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明珠一一道過歉后，兩人吃過午飯，一起來到公園。水泥路兩旁的垂柳，隨風而擺。公園裡的人並不多，兩人漫步在鵝卵石小徑上，享受著這股寧靜，誰也沒有說話，只顧著欣賞著夏日的綠意，呼吸著夏日的氣息，心中無比的舒暢。明珠歪頭打量王語嫣，樹蔭下，微風浮動，又幾縷髮絲吹到她臉頰，她依舊是那樣沉靜美麗，輕輕又手指將髮絲繞到而後，唇邊露出若有若無的微笑，明珠眩惑了，這種美幾乎是不真實的，卻又有股魔力讓人著迷，看到她在浮躁的心也能夠平靜下來。


  兩人穿花拂柳來到荷塘，坐在一處古色古香的涼亭里，荷塘四面都是垂柳環繞著，一池碧波，荷花疏疏朗朗的開著，白裡透紅美麗極了，荷葉如盤，有高有低，還有漂浮在水面上的，晶瑩透亮的水珠在上面滾動著，陽光射的閃閃發亮，蔚藍的天空下有幾隻蜻蜓立在荷花上頭，幾隻水鴨閑在池裡的遊動著，此時的心境王語嫣竟找不到合適的語言表達了，明珠興奮的跳起來，突然詩興大發嚷道：「我想到一句寫蓮花的詩？」


  「我也想到一首！」


  「那我先說，你的肯定比我好。」從石凳上站起身踱步，望著一池荷花念道「紅白蓮花開共塘，兩般顏色一般香。恰似漢殿三千女，半是濃妝半淡妝。」


  王語嫣投來讚賞之色「這是楊萬里的《紅白蓮》，你能想到，不錯！有進步。」


  明珠心裡樂開了花，坐了下來，笑說道「還不是因為跟你在一塊的緣故，我都變成了酸秀才，我這叫『常在河邊走，怎能不濕鞋』」


  「剛誇你幾句，你就用詞不當了！」


  「好了好了，你馬上就要變成『王老師』說教了，你快說說你想的哪首。」


  王語嫣笑著斜睨她一眼，輕輕搖頭，張了張嘴正作勢要念，明珠連忙打斷：「等等！我知道你是背詩行家，可是今天你不能背別人做好的，我要你現做一首應景的詩，要做那種一句七個字共八句的，那我就服你」


  「你說的是七律詩？」她問。「好！我就做一首給你瞧瞧。」


  明珠一聽趕忙拿出手機記錄下來，她起身移步，沉思了一會，對著荷花池眼前一亮念道：「碧波一池蓮滿塘，盎然綠衣映朝陽。攜手並肩亭中坐，近身嗅得藕花香。花滿塘又葉滿塘。」她突然停住了，秀眉微蹙，想了又想。


  明珠放下手中的手機，咧嘴一笑：「怎麼？想不出來了？」


  突然成群結隊的燕子飛來，俯身濾過水麵，蜻蜓點水般，又飛進了岸邊的垂柳里。王語嫣詞上心頭，笑著走到明珠跟前，彎腰俯身，手指指著岸邊垂楊柳笑道：「燕兒雙雙枝里藏。」耳邊傳來水鴨的叫聲，她又走到台階，來到亭外，回頭望明珠：「聞聲移步亭外看，浮萍影動游鴛鴦。」


  明珠幾乎與她同時念完記玩。放下手機，明珠望著王語嫣，心服口服的嘆道：「才女，語嫣也！」又禁不住打趣道「可惜我不是男人，不然非娶你做老婆！」


  王語嫣聽得滿臉羞澀，走過來打她，明珠笑著閃躲，抓住她的雙手按回坐在石凳上，急忙轉移話題：「語嫣，你喜歡蓮花嗎？


  王語嫣凝住了笑容，想了片刻搖頭。


  「不喜歡？」


  「不是不喜歡，是不敢喜歡，我們這些凡人俗人怎麼敢喜歡蓮花呢？」明珠聽得不解極了，王語嫣又道：「蓮花在佛教中代表著清凈，聖潔，用『喜歡』兩個字我怕褻瀆了它的神聖。它清香遠溢，淡定從容，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描述蓮花的佳句何其多，何其精彩！品那詩那詞，賞那花那葉，恍然間是另一個世界了」她心之神往的望向遠處：「純凈，美好，脫去了世俗。佛說『蓮子花開，心事無塵。雖然蓮花的花期只有三個月，可一季花開，一世輪迴，留給觀者的卻是那無盡的遐思……」


  「打住！」明珠厲聲打斷「你在說下去，你就要成佛成仙了！」


  「怎麼？你不相信生死輪迴嗎？」


  明珠被她問愣了，王語嫣就是這樣，說奇怪的話，問奇怪的問題，和別人聊天都是聊，吃的，穿的，玩的，到她這不是詩詞就是小說，這會兒又扯上生死輪迴了，好深奧，好沉重的話題：「不知道！沒這個經歷！！」


  她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把王語嫣逗笑了。明珠一見她眉頭舒展，也跟著高興起來，開始胡扯了起來：「你說的生死輪迴是佛經上說的吧？我從不信教的，佛教也好，基督教也好，什麼生死輪迴，地獄天堂的我統統不信，我只管今生，不管來世，死了之後的事就更不歸我管了，再說了我想管也管不著啊，這是閻王爺的事！想這些不是自尋煩惱嗎？我還記得你給我說過，佛說『百態之世原是苦海，看破紅塵方是上岸』。」她又指著王語嫣的腦袋說：「你危險了你！這句話我就不同意，如果大家都『四大皆空』，看破紅塵，就做和尚做尼姑做修女，那人類還怎麼繁衍呢？沒有了人類那佛經、聖經還有誰去看呢？還怎麼淵源流傳下去呢？」


  王語嫣被她一連串的發問，問的愣住了，無言以答。


  明珠哈哈大笑：「哈哈，你被我問住了，回答不上來了吧。那我問你，你相信生死輪迴，前世今生嗎？」


  「相信！佛說『人就是苦今生修來世』。」


  明珠聽了搭了個腦袋，又是『佛說』！她又問：「那你來世想投胎做什麼？」


  她手指指著涼亭外的蓮花：「一朵蓮花。」


  「不願意再世為人？」


  王語嫣搖頭。「你呢？」


  「我？我還願意做人，做人多享受啊，吃的，穿的，玩的，用的，哪樣不是人發明的。」


  她笑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又問「那除了做人，你還想投胎做什麼？」


  明珠想了想，又道「小草！」


  「小草？為什麼？」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王語嫣又笑了，和明珠聊天可真有意思。


  明珠問：「你為什麼不想做人呢。」


  王語嫣收起了笑容，想起那本《花殤》的小說，眼底漸漸蒙上一股凄然之色：「做人有什麼好，生老病死，愛恨別離。」


  明珠聽的心頭壓抑：「幹嘛說的這麼悲情。」


  「人生不就是一場悲劇嗎？孩子哇哇墜地最先聽到的便是哭聲，兩眼一閉撒手歸西也是一片哭聲。


  「人生怎麼能是悲劇呢？我不同意！」


  明珠氣得從石凳上跳起來，握住王語嫣的手將她拉起來，一臉的嚴肅，重重的說道：「不行！語嫣，我要解救你！年紀輕輕的就那麼悲觀，你不想活了！你看書都把腦袋看傻了你！」


  王語嫣笑了笑，握著明珠的手，步下石階，走出涼亭：「我給你講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