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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七章:朱閣老很鬱悶

  人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如果說陳矩是不折不扣的君子的話,那麼梁永就明顯是反派的模板人物了。


  這位東廠提督太監,從來就是皇家的走狗,逢高踩低,欺壓良善的事兒沒少干,更重要的是,自從接掌東廠之後,就毫不客氣的接過了征繳礦稅的大旗,雖然他沒有親自去各地徵發礦稅,但是這件事情一直是由他負責的。


  單從這項業績來說,梁永做的不比他的前任孫暹要差!

  而且更重要的是,梁太監比孫暹收斂,更比孫暹會做人,一改前幾任廠公和錦衣衛內鬥不休的作風,狠抓東廠番子的整體素質,雖然違反亂紀的事兒依舊沒少干,比如征繳礦稅,但是手法卻是高明了不少,好處不少拿,把柄卻不好找,在朝野之上早已經完成了笑裡藏刀的稱號。


  尤其是一張利口,堪稱一絕,即便是有人偶爾拿住了東廠的把柄,到了皇帝的面前也被梁太監三兩句連消帶打擠兌的說不出話來,應該說,若是真的要比的話,梁太監才是眾大臣心中宦官的真實嘴臉。


  而陳矩這種深明大義的,卻明顯是宦官當中的異數。


  更何況,在場的這些人再是閣部重臣,再是六部七卿,也掩蓋不了一個事實……


  他們想要違規操作!

  按道理來說,皇帝已經明明白白的下了詔諭,今日必須要出結果,這又不是和他們商量,說是今天就得是今天,所謂君無戲言。


  但是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大家都不大願意這個時候談,所以想要讓陳矩出面去求個情。


  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但是說出來卻是有點不合規矩的。


  所以這內閣當中著實是冷場了一陣子,半晌,還是和梁太監關係稍佳的東閣大學士李廷機上前,咳嗽兩聲,道。


  「廠公,方才陳公公傳旨過來,我等商議了一陣子,覺得此時便召開廷議有些倉促,諸位大人對於礦稅和一條鞭法都不大熟悉,故而想讓陳公公去求個恩典,緩期幾日……」


  李大人和梁永的關係算不上好,但是李大人是東宮屬臣,而梁永又是新君十分看重的宦官,和在場的其他人比,李大人算是能夠說得上話的,這個任務自然就交給了他。


  和外頭想象的都不一樣,到了閣部大臣這種程度,即便是秉持著傳統士大夫的觀念,對宦官的觀感不怎麼好,但是也不會像一干御史言官一般亂開地圖炮。


  尤其是像梁永這種大太監,以後有望更進一步的,更是要小心對待,不然的話,便是處理不好內廷和外朝的關係,直接會在高層的圈子裡減分的。


  別的不說,且看看入閣的幾位,可都是和宮裡的大太監鮮少發生衝突的。


  到了這個階段,有些潛規則自然而然的便明白了,若是不明白的話,只能說歷練不夠,坐上來也守不住。


  「原來如此!」


  梁太監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不過臉色卻是一下子沉了下來,冷聲道。


  「李先生這話好沒道理,在場各位哪個不是閣部重臣,國之棟樑,咱家雖不怎麼參與朝政,可也知道你們成日里喊著礦稅之禍,嚷嚷著讓皇爺廢除礦稅之政,不說別人,你們這內閣里有一個算一個,哪個人沒上過讓皇爺廢礦稅的奏疏,現今又說須得仔細思量,難不成上奏疏之前,老大人們都不過腦子的嗎?」


  一干人臉色難看,梁太監今天是怎麼了,這話說的也忒難聽了……


  要知道,往常梁太監可是出了名的口蜜腹劍,平日里又低調的很,不大插手政務,的確不是說說而已。


  梁太監是真的不怎麼管朝政,守著自己東廠的一畝三分地,別人只要不招他,他也不會主動跟別人發生衝突。


  不過還沒等眾人醒過神來,梁太監卻是冷哼一聲再度開口。


  「可前兒咱家聽那戲本子里說,新皇登基,老臣們必依仗過往功勞目中無上,還想著是杜撰的,今兒可算是長見識了,這要是先帝爺的詔命,幾位通宵也要把條陳趕出來吧?罷罷罷,不必勞煩陳公公,咱家這便替諸位回稟了皇爺去!」


  梁永說完,轉了個身就要往外頭走,不料背後卻是傳來一聲冷喝。


  「站住!梁太監你莫要欺人太甚,我等何曾藐視陛下?」


  朱賡覺得今天簡直是倒霉透了,先是自己的鐵杆盟友,外朝最大的臂助吏部尚書孫丕揚被莫名其妙的扣上了一個包庇屬下的名頭,然後是衷貞吉跳出來跟自己搶功,再然後連策劃已久的廢礦稅也被王錫爵打太極般的變成了一條鞭法代礦稅,如今又冒出來一個大放厥詞的內宮太監,口口聲聲稱他們藐視皇帝。


  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應當說,梁永說的沒錯,換了是先帝在位,下詔開廷議商議某事,別說是上午下詔讓下午召開了,就是下午下詔,他們這幫人也得通宵商量出個結果來,但是現在卻是想著拖延兩天,這其中固然有其他的因素影響,可也不乏新君繼位,威望不足的影響。


  但就此要說藐視皇帝,那就是典型的上綱上線扣大帽子了,這話要是傳出去,這屋子裡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個個少不了被彈劾的。


  外頭那幫子御史科道官可不止是盯著皇帝的,他們這幫閣部大臣也是他們刷聲望的最佳素材。


  何況他們只是不願和梁太監發生衝突,卻非是怕了他。


  「哼,朱閣老說的好沒道理,不是藐視陛下?難不成是欺君罔上?」


  梁永停下腳步,轉過身嘲諷的望著朱賡,又是一頂大帽子扣過來。


  「咱家沒記錯的話,前幾日陛下才下旨命群臣盡述張公功過,一條鞭法是張公改革重中之重,朱閣老當時也是上了奏疏了,難不成你沒仔細了解過一條鞭法,就敷衍了事的上了奏本?若是認真去了解過張公生平,又何談不熟悉一條鞭法?諸位要找由頭也該找個好點的由頭,咱家這等不插手朝政之人都瞧得出來你們是在找借口推脫敷衍,還指望皇上不清楚不成?」


  「你……」


  不得不說梁永說的有理有據,只是那話里濃濃的鄙夷之意,卻是讓朱閣老狠狠的生了一場悶氣,他竟然被一個權閹鄙視了,簡直是生平大辱,剛要說話,卻不防老首輔眉頭一皺,沉聲開口道。


  「都不要鬧了,勞煩梁公公回去復旨,就說老夫即刻召開廷議,務必在日落之前,將條陳送入宮**陛下御覽!」


  「還是元輔大人明理,那咱家就不多耽擱諸位了!」


  梁永剛才還一副陰沉沉的臉色,瞬間變得笑呵呵的,拱了拱手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帶著人轉身出了內閣的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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