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七章:事兒還是要人來做的
得了天子的詔命,一干大佬各自出宮去處理各部的亂局不提,
內閣的幾位大人和吏部孫天官以及都察院萬總憲卻是跟著陳矩來到了乾清宮,天子到底是天子,或許會一時意氣,但是總不會白白的將他們都一直扣在宮中不放的,如今召他們進宮來,恐怕是有正事了。
至於是什麼正事?
在場的老大人們都是久經宦海之輩,掃了一眼天子召見的人選,就大致猜了個七七八八,既然召見的是吏部尚書,那麼這次的議題肯定和人事有關。
而這次錦衣衛查抄各府,銀兩贓物暫且不提,著實會有一大批官員落馬,既然罷黜了一批官員,自然就要重新篩選一批官員頂上,畢竟朝廷的政務還要有人來處理。
至於說召見都察院的萬總憲,就更是呼之欲出了,出於大戰將起,穩定朝局的考慮,皇帝這一次出手還是手下留情了的,某些關鍵位置上的人,還是沒有擅動,而相對的是,平時地位不低的科道官員就成了皇帝開刀的首要對象!
這一次罷黜的官員當中,有將近五成都是御史科道,都察院上百位御史當中,一次性罷免了超過二十位,數量不可謂不眾……
「臣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乾清宮中,天子一身蟠龍袍,坐在御座之上,虛手一抬道。
「諸位先生請起,今日請諸位先生過來,是想商議一番,這官員銓選之事!」
眾臣起身,一副不出所料的神色。
朱常洛順手從身旁的奏疏當中抽出一本來,繼續道。
「吏部所上奏疏,朕已經看過,內閣眾位先生的票擬,朕也心中有數,並無太大不妥,只有一處,這奏疏上有言,調吏部郎中楊漣為吏科給事中,被內閣諸位先生駁回,不知是何緣故啊?」
事實上,這一次查抄各臣的府邸,雖然看似是突然之舉,但是無論是內閣,還是宮中都已經醞釀許久,朱常洛也早就密召孫丕揚入宮,讓他擬定繼任者的名單出來,而孫天官也加班加點,總算是擬定出了一份比較「合適」的名單。
但是奏疏送到了內閣,卻出了一點小小的差錯,而這點差錯,就出在楊漣的身上,按照內閣和天子的雙重要求,也因為這次銓選的多是科道官員,所以孫天官這次拔擢的人才大多數出自翰林院,佔據了整份名單的將近六成,而這六成當中,也很完美的體現了孫天官的行事風格。
往常銓選的人數並不多還好,這回一次性出現了這麼多的空缺需要填補,孫天官的個人風格一下子就體現出來的,不誇張的說,這份名單簡直就是一份官場勢力分布圖。
孫天官完全是按照朝中各個黨派的勢力大小來分配名額的,精確到了分毫不差,當然,這僅僅是針對於從翰林院拔擢的人選而言的。
翰林院之外,孫天官討好的意味就十分明顯了,密密麻麻簡直是帝黨的天下,戶部郎中劉一燝,禮部員外郎朱延禧,兵部郎中何宗彥,還有這次備受爭議的吏部郎中楊漣,都被孫天官一次性給擬調入了科道當中擔任掌道御史或是各科的給事中。
而接替他們本職的人選,毫無疑問的也是帝黨的人,即便不是帝黨內部的人,也是帝黨當中某位大佬的心腹或者門生。
帝黨在朝中的勢力最多和浙黨勢均力敵,但是浙黨在這份名單當中只佔到了一成半左右,但是帝黨卻足足佔到了將近三成!
至於剩下的一成,才是那些沒有什麼靠山的野路子官員,其中甚至不乏有舉人出身的,當然,他們是肯定指望不上清流科道的,不過能夠進入六部寺院當中,也算是仕途的一大進步。
應該說,當看到這份奏疏的時候,內閣的一干大佬都是懵逼的,誰也沒有想到,孫天官竟然已經跪舔天子到了這等不要臉的地步……
不過事已至此,吏部的名單都遞上來了,全盤駁回是不可能的,雖然他們不願意承認,但是不得不說,孫天官這份名單雖然對於帝黨太過優容,但是對於其他勢力的平衡還是把握的很好的,老大人這麼多年的吏部天官不是白做的!
而偏偏這個時候又是大戰將起之時,所以這件事情必須快刀斬亂麻,不能拖延太久,再讓吏部重新擬定一份名單肯定是來不及了,加之帝黨對於朝廷的侵佔,本就是難以改變的事情,老大人們也從沒想過能夠阻止,所以這份名單雖然在對待帝黨的方面極為不合理,但是這種情況下,老大人們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不過有些事情可以讓步,但是有些事情卻是不能讓步的,比如說,楊漣……
「陛下,楊漣其人固然能力出眾,廉潔奉公,素有直名,然其出身舉人,資歷又淺,與清流科道相去甚遠,依老臣之見,可擬為吏部員外郎更為妥當!」
這份奏疏的票擬人是沈鯉沈閣老,當然,只是沈閣老第一個接到奏本,票擬的意見,是一眾內閣大臣共同議定的,但是此刻,天子開口問詢,沈閣老自然要出來稟答。
這也是一般的拔擢流程,出身舉人的官員,其實上升的空間本就極小,能夠做到知府一層,已經算是到頂了,能有機會進入部院者,無不是得遇良機,就如這一次的大面積補缺事件,而且又要儘快定下人選,才會考慮到他們,算得上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
至於能夠做到侍郎尚書之輩的,更是少之又少,終明一朝,出現這種狀況的只有一朝,就是嘉靖年間,世宗皇帝以藩王入主大統,跟隨他的王府舊臣也因此而水漲船高,進入朝廷的高級官員行列,但是即便如此,也從沒有人能夠打破流品之限,清流就是清流,濁流就是濁流,即便是世宗朝,也未有非進士而登科道的先例,就如同勛戚的三大營一般,這是文臣最後的底線,並非能夠輕易打破的。
直到此刻,殿中的一干閣老才開始後悔,早知如此,就不該答應皇帝當初用文勛來代替從龍之功的主意,不然的話,這個時候還可以用從龍之功,下不為例來搪塞過去,哪有這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