仁桂抱拳誠懇致歉,“官差老爺,為朝廷效力是我輩的夢想,隻是……我年齡也大了,加之,我學的是救人之法,擅長針灸、湯藥。重新學仵作驗屍之法,腦子怕是跟不上。”


  劉永生怕被李仁桂把這差事推到自己身上,趕緊說道,“我雖說比李仁桂年輕四歲,但我擅長的是看婦女病,以前在宮中主要是為後宮女眷請平安脈,開開保胎藥一類的。”


  這兩家夥拒絕的直接,陳鳶卻覺得這是天大的好事。


  仵作不就是古代的法醫麽?

  這可是她的本職,她來這裏之前就是個法醫。


  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這算是陳鳶今日聽到的唯一一個好消息了。


  於全似是料到了他們會拒絕,也不見失望,而是直接開出了條件,

  “仵作,每月月俸是500錢,米8鬥,不必每日到縣衙點卯,有命案才到縣衙即可。無論有無案件,月俸照拿,並不耽誤家中田地的耕種收割。


  我知道這點月俸對於以前的你們來說很少,但現在,養活你們一大家人不是問題。


  且三年斷案無過錯,能免徭役。若破大案要案奇案,縣、府、州還會根據功勞大小給予相應獎賞。”


  這話讓原本抗拒不已的李劉兩家人,甚至在外頭看熱鬧的人,都忍不住意動起來。


  沉寂已久的眾人眼裏放著光,似是沒見過錢似得,“流放到這瘴氣之地後,茅草棚得自己蓋,耕地也得自己開荒,頭年我們都沒種地經驗,根本就沒兩粒收成,全都是找縣衙借的吃食。”


  “是啊,家家戶戶都欠著縣衙不少米糧、種子、鋤頭鐮刀,甚至縣衙墊付的押送途中的押送夥食費用等欠債,每家每戶差不多都欠著縣衙20兩銀子左右的欠債吧。”


  “雖說,現如今田裏有收成了,但糞水少,土地不肥,一畝的稻田,能有個一石半的產量就不錯了。”


  “五鬥為一斛(hú),十鬥為一石,一石為120斤,這仵作一月就有8鬥月俸,就是96斤大米!相當於咱們大半年一畝地的收成了。”


  “百姓納糧不就是拿來給縣衙官吏發工錢的麽。”


  “以前不種地,不知百姓的辛苦,現在一比較,即便是當個仵作,也是極好的啊,還能為家人免除徭役之苦。”


  “可是家裏出了仵作,家中男子以及後人就不能參加科舉了啊。”


  聽著大家夥兒的討論,陳鳶也在心裏算了算,她一個月,最多吃二三十斤大米,剩下的大米還能賣掉攢起來,當上京的路費。


  “官差老爺,我能去學仵作麽?”


  “官差老爺,我雖沒學過醫術,但我認字,肯學,能去當仵作學徒麽?”


  籬笆外,有好幾個人開口詢問。


  見原本還老神在在的李仁桂和劉永有些坐不住,於全便沒直接拒絕,“誰也不是一開始就什麽都會,隻要肯學,有膽量,也可以報名。”


  這會兒,李劉兩家人就害怕被人搶了先。


  李仁桂想要開口,被胡廷芳擰了一把腰,“老頭子,你當真要答應?我們雖被貶謫,陛下也不讓我們李家行醫賣藥,但我們依舊是良籍啊,子孫後代依舊能靠著科考重新將李家發揚光大,若是你當了仵作,入了那賤業,我們後代人怎麽辦?”


  李仁桂捶胸頓足,“我……可是兩個兒子都大了,也該娶媳婦兒了,咱們家還欠著縣衙28兩銀子呢,以前孩子們讀的書也大多是醫書,現在改看四書五經,也得花銀子買啊,寫文章練字也極廢筆墨紙張,這些都要錢!”


  從前不覺得錢多重要,現在他們真的體會到什麽叫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若陛下沒有下旨嚴禁李家人行醫賣藥,他們也能靠著一身的本事,很快賺足銀子,但他們現在隻能開荒種地,當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


  胡廷芳朝著陳鳶那邊瞟了一下,李仁桂明白了她的意思,輕輕的搖了搖頭。


  “又聾又啞,能賣幾個錢,你當還在京城麽,買個小丫鬟都得二三十兩,這窮鄉僻壤,她能值個500錢都謝天謝地了。”


  感謝小陳鳶的努力,她把這兩口子的對話看了個清楚呢,不過她們兩倒是從不避諱陳鳶說這些的,畢竟一個聾啞女,翻不出他們的五指山。


  李仁桂仔細琢磨著,“開荒種地太辛苦了,勞累了一年也沒幾個錢,還要納糧上稅,還是得找個賺錢的營生才行。


  而且到了縣衙,怎麽也是在知縣跟前辦事,說不定能遇上貴人,若能幫我們家說說話,或者得到提拔,將來的生活差不了!”


  二兒子李德威湊過來,緊張萬分的提醒,“爹,你隻想著好的一麵,壞的一麵怎麽不想想呢?”


  “隻要你當了仵作,哪怕你現在還是良籍,入了那賤業,也會被不知情的人當作是賤籍,到時候我們兄弟去參加科考,會被禁止的,哪怕我們說清緣由,但隻要有人想刁難我們,早晚會成為阻礙。”


  “我背醫書認草藥那麽快,學文章肯定也很快,爹,你可別斷了我前程,斷了我們李家恢複榮光的機會啊!”


  胡廷芳在一旁聽得激動,也扯著李仁桂的袖子相勸,“老頭子,你可別犯糊塗啊!”


  這樣的談話,在李劉兩家都在進行著。


  於全給他們時間商量,也抽空應付著籬笆牆外,那群他不看好的人,因為仵作真的老的很厲害了,知縣下的命令就是要找有醫術底子的人,上手快。


  “德威啊,你說的都對,可是我不去當仵作,你需要念的書,咱們家都買不起啊!”李仁桂頭疼得不得了。


  李德威脖子一揚,“再找縣衙賒賬就是了。”


  李仁桂搖頭,“你說得輕巧,我們已經欠了那麽多了,縣衙會借銀子給我們買書才怪。”


  李德威不服氣,“爹帶上我去縣衙,讓他們看看我的聰明才智,我背書可快了!”


  陳鳶對李德威的自信,嗤笑一聲,以示鄙夷。


  考科舉是背書快就能考上進士的麽?他是多看不起寒窗十載的莘莘學子們?

  胡廷芳在一旁,恨鐵不成鋼的望著帶著枷鎖的李仁甫,“若是小叔子沒犯渾,仵作這差事,就是他報答我們夫妻對他多年照顧的最好機會,反正他也無兒無女,沒有後顧之憂,可惜了……他從來就沒為咱李家著想過。”


  大兒子李德隆深以為然,附和道,“是啊,二叔從不賺錢,就知道花咱們家的錢去做好事,好名聲還都被他一個人撈去了,誰知道我們李家大房啊?他幫了那麽多人,也不見那些他幫過的窮鬼,在他落難的時候幫他啊。”


  李德威很是義憤填膺,“大哥說得對,也不知道二叔幹嘛幫那群窮鬼。”


  看著他們談話的陳鳶,諷刺的對著李仁甫一笑,他費盡心思威逼利誘陳鳶發毒誓不報複李家,李家人卻是如此看待李仁甫的,他想事事盡善盡美,最後卻是兩頭不討好?


  誰也不領他的情。


  就算陳鳶發誓不報複李家人,李家人一旦得了機會,他們就不會對陳鳶動手麽?


  他想兩邊都護住,根本不可能。


  這事兒,根本就不是陳鳶放下心結,就能了得掉的,陳鳶是李家人的心腹大患,而李家是陳鳶悲慘命運的根源。


  所以,李仁甫的所有想法,不過是自作多情,沒有人會按照他的想法去做,因為他太天真了,也沒相應的實力來支撐他的幼稚想法。


  李仁桂忽然福至心靈,他們的談話給可他靈感,隻是他有些感傷,“也不必非得二弟。”


  三人齊問,“那是誰?”


  甚至胡廷芳轉頭看向了陳鳶,“老頭子,你不會是想說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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