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民變
內閣。
「什麼?民變?如今情形如何,可控制的住了?」
下面稟報之人剛剛吐出這兩個字,張位便立刻丟下手中的奏疏,霍然而起,聲色俱厲的問道,猛烈的氣勢讓稟報之人微微一滯。
而剩下的兩位大學士也是看到這邊的異常,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
其實也不怪張位如此大的反應,京畿之地,歷來極少發生民變,一旦發生,只能說明到了大廈將傾的地步,民怨沸騰才會有此景象,如今陡然聞聽消息,讓他如何不驚!
「首輔大人,民變只維持了很短的時間,等五城兵馬司趕到的時候,他們早已經散了,不過從現場來看,百姓對於呂坤的民怨卻是實實在在的,後來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詳查之下,確定此事背後有人組織,那些老百姓是被煽動而來……」
來此稟報之人也並非是無名之輩,是當時帶隊到現場的五城兵馬司副指揮李成,雖然初時有些緊張,但是到最後還是完整的將事情說了出來。
「呂坤?他怎麼會惹出如此大的事端?」
王錫爵眉頭微微一擰,開口問道。
在他印象中,誕生民變必然是百姓怨氣積累到一定程度才會發生的,大多是被逼的衣食無著,流離失所才會出現,呂坤不過一介小小的刑部侍郎,哪有這麼大的本事?
「流言!」
反倒是張位反應的最快,神色一凜說道。
「這些日子京城當中的流言甚囂塵上,我們只顧著朝中的輿論,卻忽略了在民間廣為流傳的謠言,這些謠言本就在京中流傳已久,老百姓早就將呂坤當成了一個奸臣,而如今陛下旨意以下,呂坤安然無事,百姓自然不服,若是有人稍加引導,出現這樣的事情也並非沒有可能……」
畢竟是在中樞當中幹了這麼多年的人物,只憑著一點點殘缺的線索,張位就大致推演出了事情的整個經過。
「那呂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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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貫有些猶豫,開口問道。
此事若真是民變的話,那麼呂坤自然是逃不過去,但是若是有人煽動的話……
「他不必再談了!民變若無民怨,再有人引導也無法成功,鬧得如此之大,呂坤怕是呆不下去了!」
王錫爵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沈一貫,嘆了口氣說道。
看來有人是鐵了心要致呂坤於死地了,這麼一鬧,呂坤無論如何也要完了!
頓了頓,王錫爵卻是再度轉身,有些嚴厲的問道。
「老夫不是囑咐過你們,定要密切注意呂坤府邸的動向嗎?如何還會鬧出如此大的事端!」
事實上,在察覺到民間流言的時候,王錫爵就上了心,恰好五城兵馬司的指揮是他一個遠方侄子,便令他密切注意此事,等到內閣這邊解決了朝臣輿論,再行仔細處理,只是沒想到對方動手這麼快,還沒等內閣騰出手來,就已經下手了!
「王閣老,實在是分身乏術啊!今天同一時間,不僅是呂坤的府邸,還有禮部主事鄭承恩的府邸,吏部侍郎張養蒙的府邸,都一同發生了此事,只不過呂坤府邸鬧出的事情最大,五城兵馬司已經儘力鎮壓,但是等趕到的時候還是為時已晚……」
那名副指揮也是暗中叫苦,他們五城兵馬司平常處理個打架鬥毆的事情已經是頂天了,這種大場面哪是他們能夠處理的了的,即便是早有準備,等事情發生的事情還是手忙腳亂。
略微頓了頓,副指揮卻是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看了看四周,才略微有些猶豫的說道。
「不過我們雖然沒有抓住煽動之人,可是卻在呂坤的府邸前撿到了這個……」
在胸前摸索了一陣,副指揮掏出了一塊紅布包裹的圓形牌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張位眉頭微皺,伸手掀起紅布的一角,卻是陡然臉色大變。
「此物當真是在現場撿到的?」
似是被張位突然變得嚴厲無比的口氣嚇到了,副指揮哭喪著臉。
「首輔大人,給卑職十個膽子,卑職也不敢拿這個造假啊!」
「好了,你退下吧!今天的事情不準對任何人說起!」
張位依舊眉頭緊皺,沉聲吩咐道。
待得那位副指揮退出去,張位揮手斥退了內閣當中的其他書吏,方才又將目光放在了那塊圓形牌子上。
「元輔,這是……」
事到如今,王錫爵自然也清楚事情肯定發生了變化,能夠讓張位如此神色大變,必然不是什麼小事。
張位神色複雜,伸手將紅布摘下,牌子靜靜的躺在桌上,落進了三位內閣輔臣的眼中,而王錫爵和沈一貫在見到它的同時,也是臉色一沉,變得慎重無比。
內閣中寂靜了片刻,沈一貫才有些聲音乾澀的開口道。
「元輔,這是錦衣衛的腰牌?」
「不錯,如果老夫沒看錯的話,應當是北鎮撫司的東西!」
張位微微沉吟,將令牌翻了過來,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北鎮撫司小校」幾個小字。
在大明朝,內閣可以說是實際上的最高行政機構,幾乎所有的事情都要經由內閣處理,呈報皇帝,無論是軍隊還是文官,都是如此,但是唯獨錦衣衛是個例外。
因為錦衣衛直屬皇帝,內閣無權管轄,任何涉及錦衣衛的事情,都不需要向內閣通報,而是直接受命於皇帝。
「難道……這是陛下的意思?」
沈一貫眉頭緊皺,卻是開口猜測道。
這塊錦衣衛的腰牌很顯然並未作假,也就是說,民變的當場確確實實是有錦衣衛的人存在,甚至有可能這場民變就是由錦衣衛一手推動的,而錦衣衛向來只聽皇帝指令行事,如此推測也算是合理。
「不要胡亂猜疑,此事既涉及錦衣衛,非我等可以處理,老夫這就進宮面見陛下,問個清楚!」
張位眸中一凜,說道。
此事發展到現在,已經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若是此事是皇帝的意思的話,那皇帝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隨著張位的身影消失在內閣之外,王錫爵和沈一貫則是對視一眼,神色複雜,各懷心思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后,繼續票擬奏疏,只是這心思,卻是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