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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文武兼備

  三個人里只有劉榮升知道新音社後面站著蕭遷,他本就下了決心,在新音社停留蘇城期間全力支持,但是他的力量還是有限,現在看到春榮和滿福的兩個館主也有此意,而且還不和他搶生意,何樂而不為呢!便點了點頭道:「兩位兄弟真是慧眼識人啊,如此甚好!」


  張老闆看他點了頭,湊過去道:「既然說定了,晚上就給我們倆留個座吧?」


  劉榮升無奈的笑道:「座兒是早就沒了,你倆呀,跟我在大廳的後面湊合吧!」


  當晚的戲又是滿堂喝彩,尤其是《青石山》,三個人在後面看的津津有味,劉榮升有了人聊天,倒覺得這戲看的比以前有意思多了,道:「五盞燈的戲我以前看過,武打是極厲害的,有幾年銷聲匿跡了,沒想到被新音社招攬了去!」


  正說間,全身紅的商雪袖一個翻身接著一個大劈叉,堂下一片叫好聲。


  張老闆琢磨著道:「她這身段實在利落,你們看沒看出來,和五盞燈有點同根同源?莫不是五盞燈教的?」


  劉榮升搖搖頭道:「五盞燈還教不出來。」


  打戲難以在得好兒和炫技之間找到平衡,可看這倆人的打戲真是一種享受,簡練明快,絲毫不拖泥帶水,內斂之中極見功力。


  更了不得的是商雪袖氣息極穩,一般的女伶演了打戲中間夾著念白或唱,都喘的不得了,但這商雪袖一直到了戲的尾聲,按說應該已經極其疲累,可那一把好聲音還是穩穩噹噹、清清楚楚的傳到了最後面。


  三人相視了一眼,都屏住了呼吸,看商雪袖攀到了旁邊布景假山的最上面,背著身子彎下腰,那腰肢似乎不盈一握,又柔軟之至,鼓聲一響,她猛地從上面翻了下來立在台上,一個晃兒都沒打!


  台下先是一陣安靜,然後才爆發出一陣陣的好兒聲,台上的天兵天將高舉兵刃架起商雪袖,凱旋令的調子響起,宣告了這一場折子戲《青石山》的終結,也宣告了今晚這場戲的終結。


  馬老闆正要讓人看賞,被劉榮升一把拽住,搖了搖頭,又指了指樓上雅間。


  不到片刻,便仍有差役到了台前,就聽劉師爺大聲道:「謝宋大人賞!」


  商雪袖在後台卸妝,聽著前面一陣陣的鼓雜訊和管頭兒謝賞的聲音,心裡反而越發平靜,腦海里回顧著今晚的三齣戲,還哪裡需要改動,哪裡不足。其他人得了她的吩咐,也不聲不響,彷彿出將入相的帘子一放,外面的世界便與新音社無關了一般。


  外面的聲音漸漸平靜了下來,想必是看戲的已經都離開了,這才看到管頭兒掀了帘子進來,道:「春榮和滿福兩家的老闆,一家送了一張琵琶記趙五娘的小像,那小像據說是求了蘇城名家所畫;另一家送的是綉金邊龍鳳紋的大黑色幕布;包括劉館主自己也以榮升戲館的名頭厚賞了,是一塊做的極氣派的匾,上面題著「明劇新音」四個字,看起來也是請名家寫后趕著時間制的匾。」


  商雪袖往手上擦著脂膏,不停的揉搓這雙手,問道:「管頭兒,您有經驗,以往這應該怎樣處理?有戲館給戲班子賞東西的先例嗎?」


  管頭兒道:「有是有,但您說賞東西,基本是賞些銀子或者是讓利居多。三位館主送這個東西,不是一個賞字能蓋過去的,我琢磨,他們三個是有意結交班主。伶人結交戲館館主的並不算少,很多名伶都有自己偏愛的戲館,這並不少見。」


  商雪袖沉吟道:「管頭兒,你和兩位岳師父可商定了什麼時候離開蘇城?離開蘇城之前安排一次,我來請三位館主,感謝他們盛情。至於現在,我想他們也沒有想過要新音社立刻有所表示,我們歸根結底還是要把戲唱好。明后兩天可是重頭戲,就算是我也沒有那麼十足的把握——我以前沒唱過連台本戲。」


  雖然《吳宮恨》分兩個晚上演,但商雪袖為了縱觀全局,包括戲中人物情感的延續甚至衣飾搭配效果等,排練的時候除了她自己的戲,其餘都是整出通排,從一大早一直到了晌午,還請了兩位岳師父從旁參詳,才最終決定第一晚結束在《裂紗》一折,第二晚則是從《館娃宮》開始到《畫眉橋》。


  戲一開場就極為熱鬧,分別代表吳越兩國的八個扎大靠的武生武凈以及十六個龍套上了場。


  眾人眼前都是一亮,尋常的戲班子,這戲可演不了,因為扎大靠的這一身上下,沒銀子可做不起,而這新音社竟如此豪氣,一做就是八套!

  這二十四個人交叉穿行,輔以急促的鼓點聲,這樣的場面同樣的具有商雪袖的風格,聲勢浩大卻簡單幹練,並不冗長,不多時便進入了正題,勾踐稱臣,麻子六的伯嚭、李玉峰的伍子胥尤為出彩。


  接下來就要到《訪麗》了。


  商雪袖拿到這個本子的時候,便知道了蕭六爺的用意,這種耳熟能詳的故事,很多折都是可以忽略的,連台本戲的缺點在於容易節奏拖沓,缺乏亮點,因此需要在緊湊上下功夫。


  當商雪袖的西施和小玉桃的鄭旦相攜而上的時候,坐在雅間的宋子寰眼睛亮了亮。


  古代的「浣紗雙姝」,不外如是吧?

  二人的裝備十分類似,一穿淡青,一穿水紅,頭上的裝扮仍然是觀戲的眾人從沒見過的,各自戴了一定漁帽,只是比別的戲里的漁翁帽子要更漂亮別緻,上面用珠子綉著圖案,兩側垂著同色的穗子,隨著人物動作輕輕拂動,襯著帽子下兩張桃花也似的小臉。身上是斜襟的綉墨色花的女帔,外面披著蓑衣,兩人手裡都是提著小籃子,上覆白綢,做出分花拂柳而來的姿態,一人一句的念了出場白。


  琴聲響起,二人各自手執長綢,邊舞邊唱起來,正是兩個無憂無慮的浣紗少女,這畫面極其賞心悅目,而聲腔更為優美動聽,一個如同新鶯出谷,一個如同水流綜綜,真是聽不盡也看不盡的青春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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