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護身符
宋子寰皺了皺眉頭,道:「我怎麼不知道。」
差役沒跟他說這回事,他本意是要說不知道還有個師父等在外面,正想叫人把這位討厭的師父打發走,商雪袖卻已經接了話頭兒過去,道:「您既已收藏了他的畫,怎麼會不知道他是哪個?」
「畫?」
「對啊,那幅寒梅圖,可不是小岳師父的畫么?」商雪袖依舊帶著淺淺的笑意看著宋子寰。
宋子寰面不改色道:「來人。」
不多時就有兩個差役站在門口聽命,宋子寰道:「備好軟轎,送商班主和小玉桃姑娘回去——小玉桃姑娘可酒醒了?叫兩個丫頭幫忙攙著。」
宋子寰是個會做人也會做官的。
他能在成千上萬的舉子中脫穎而出,靠的是做事之前想三想,如果別人也想三想,他便會想十次!他腦海中瞬間就連出了一條線,商雪袖,小岳,大岳,南郡岳家,以及那位能讓小岳教一個女伶習字作畫的人!
這讓他也瞬間做出了他認為最正確的選擇,若因此影響了官途,便是有十個商雪袖又有何用?
直至小玉桃被懵懵懂懂的弄到了軟轎上,商雪袖都沒有再見到宋子寰,作為知府自然不會親自送兩個伶人出來,她向岳麟點了點頭示意沒事,進了轎便重重的呼了一口氣,癱在座上。
轎子忽忽悠悠的走了一會兒,商雪袖終於緩過神來,道:「青環。」
青環湊近了帘子,道:「姑娘吩咐。」
商雪袖道:「我有些糊塗了,岳師父肯定又累又餓,我們挑個館子去吃飯。你就跟岳師父說,我和小玉桃也沒吃飽。」
岳麟聽了青環的傳話,倒是樂了,道:「我還以為她不管我這個師父的死活了。一直往前,快到入港那個城門的街道左轉是一家專門吃魚的地方。這地方臨江,魚又新鮮又好吃,我和大岳以前來過,停在那裡吧。」
果然左轉以後便是一家館子,上面高高的掛著「臨江鮮」三個大字匾額,雖然夜色已深,仍然有不少客人在裡面。
商雪袖下了轎子,青環幫她戴了帷帽,一邊整理一邊輕聲道:「小玉桃在轎子里睡著了……」
商雪袖按了按額頭,道:「別驚動她,讓她先回去吧,你跟著回去。去和李玉峰說,小玉桃沒事,只是多飲了幾杯酒。」
岳麟已經下了轎,直接進了店道:「店家,樓上江月廳伺候著。」
那店家四五十歲年紀,雖然對岳麟沒什麼印象,但似乎這位客人對自家店還挺熟悉的,點頭應了一聲,早有小二過來引路,高聲道:「二樓江月廳上客嘞!」
待岳麟和商雪袖落座,小二的茶水也伺候得了,正在岳麟身邊等著他點菜。
岳麟道:「一道滾鍋鮮魚片,魚豆腐,再來個魚羹,魚羹給我仔細了,要是被我挑出半根魚刺,你這店就不用開了。」
小二連連點頭道:「客官您放心,這可是百年老店,可靠著呢。」
待小二下去了,商雪袖才「噗嗤」一笑,道:「小岳師父,您剛才活脫脫像個惡霸!」
岳麟站了起來,道:「你過來看看。」
商雪袖湊了過去,牆上掛了一幅枇杷鮮魚圖,那魚甚是傳神鮮活,彷彿剛從江上打撈上來一般,她訝異道:「這是師父的畫?」
岳麟道:「是我和大岳以前的時候來過,什麼百年老號啊,當時才是個新店,開到現在有沒有十年都難講。那會兒生意差得很,我和大岳吃了酒,給這個店家畫的,你可能沒注意到,那招牌上的臨江鮮就是大岳題的。」
這時菜已經上了,商雪袖先為岳麟舀了一碗魚羹,才自己盛了慢慢品嘗,半晌方道:「真好吃。我又沾了岳師父的光了。」
岳麟知道她指的什麼事,商雪袖從宋府出來以後,他沒來得及問,想必是在宋府提及了自己才得以脫身,便道:「宋知府如何?」
商雪袖放下碗,道:「幸好那宋知府還顧及臉面和官聲,不曾做什麼過分的事,只是邀請我去書房賞畫,卻無意間看到了師父的寒梅圖。」她笑了笑,道:「師父的畫也忒意的不值錢了,這麼一會兒看見兩幅了。」
岳麟笑道:「我的畫本來就不值什麼。你以為我一個不入仕的文人,宋知府會給我面子?」
商雪袖怔怔的看著小岳師父。
岳麟道:「像宋子寰這種人精,必是從我想到了能讓我教你的人——官場上,小心駛得萬年船。」
商雪袖「哦」了一聲,趴在桌子上,看著窗外。
這間雅間起名叫「江月廳」真是名副其實的,從這個窗口看去,能看到遠處江水上波光粼粼,上方一角彎彎的月亮,沉默、溫柔的照著蘇城,還有更多的地方。
她輕聲的道:「我又得了六爺的濟了。」
岳麟不以為然道:「他護著你也是應該的。」
商雪袖轉頭看著岳麟,道:「小岳師父,其實我今晚很怕。」
她不確定兩位岳師父是否知道以前的往事,總之她是非常害怕遇到李都守那樣的人的,她顫聲道:「我不怕我自己怎麼樣……我怕沒法完成六爺的大事。這種事,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沒有?」
岳麟笑了笑,似乎並沒把這個當成有多難的事兒,又舀了一碗魚羹,道:「那就看你何時成名了啊。你看如鄔奇弦,如響九霄,有人敢借勢欺辱他們嗎?就像余夢余,尋常上京的四五品的官兒能不能請到他,都不好說呢。」
商雪袖也笑了,吸了吸鼻子,道:「是,只要我成名。」
二人正閑聊間,聽門外有人走過,喧嘩聲中,有人道:「商雪袖怎麼能和余夢余比?」
商雪袖不由得看向岳麟,又聽外面來了一句:「過幾****去聽聽不就知道了?」
岳麟道:「前幾日六爺的信到了,也是提起余夢余率鏡鑒班從上京南下,不出這幾日估計就到蘇城了。」
商雪袖道:「所以您和大岳師父才商定明日再唱一晚就啟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