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潞山兵變
二十八日一早，姜昱與百官與平日一楊會列於議事堂，羽林衛與隨駕的部分禁軍分佈山下，一切彷彿如常般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午時將近，廝殺聲開始傳來，仇安帶的叛軍抵達山下，並派人傳信到堂上，言明此次出兵乃為大周社稷，只要姜昱殺了李謙與葉冉，把皇位傳於二皇子，司馬賀將奉姜昱為太上皇，讓他在潞山湯泉宮頤養天年。
姜昱忽然笑了笑：「朕的二皇子才三歲，他們倒是會挑人。李卿，禁軍右中尉馬忌可會倒戈？」
議事堂的官員聽到是仇安帶禁軍來犯，頓時嚇得面容失色，相較下姜昱與李謙倒是神色泰然，不由的把目光與全放在李謙身上，彷彿忘了他此時早已被降為中書舍人，而非之前的左相。
李謙回道：「馬忌與仇安同為禁軍中尉，卻一直憚於仇安淫威，若是前幾日，他忌憚仇安威勢，或許還只會明哲保身兩不相幫，但昨日臣給了他那件東西后，今日定會竭力退敵。」
眾人都問到底是何物事竟有如此誘惑，李謙只微微一笑：「仇安造反乃在預料之中，皇上早已做好防範，眾位不必擔憂。」
此時又有人來報，西蕃舉兵十五萬攻打涇州，鄧衍手中七萬守軍已苦撐多日，再不派援軍前去，涇州恐要失守。接著遞上已被司馬賀截留了多日的鄧衍奏摺，同時傳達仇安之言，若皇上即刻殺了李謙交出兵符，禁軍便撤回永昌，舉半國之力攻打西蕃，否則姜昱手中兵符無法傳遞給周邊軍鎮，只能坐視鄧衍丟城塤命。
御史中丞陸仲怒道：「司馬賀竟然勾結外敵逼迫皇上，如此亂臣賊子，抓住后非抄家滅族不能消其罪。」
另一人說道：「那些都是后話了，先看看眼前怎麼辦吧。晉州的張秉珅可是與司馬賀穿一條褲子的，萬一他們也提前串通，從東南逼來可如何是好？」
李謙笑道：「馬忌已答應，他的禁軍右衛聽從葉將軍調派，此時葉冉正在山下坐鎮，兩軍兵力差不多，我們又佔了地利，只要他們再無外援，按照我們之前部署，快則一日，慢則兩天便能打敗仇安。至於張秉珅，今日一早我已收到晉州飛鴿傳書，張秉珅與支持他的部將共六人在昨夜發兵前全部秘密被殺，兇手不知所蹤。晉州現在一片混亂，皇上怕是要斟酌下往晉州的官員調配問題了。」
姜昱說道：「不止晉州，今早同時接到消息，坋州孫鵠也造反了，好在李卿已提前有所準備，寧州刺史李元前去攔阻，東北方的河陽，要不是張懷遠在那盯著，估計這會早反了。哼，朕平日沒有虧待他們，關鍵時刻竟然敢響應逆賊之舉，大周真是養了一幫吃裡扒外的東西。」
這時，外面隱約傳來一陣兵刃相交之聲，一直在外守著的阿信闖進來呼道：「羽林衛也反了，陛下快走！」
「什麼！」姜昱倏然站起看向李謙，李謙也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神色要阿信再說一遍。
「行宮門口的羽林衛偏將許崎突然帶兵沖了進來，與宮內的羽林衛打在一處，陛下需儘快離開這裡。」
議事堂內霎時間亂成一團，李謙顧不得禮數，徑直走到姜昱案前低聲道：「事情有變，陛下還是快從堂后出去與安昭儀會和進山中密道，臣來擋住他們。」說完囑咐阿信：「你快帶皇上從後堂先走！」
阿信護送姜昱退到內宮，璃雅為了以防不測早已準備好車馬，與李錦宜押著司馬君玉在後門口等候，姜昱一到就與司馬君玉、李錦宜進了馬車，璃雅正要駕車，姜昱忽問：「柳絮呢？」
「我們這次行蹤隱秘，沒敢再多帶人。」璃雅回道，但看姜昱猶豫神色心下一酸：「我馬上去找她。」說完牽過阿信手中馬匹轉身又回到宮裡直奔柳絮住處，找到人後立即帶到後門處相會。
姜昱與司馬君玉、李錦宜和柳絮四人進入馬車，璃雅駕車，阿信騎馬同往山中而去，走出不遠就遭到幾十個羽林衛伏擊，璃雅停車拔劍與阿信跳入戰圈廝殺，收拾掉十來人後，阿信催促璃雅：「娘娘快駕車離開這裡，我先拖住他們，萬一後面再有人追來就不好了。」
璃雅也覺有理，說聲「那你小心」，然後駕車迅速離開，行到那夜洞庭二霸跟蹤之處，道路變窄，馬車已不能再走，車內四人陸續下來，璃雅將馬趕上另一條大路駛去，與四人徒步上了山道。待走到前方岔路口，左拐要穿過亂石堆往密道入口大樹走去時，姜昱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璃雅問道。
「走這裡。」姜昱沒有左拐，而是繼續向前。璃雅疑惑：「不進去了？」
「你忘了剛才是誰做的內應？」姜昱快速走著，璃雅尚不覺怎樣，另外三名女子卻有些跟不上，尤其司馬君玉還被綁著雙手。
「是羽林衛。陛下難道是懷疑葉……」璃雅看了看落在後面的李錦宜，把話咽了回去，隨即又說道：「那只是許崎叛亂，與葉將軍沒有關係，否則怎麼還會有其他羽林衛護駕，阿信怎會拚死相助？」
「他連許崎有異心都沒有察覺，難保其他屬下中不會有第二個許崎，你隨朕走就是。」說完回頭看了眼落的更遠的三名女子，腳步慢了下來。
璃雅幾人跟著姜昱穿過一片山林來到一間木屋前停下，姜昱拍了四下手，屋后竟然跳出數十名持刀太監，為首的卻是內廷樞密使楊欽與侍御史曹華。
楊欽看到姜昱到來，將他們迎入木屋，並派人在屋外四處把守。
休息片刻后，姜昱把璃雅單獨叫道屋外無人處，鄭重的拿出一塊魚符交給她：「璃兒，朕的江山社稷，此刻都繫於你手了。」
璃雅沒聽明白：「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從這裡往西北方去一百六十里處是太祖皇帝的徽陵，那裡原有守陵侍衛二千人，朕一年多來又暗中陸續加派了三千，首領林阜是去年犯錯被朕故意貶往徽陵的守陵將軍，為的就是提防變故。你現持此符去找林將軍，讓他帶人前來護駕回京。」
「護駕？」璃雅有些不解：「為何不等靖遠侯與葉將軍殺退叛軍肅清羽林衛再護送陛下回京？」
「他們剿滅叛軍后，整個潞山的官員將士都會惟李謙之命是從，若他再有什麼想法，朕豈不是剛出了狼群又入虎口。不管他是否存有異心，等林阜來了都會平衡當下勢力，兩方互相牽制，朕才能平安回到京城。」
雖然璃雅不相信李謙與葉冉會做出犯上之事，但對姜昱而言，召林阜來確實會更踏實些，於是小心收起魚符問道：「我這一去，最快明日晚間才能回來，陛下可撐得住？」
「這邊估么也得到明日才能剿滅叛軍，等他們在密道里和滿山上下找朕時你們應是已經到了。到時候你也不用進來，這山上有烽火台，你只需讓人燃放烽火，朕看到后再回湯泉宮。」
璃雅應諾，忽想起一事：「對了，馬忌原本是要中立的，陛下到底給了馬忌什麼東西讓他那般死心塌地？陛下能給的，難道仇安獲勝后不能給么？」
「李謙對朕說，馬忌與仇安同掌禁軍，已是宦侍能達到的人臣極限，他不像仇安那般利欲熏心，所求者不過動蕩中保平安，太平時享清譽，於是朕給了他一封蓋了印的空白聖旨，只要他能助朕避過這一劫，金銀財帛還是後世留名，都由他自己書寫。」
「你們就不怕他以此來左右儲君人選？」
「過個一年半載，朕就會奪了他禁軍之權，授他田地爵位，那時京城翻了天去也與他無幹了。」
「原來如此，這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時候已不早，臣妾這就動身出發。」
「等等。」
姜昱叫住璃雅，解下腰間佩劍遞出。璃雅驚訝的看著姜昱，這把寶劍名為「七星」，當年太祖皇帝登基前，當世鑄劍名家公孫冶獻上一爐所鑄的「雷霆」「七星」兩把寶劍作為賀禮贈太祖皇帝，這兩把劍經歷大周曆代皇帝之手，見證過無數次宮闈變亂，姜昱登基后把較為厚重的「雷霆」懸挂於勤政殿中，自己則時常隨身攜帶較為輕盈的「七星」，現在他居然把這把劍遞給自己。
此時姜昱眼中注滿難得一見的溫情：「朕知道你因朕而對柳絮有些許敵意，朕如此眷顧她，確實為她與朕在音律上的相融相通，她對朕而言是知音，你於朕卻是知心。日後或許還有更多女子充盈後宮，但無論是誰，都無法替代你在朕心中之位。今日贈你七星，以明朕心，望你珍視。」
璃雅多日來的妒火霎時間煙消雲散，甜蜜柔情縈繞心頭，酥恍的整個人仿若身處在溫泉花海，五彩雲端，直到姜昱把劍置於她手中才緩過神來。
「我這就去徽陵，陛下保重。」語氣情意綿綿，眼中波光流轉，從未見過她如此情狀的姜昱也是心中微漾，俯身在她額頭留下深深一吻，才戀戀不捨的目送她轉身離去。
璃雅滿心濃情化作無限動力，飛快的奔下山去沖入亂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