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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濁酒一杯家萬裏(九)

  朱常洵有理由誌得滿意。


  就算是大明最厲害的藩王朱棣,他得到皇位的時候,還是需要動用一番刀兵,CIA勉強得到手的。


  哪像他福王這麽容易。


  京城來的書信可是說好了,隻要他人到了,就能夠立刻黃袍加身,隨後登基。


  簡直就是天命所歸。


  南京陪都。


  如今衙門之中燈火通明,坐著大大小小剛升上來沒多久的大臣們。


  自從錢謙益和溫體仁他們在京師被崇禎一網打盡之後,東林黨的勢力,立刻就收縮了不少,現在最年輕的首領人物是馬士英和高宏圖。


  一個是南京兵部尚書,一個是南京戶部尚書。


  位高權重。


  “你們都過了,現在崇禎還在,這種做法就是謀反。”


  馬士英運氣不錯,若不是在朝堂之上爭權奪利失敗,退走南京,可能現在也會被建奴們打包帶走。


  不過他並不感激崇禎為他報了私仇,反而更加仇恨。


  他認為崇禎的做法,是在斷讀書人的根,現在直至開始,若是經過兩三代,誰還會在意儒學。


  到時候八股文章,不全都變成了九章算術?


  “我看你是想要擁立神宗之侄潞王朱常淓,才這樣說的吧?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私下的串聯。”


  阮大铖陰陽怪氣的瞬間解開了其中得到內幕。


  朝堂之上,哪有新鮮事,不過是利益之間的妥協,然後選出一位所有人都能夠接受的皇帝而已。


  “潞王朱常淓有什麽不好?要是你說血統偏遠,自然缺乏繼立的理由。但他的賢名可是廣為人知的,這一點大家都不否認吧?”


  馬士英據理力爭,心中想的則是,就算潞王朱常淓不能做皇帝,也可以拿到屬於他們東林黨的那一份好處。


  “咱們可是已經在半個月前都說好了,現在又臨時變卦,可不符合君子之道。”


  阮大铖別看最拿手的是戲曲,可能寫出東西的人,嘴皮子從來都不會太笨,除非在語言方麵真的有缺陷的那一種。


  “你們不會已經讓福王啟程去往京師了吧?”


  馬士英臉色一變,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一開始總覺得此地少了幾個人,此時再次細心留意才發現,好幾位帶兵的總兵已經不見了。


  “嗬嗬,現在才發現,已經晚了,估計劉良佐已經和福王匯合了。”


  阮大铖大是得意,他本來一開始就是依靠東林黨,算是東林黨的元老,可看著所有的好處都輪不到他,隻能另謀高就。


  最後輾轉勾搭上了魏忠賢。


  說起來他也是被嚇了一身冷汗,誰能知道熹宗朱由校會死的那麽突然,本來眼看著魏忠賢將要失勢,想著另投其他人。


  可世間事就是這麽神奇,他不但保住了自己的官位,還得到了魏忠賢的信任。


  當然現在他隻代表他自己,順便也剛好能夠忽悠住京師的魏忠賢。


  畢竟許多事情,還需要人家才能完善。


  譬如:福王的隊伍如何進城,進城之後如何迅速的控製皇宮等等。


  馬士英話語一噎,若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還真就沒辦法了。


  這正如下棋,一步先,步步先。


  在大明暗中又有波濤洶湧,暗流湧動的時候。


  關外的皇太極也已帶著他的殘兵敗將,走出了寧錦防線之內。


  還是在城頭上祖大壽的目送之下,完成的這一壯舉。


  隨後不久,袁崇煥也率領著他的人馬,回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可這並沒有讓他得到多少安全感。


  京師的皇上不在,壓力卻還是在他的身上,準確的說是崇禎手上的幾支軍隊。


  由於經常和皇太極他們對戰,自然更加能夠明白這些火槍兵的厲害,假以時日,遼東這個地方,就真的用不上他了。


  而到了那時,就是他的死期到了。


  這麽多年自己幹出來的事情,可是罄竹難書,崇禎連各個縣城的官吏貪汙都不能容忍,更別說是他這個手握軍權的總督了。


  “派人去秘密的接觸皇太極,就說,阿巴泰在我的手中。”


  身後立刻有他的親信下去辦事。


  經營寧錦防線這麽多年,手底下有太多烙印上他想法的人,而這些人從來都是視袁崇煥為遼東的英雄。


  隨時可以為他做任何事情。


  至於會不會給大明帶來麻煩,這些人從來都不會去管。


  “咱們真的要這麽做嗎?再找不到其他的一條路可走?”


  祖大壽本不是很願意和袁崇煥執行這種方案的,大明無錯,大明的子民也無錯,錯的隻是皇上而已。


  偏偏他們的力量和影響力,睡著皇上西行,去了一趟西安府,事態的發展似乎就漸漸地失去了控製。


  朝堂上被換了一次新血,最近又被放到了朝臣子,雖然還不知道將要從那個地方重新調入大臣來主持朝政。


  可方方麵麵都在表明,皇權在空前的強大,相應的作為臣子的權利卻在削弱。


  從古至今的朝堂鬥爭,幾乎都是這樣的一個模式,未曾變過。


  隻不過強大的皇權集於一身,那就是暴君。


  “不要在妄想還有其他路可走了,咱們現在必須藥味自己做主,更是為了給後世之人留下一條坦途。”


  袁崇煥說的坦途,就是如何讓儒家繼續興盛下去。


  為往聖繼絕學,可從來都是儒生們最向往的一番功業,隻是沒想過是落在了他們這一代的人身上。


  “那需不需要和皮島的毛文龍總兵結盟?”


  一直作為袁崇煥副手,在京師腳下碰了一鼻子灰的戴承恩,忽然想到了還在皇太極背後窩著的毛文龍。


  在他想來,要是毛文龍和他們結盟,就能立刻在遼東占據最大的優勢。


  到時候別說是皇太極了,就是崇禎皇帝想要換人,都要好好的顧忌一二,以免引起更大的動蕩。


  “不用想了,要是我猜的不錯的話,和皇太極的第一個交易,就是要咱們除去毛文龍,不然他們絕對無法全力以赴的攻打大明。”


  袁崇煥幽幽的說道。


  戴承恩低頭沉思,也是想到了這個條件。


  此時天色將晚,天邊的晚霞,紅彤彤的一片燦爛。


  這是最近天氣中,最好的一天。


  **

  天津衛。


  藍天白雲,悠悠海風。


  風中傳來一陣陣的鳥鳴,進入了元月低,似乎整個海邊也有了生氣,突然間活了過來。


  海麵上的小船,行駛的並不遠。


  站在沙灘上,還能聽到遙遠的歡笑聲。


  本就有好幾戶漁民在以捕魚為業,現在有了更大的船隻,每次出海都能夠活的最大的收成。


  而且每一次回到岸上,都要比他們一年捕魚的收獲都多。


  崇禎今天又來海邊沙灘上散心了。


  自從知道了京師的暗流,他就覺得應該回去了,不是他仔細能夠對付的了朝堂上的大臣們。


  而是他手中的火槍兵足夠他應付任何的一場爭鬥。


  這幾天他想了許多,而其中之一就是自問。


  自問自己是不是真的而太仁慈了些,到現在都還沒有殺過人,所以才讓許多人覺得機會一直都在。


  “明天就要回京師,天津衛的事情都辦的怎麽樣了?”


  李定國心中一陣振奮,總算是要去他向往的京師了,在天津衛是很好,可到底地方太小,人也太少。


  要是能按照皇上的設想,來建設天津衛,肯定需要更多的人口填補才成。


  “原總兵婁先光,副將金斌,指揮楊循翰都還不錯,婁先光現在是水泥廠的廠長,楊循翰則是在管理魚幹廠,而金斌則是護衛兩個廠子的保安工作。


  原天津衛三衛所,現在也被合並在了一起,分別讓三位尉長負責,他們身邊各有一個隨軍參謀,每人帶領一千人,應該能夠應付任何突發事件了。”


  李定國的安排很到位,就是這三個尉長和他手下的士兵,也不是長期駐守在此地的。


  暫時約定好,每三年一換防。


  要是需要回家娶妻生子,也會按照新的退伍條例,優先安置到地方上。


  而且本來他們大多數人都是冀州人,離天津衛實際上···也是很遠。


  不過經過李定國推算,隻要修好路,回家一趟似乎也不是很遠。


  “都說是為了防倭寇,可這麽多天,那看到過倭寇長什麽樣,倒是建奴的小舢板,來飄來了一條,我看這裏的造船廠一定要盡快建好啊。”


  事實上李定國做的已經到了極限,可崇禎還是覺得有些慢,總覺得時不待我,仿佛又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一般。


  時間一晃,就到了二月份。


  滿朝大臣們就在大牢之中過了個寒酸的年。


  而這一年本來各種大祭,各種拜祖宗的活動,也因為皇上沒在,完全辦不起來。


  此時一處隱秘的房間內。


  魏忠賢麵沉如水,對麵就坐著雙眼無神的客氏。


  “都說書生造反,十年不成,古人的話,從來都不會騙人,皇上都快要回來了,他們說好的福王居然還在路上遊山玩水。”


  接到消息後,魏忠賢就知道自己要完了。


  哪怕是拚盡一切把張嫣拿在手中也是無濟於事。


  畢竟對付一位能夠拋下老婆一個人跑路的皇帝,這種要挾根本就不會起到半點作用,還會讓人小瞧了他魏忠賢。


  “消息準確嗎?”


  客氏也是慌了,她能用自己的身體,誘惑熹宗朱由校,是占了天時地利人和,本來還以為能夠輕易的拿下朱由檢,卻是很快失手了。


  從那時起,她就知道,總有一天她對付張皇後的事情發作之後,絕對會死無葬身之地。


  然而崇禎繼位之後,對於曾經的事情,一句也沒有提起過。


  她自己也就當做不存在。


  若不是魏忠賢突然找上她說有辦法擁立新皇,借著從龍之功,擺脫死劫,她現在估計還在宮裏教那些宮女們讀書識字呢。


  若是魏忠賢和客氏知道,崇禎後來真的忘了他們做過的事情。


  還覺得他們辦事不錯將要一直用下去,估計會被自己給生生的氣死。


  畢竟這一次是他們親自挑起了這個,大多數人並不願意想起的回憶。


  可世上的事情,從來都沒有若是和如果。


  “消息不會有錯,那些本來還在我控製之下的棋子,現在也已經倒向田守新了,就連那些本來還願意合作的羽林衛和金吾衛,也都不願意摻和這件事情了。”


  魏忠賢知道,這些都是崇禎皇帝,從外麵帶來的威懾。


  離得近了,人的敬畏就會減弱,可一次遠行,反而讓這些人心內懼怕。


  “哼!他們就不怕皇上秋後算賬?真當那些銀子是好拿的不成?”


  客氏此時也表現出了她應有的狠辣,說話的聲音,幽幽中透著冷風。


  “皇上到現在還沒有殺過人,這些人自然是不怕的,最多了不起了,也不過是出去修路。”


  魏忠賢也是有些糊塗,從來都隻聽說過,殺頭才能威脅人,可不殺人一樣會有威懾力,而這種威懾似乎比殺頭還讓人恐怖。


  “另外那些銀子,他們已經全部還回來了,就算查到他們頭上,死罪應該是沒有的,最多算是一時糊塗,最後迷途知返。”


  外麵正是響午,太陽不是很溫暖,卻很明亮。


  屋內門窗關的很嚴,指點著一盞油燈。


  劈啪的燈花,讓屋內的燈光一陣閃動。


  搖晃的影子,仿佛他們做過的孽一樣如影隨形。


  “若是等到皇上回京,還沒有召喚咱們隨行,咱們就絕對活不過當晚,而那些大牢之中的大臣們,也不要指望能夠救咱們了。”


  魏忠賢沉默了良久,幹澀的說道。


  “不過想我一個閹人,一生之中還做過九千歲,就算是死,也是值了。”


  客氏眼中放出了一種光彩,恍惚之中她才發覺,麵前這個男人,雖然身體不夠健全,可所作所為,真的比朝堂之上的大多數真正的男人,都更加有男人味。


  “那我是不是應該說,還睡過皇上?更是差一點幹成狸貓換太子的勾當?”


  在燈光下,晃動的影子,似乎也在為兩人做過的事情喝彩。


  “用皇上的話說,‘那必須的’。”


  魏忠賢忽然,暢快的一陣大笑,人生一世,他已經做到了位極人臣,還有什麽需要去爭奪的?

  而沒有真正的後代之外。


  似乎也還不錯,不用為了後人的事情,而絞盡腦汁的去想辦法,更不用為了離別而傷感。


  兩人互相取暖似得相擁著。


  一邊笑,一邊哭。


  哭聲和笑聲,就在房間之中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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