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用不著三上吊
自朱翊鈞十五歲大婚以來,李太后便放手了朝堂上的所有政務,任由他來處置,從不插手!
只有在有關後宮事務的處置方面,李太后才會偶爾出面替王皇后撐腰,朱翊鈞早就知道李太后對於他想要改立太子多有不滿,但是李太后尋常也只是旁敲側擊,並不會逼得他太緊,像今日這般為了朝堂之事而聲色俱厲的訓斥他,還是頭一次。
眼見朱翊鈞心虛的低下頭,李太后嘆了口氣,道。
「皇帝啊,哀家知道你喜歡鄭氏,你總覺得,哀家為你挑的皇后你不合意,那鄭氏才是你的妻子,所以你寵著她,護著她,恨不得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這些哀家都明白!」
「壽王的出身的確是不好,哀家不忌諱這一點,但是規矩就是規矩,他出身再不好,也是你的兒子,你的頭一個兒子,喜姐這些年身體不好,怕是也不會有嫡子了,這太子之位說到底都是他的。」
「以前哀家不說,是因為常洛這孩子資質平平,也沒什麼手腕,所以哀家也在猶豫,要不要將他推上那個位置,但是如今看來,這孩子懂得隱忍,手段心計都是上上之選,你的這幾個孩子裡面,沒有比他更出色的了!」
朱翊鈞沉吟片刻,終於忍不住反駁道。
「可他的手段太強硬了,這一點兒子頗為不喜,何況他心中對兒子,甚至是對母親您都毫無敬畏之意,他自以為掩飾的好,可兒子又豈會看不出來,這些年在宮裡的日子,怕是讓他心裡充滿了怨恨,若是真的讓他當了太子……」
有了上次的經歷,他是不敢再提朱常洛的出身了,不過談到這個孩子,他心裡還是忍不住感到一陣不舒服。
「這一點哀家也不是沒有想過,可皇帝你不要忘了,你是皇帝,哀家是太后,縱然是他心有不滿又如何?他能拿你怎樣?」
「再說常洵那個孩子,雖然才十歲,可哀家卻也瞧得出來,他不是太子的料子,小小年紀就敢打死打傷陪侍他的內侍宮娥,你非要將他推上太子之位,是禍非福!」
這兩句話李太后的口氣倒是溫和的緊,朱翊鈞也忍不住有些羞愧,道。
「母親,洵兒還小,不過有些頑劣罷了,何況不過是幾個內侍而已,兒子已經命張誠嚴加教他,定不會再出現這等事情!」
只是這口氣當中卻流露出一絲寵溺,頓時讓李太后的臉色一沉,臉色變得嚴厲起來。
「皇帝,你不要忘了,你是皇帝!不只是常洵的父親,還是這天下萬民的君父,選太子也不是小事,你真的覺得,憑常洵的品行,能夠比常洛更合適這個位子嗎?」
「這……」
即便是臉皮再厚,朱翊鈞也不得不承認,憑如今朱常洛顯露出來的手段心計,憑朱常洵是絕對爭不過他的,說不定到最後還會害了他。
眼中閃過一絲回憶之色,李太后眼中閃過一絲悲傷,道。
「皇帝,你繼位之時方才十歲,你弟弟潞王更是還不懂事的年紀,被哀家和幾位先生就送上了帝位,所以你並未經歷過帝位之爭,才會有這等想法,但是哀家今天要告訴你,你可知你父皇當時在裕王潛邸的時候,經歷過何等的辛苦,躲過了多少次生死殺機,才奪得了這帝位。」
「若是常洛是個普普通通的皇子還好,但是如今他有這等心計謀略,你若是執意要將常洵立為太子,不僅會害了常洵,說不定到最後連鄭氏都落不得好下場!」
這下子朱翊鈞是真的有些動搖了,誠然他在史書上看到了無數為了帝位廝殺的例子,但是他畢竟沒有經歷過,如李太后所說,他懵懵懂懂的時候,這帝位便已經送到了他的手裡。
所以他心中一直覺得,太子之位也就是那麼回事兒,有他這個父皇在,無論如何也能保得朱常洵無恙!
但是直到現在,他才驚覺一身冷汗,當初唐太宗何等寵溺他的四子魏王李泰,遙領七州之地,並被特許常駐京城,種種跡象都表明,唐太宗對於這個才華橫溢的兒子滿意程度要遠遠高於他的長子李承乾,甚至有意易儲。
可結果呢?
唐太宗最後幾個兒子互相殘殺,沒有一個有好結果。
難不成,他的常洵也要經歷這樣的苦難嗎?
一時之間,朱翊鈞頭一次有些懷疑,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否正確。
「好了,哀家乏了,你且回去好好想想吧!」
看著皇帝愣愣的樣子,李太后扶著額頭,揮了揮手說道。
「兒子告退!」
朱翊鈞行了個禮,全然忘記了自己這次來的目的,神思不屬的走出了慈寧宮的大門,回到毓德宮之後便將自己關在宮中,吩咐誰也不見。
只是可惜,這皇宮當中,總有攔不住的人的。
「陛下,貴妃娘娘求見!」
張誠小心翼翼的走進殿中,低聲道。
卻見皇帝手中捏著一張泛黃的信封,信未封口,信封上乾乾淨淨並無一字。
而皇帝卻是緊緊的盯著它,神色陰晴不定,聽見此言,頭也不抬便有些煩躁的道。
「朕不是說了么?誰也不見,讓貴妃先回去吧!」
「這……」
張誠頓時一愣,要知道,以往的時候,無論皇帝多麼繁忙,都不會將鄭貴妃晾在一旁置之不理,可是這從慈寧宮回來之後,怎的就變了個人似的。
不過他抬頭瞧見皇帝不善的眼神,卻是猛地冒出一陣冷汗,低頭道。
「遵旨!」
「貴妃娘娘,娘娘您不能進去,陛下吩咐……」
「都給本宮讓開!」
只是張誠才出去沒多大工夫,朱翊鈞便聽見殿門處一陣喧鬧,鄭氏帶著兩個宮娥便往裡闖來,而張誠則是急的滿頭大汗,不過終是沒有擋住鄭氏的腳步,片刻之間,鄭氏便已經到了朱翊鈞面前。
「陛下,你要為臣妾做主!臣妾真的什麼都沒有做,臣妾冤枉啊!」
鄭氏臉色蒼白,進門就拜倒在地,低聲啜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