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趕場的第二波（4000）

  清寒的銀月高懸於空，一如既往的向大地拋灑自己的光輝，將靜謐安詳的氛圍鋪灑人間。


  但是，在這靜謐的月色中醞釀著的東西，往往並非是那麽祥和的美好。


  透亮的光柱宛如兩道恐怖野獸的眸光直射而來，好似利劍般刺穿了沉重的黑暗，讓軌道前的風景變得明朗起來。


  哐當哐當的聲音細微卻連綿不絕，伴隨著貫穿了整座平原的列車軌道傳遞到很遠的地方。


  蒸汽列車車頭的燈光並非是那麽純白透明，反而有些泛黃，不過，這並不影響列車長看清他視野範圍內的一切。


  隻是，他沒有看見的是，在列車車頭駛過的一刹那，八道和陰影混雜，好似融為一體的身影，攀上了列車的上方。


  格萊恩和約翰遜兩人兩人各帶一隊，似乎完全沒有配合交流的意思，隻是各自按照各自的方法做著相應的檢查。


  跟在他們身後的幾人也並沒有多說，隻是沉默的跟隨兩人，按照他們的指示行動。


  隻是，在這靜默的而沉寂的氛圍之中，約翰遜和格萊恩總會感到一種不協調。


  畢竟，這些人並非是他們那些配合已久、極為默契的下屬，而是臨時搭建起來的團隊，有這種感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不過，為什麽在這次的任務中要這樣安排呢？

  畢竟，過往所有的曆史和可考察的事實都可以看出，將各種各樣的強人組合成一個團隊，這種事往往是費力不討好的。


  在外行人看來，將各方麵的精英組成一個團隊，必然是一種極好的方法。


  這種團隊，因為有著各種強者的存在，必然是難以想象的強大。


  但是事實證明，這種行為，最終帶來的，往往是弊大於利。


  要知道，每個能夠稱作強者的人，都有自己獨特的脾氣和秉性，他們往往不會甘於人下，更別說是如小兵一樣的聽從他人指揮，成為一個“重要”的棋子了。


  蛇無頭不行，但是蛇頭太多，而且各有各的主意也不行。


  所以說，這樣的決定，在格萊恩和約翰遜兩人看來，是極為不合時宜的。


  他們雖然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麽想到，但是單看目前的狀況他們就可以肯定，自己的想法沒錯。


  而且……


  在列車廂上方疾行的約翰遜，不動聲色的觀察著自己身後這些來自於其他勢力的人，心中的擔憂之情更甚。


  不咬人的狗才是最凶狠的。


  這話雖然說出來有些不恰當，但卻是約翰遜自己心中最真實的寫照。


  雖然他和格萊恩產生了劇烈的衝突，但是說實話，他對於格萊恩的恨意很純粹，也很簡單。


  這種仇恨，隻是對於對方行事風格和觀念的不認同，以及對方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恨意。


  這種恨意是極為清晰明了的，他知道這種衝突的由來，也知道對方不滿的原因，更知道可能的後果。


  但是無論如何，這都是他自己決定的。


  可其他人，隻是將自己的心思深藏心底，靜觀這兩人的衝突發展，臉上的掛著或是假裝、或是掩飾的表情，但是他們心中的想法，卻始終沒有透露半分。


  在這種情況下，他很難不將其他人納入不可控的範圍。


  畢竟，在很多人看來，比起扶持槍焰家族，為自己一方增強實力，還不如瓜分槍焰家族來的爽快。


  雖然他並不知道其他人究竟來自哪方勢力，但是跟約翰遜相信，其中定然是有著這種存在。


  【希望，你們不要太不識相。】


  約翰遜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寒光，心中喃喃道。


  相信，如果真的有人和他的目的不一樣，那麽約翰遜也不會吝嗇於下狠手。


  要知道，雖然大家沒有一個真正的頭領，但是，能夠在八人中占據表麵上的領導地位的約翰遜，可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


  哪怕，他之前和格萊恩發生了衝突也是這樣。


  當然，從另一個方麵看，格萊恩和約翰遜的定然是在這八人中位於頂端的存在。


  夜風吹拂，並不嚴寒，卻帶著些詭異刺骨的冰冷，那種冷意並非是**的感覺，而是精神的感知，那寒風似乎能夠鑽進人的骨頭裏，讓人從心底中發出一陣徹骨的寒意。


  獵獵的風聲在格萊恩和約翰遜等人的耳畔回蕩，枯燥而單調。


  但他們卻隻感覺到一陣暢快，奔流的血液在血管中激蕩，澎湃而富有生命力的心髒跳動速度開始加快，帶著強有力的節奏感。


  恍惚之間，他們似乎已經看見了血與火交融的色彩，聽見了鋼與鐵碰撞的聲響。


  不動聲色間，所有人在疾行的過程中自動的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佳，準備著接下來的攻堅。


  ……


  燈光昏暗並不刺眼的一等車廂中，艾倫四人如其他熟睡的旅客一般靜靜的靠在座椅上，呼吸悠長而自然，好似也陷入了沉沉的美夢之中。


  車廂過道的走廊空曠而幹淨，並沒有絲毫的雜物留存。


  原本躺在艾倫他們腳邊的那句屍體已經消失不見，地上的血跡也好似沒有出現過一般的消失的無影無蹤。


  整個車廂幹淨而整潔，甚至可以說的上是靜謐安詳，仿佛所有人都已入睡，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錚！

  艾倫驀然睜眼，溫潤如太陽一般的光芒在這昏暗的車廂中驟然浮現，並沒有什麽銳利的鋒芒，也沒有什麽如芒在背的寒意。


  就好似光明顯現，晨曦幻生一般，讓人感覺到希望，感覺到溫暖。


  不過，這光芒隻是出現了一瞬，下一刻就消失的不見蹤影，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艾倫眼神清明而澄澈，並沒有常人那種驀然醒來後的迷茫和思索。


  他輕撫了一下放在膝上的鐵匣子，安靜的打開，然後取出了自己的老夥計。


  “有人？”


  雷納德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來，看著艾倫。


  “有幾隻小老鼠。”


  艾倫笑了笑，同樣選擇精神傳音。


  “嗯，小心。”


  雷納德看了艾倫一眼，語氣極為認真。


  “放心，你照顧好他們幾人就行。”


  艾倫並沒有說什麽多餘的話，隻是朝著奧斯汀和博爾努了努嘴。


  “嗯。”雷納德點了點頭，然後再次合上了雙眼。


  看似很不在意，甚至有些敷衍。


  不過，艾倫卻是知道並非如此，像雷納德這種人，一旦答應，就會拚盡全力完全自己的承諾。


  他驀然站起身來，握住刀鞘的左手五指次第律動，宛如在彈奏一手無聲的序曲。


  腳步輕微沒有絲毫聲響，但在雷納德已經鋪展開的感知中，卻宛如巨人行走晃動八極四方，好似天柱搖晃，帶著無可匹敵的威勢。


  艾倫的呼吸驟然一變，變得急促而有力。


  健壯到令人難以想象的身軀中，原本緩慢的近乎一分鍾才跳動五次的心髒，此時也好似有天神擂鼓一般開始劇烈的跳動。


  強勁有力的心髒將粘稠濃密宛如水銀的血液迸射到身體的每一處細微的地域，為艾倫全身上下提供最強大的動力。


  灼熱的氣息從艾倫的口鼻之間逸散而出，與冰冷的空氣相交，產生一段迷蒙的白霧。


  艾倫的皮膚開始變得微紅，卻並不駭人。


  但無人可以看見的皮膚之下，血管之中，那殷紅到極致的血液好似熔岩滾燙，急速奔流。


  不知不覺間，艾倫已經走到了車廂的盡頭，在這之門外，除了通往另一節車廂的通道，還有就是攀向車頂的扶梯。


  已經逼近黑鐵界限的感知，混合著神而明之的【第六感】，以及源自於大師級長刀技巧的“勢”蔓延而出，將周身方圓徹底籠罩。


  恐怖的感知好似雨林中的蜘蛛織就蛛網一般，鋪展出遍布四方寰宇的天羅地網。


  噠！

  好似雨珠墜於蛛網，有好似詩人波動琴弦。


  鋪展到了極遠地方的天羅地網被輕輕的觸動的一下，並不巨大，卻極為清晰，在瞬息之間沿著整個探測網絡傳遞到艾倫的感知中。


  哢嚓！


  艾倫驀然笑了起來，空置的右手微微扭動門把手，打開了緊閉的大門。


  呼呼呼！

  狂猛的夜風驀然沿著這扇大打開的門戶竄了進來，在瞬息間席卷而過，拂過所有人的麵龐。


  這寒風雖然不怎麽寒冷，但隻是相對於以往寒潮在時。


  哪怕是在盛夏的時節，夜晚的狂風也要比白日寒冷的多。


  所以，在這突如其來的夜風驟然席卷而至時，那些熟睡的人們下意識的某頭緊皺，好似夢到了什麽極可怕的東西。


  如果不是他們仍然沉浸在【安神藥劑】的效果之中，隻是普通的熟睡，估計在這寒風拂麵的第一時間，就會迷迷糊糊的醒來，然後破口大罵毫無公德心的家夥。


  不過，此時的他們隻是眉頭一皺，然後蠕動了一下嘴唇，蜷縮了一下身體，就繼續沉浸在數十年來難得的深層睡眠中。


  艾倫自然是沒有關心身後那些人的情況，但他也知道那些人沒那麽容易醒來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修長的雙腿邁步而出，穩穩的立在了有些搖晃顛倒、還被狂風吹拂的兩節車廂間的通道上。


  砰！

  大開的門戶驀然緊閉，從車廂中透露出的燈光瞬息消失。


  黑暗，再次籠罩了這塊獨立於兩個車廂外、卻收容與天地自然間的狹窄方寸之地。


  ……


  列車頂部，格萊恩和約翰遜一前一後快步急行在兩節車廂的車頂，他們手中拿著一個極為小巧的儀器，似乎在檢查著什麽。


  這儀器樣式極為簡單，隻是方方正正宛如一塊板磚，不過，它的材質卻比板磚高級的多，是一種極為少見的魔能親和水晶，往往充作魔能器具的顯示麵板而應用於各大儀器上。


  這儀器的外表極為不堪，其作用也不得而知，隻看見在這“板磚”內部放置著一團纏繞在一起的，好似亂麻一般的絲線。而“板磚”頭頂，閃爍著跳躍的紅光。


  “怎麽樣？”


  格萊恩的聲音通過不同於地下世界中仿帝國單兵戰術通訊儀的聯絡儀傳到約翰遜的耳邊，不帶有絲毫的感**彩。


  “這節沒有。”


  約翰遜沒有抬頭，言簡意賅的回了對方的問題。


  然後，兩人就再也沒有交流，隻是沉默的做著自己的工作。


  其他的幾人也是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兩節車廂上，但他們卻並沒有拿出同樣的儀器，並非沒有，而是為了安全。


  他們行走之間並沒有明顯的規律，卻隱隱將格萊恩和約翰遜兩人圍在內部。


  雖然不知道他們心裏究竟是什麽想法，但是至少目前來看，他們的動作還是挺符合約翰遜兩人心意的。


  不過，他們始終沒有放下心中的警惕和戒備。


  一群五大三粗的壯碩大漢疾行在列車車廂頂上，看似蠢笨如巨熊，實際上卻靈動如猿猴，落地無聲。


  不僅如此，他們的腳步還極為穩健，落地即生根，邁步走動間更是沒有絲毫的搖晃，宛如屹立狂風之中八方不動的高山。


  不一會，一行人已經檢查完了這兩列相連的車廂，正想朝著後麵的車廂走去，還未抬起的腳步驀然一頓，剛提起的腳後跟也是緩緩落地。


  遠處，原本空無的車頂，出現了一個人影。


  身姿挺拔，左手提刀。


  清寒的月光好似薄紗一般靜靜的灑落，落在這人影的身上。


  一半月光輕灑，一半陰影籠罩。


  這種黑與白的衝突，對立與和諧的統一，好似最傑出的藝術家靈光一閃下的傑作般，充滿了極致的美感。


  不過，此時的格萊恩和約翰遜一行人卻全無這種充滿藝術氣息的想法。


  他們的心中，隻是冰涼一片。


  一股沉寂而壓抑的氣氛從這一行八人的身上散發，朝著四麵八方蔓延，帶著陰沉而懼怕的意味。


  凜冽如鋼刀的狂風迎麵吹拂，將站在車頂上的這些“閑人”衣衫吹得獵獵作響，好似迎風飛揚的戰旗一般威武。


  “諸位，晚上好。”


  艾倫看著這些在站在車頂的不速之客，臉上露出燦爛的微笑。


  下一刻，白金色刀光驟然升騰，好似旭日初生，又仿佛大日橫空，璀璨奪目的光彩在一瞬間撕裂黑暗，照徹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