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青年
俞錚轉身就往外走。
他打算到學校外面的小商店看看，順便給幫自己看小說的同桌買包麵包餅乾之類的東西當早飯。
正巧在出食堂門的時候，看到了李國政正一手拿著一疊報紙，一手拿著一個白色的搪瓷飯缸風風火火的往這走著。
「你吃完了？這麼快？」
李國政看到俞錚從食堂裡面出來，有些意外的問了一句。
他剛下了早自習就急匆匆的跑出學校，第一時間到附近的報亭買了一份新出的《足球報》，連看都沒看上幾眼，就又跑回來吃飯，算算時間，也不過是五六分鐘而已。
「沒呢。」
俞錚搖了搖頭，他示意了一下他空著的雙手，道：「出來的太急，到這了才想起忘記帶飯盒了，不過我也不餓，索性就不吃了。」
「哦。」李國政聽后先是應了一聲，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有些興奮的揚了揚手裡的報紙，語氣也很興奮的說道，「出大事了！昨晚上的比賽結束之後出了大事！」俞錚看自己好友臉上興奮的神情，那樣子就好像是當初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
俞錚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不過現在他也沒功夫跟他在這裡浪費時間，所以俞錚擺了擺手，說道：「等回到教室再說吧，你先去吃飯。」
「也好！」
李國政倒是沒想太多，他依舊是神情興奮的點了點頭。
一邊往食堂走一邊對俞錚喊著：「等會到教室我再跟你說，嘿，北京的那些球迷真他娘的爺們！有種！」說著，他還伸出手比劃了一個大拇指的手勢。
他的聲音很大，讓很多人都對他側目而視。
有幾個明顯也是昨晚上看了比賽的同學，紛紛圍了上去，有人的嘴裡還追問著。
「哎同學說說唄，北京的球迷怎麼了？」
「是啊，《足球報》我看看唄……」
「我剛才聽一個體育老師說，球迷賽后在工體暴動，把國家隊的人堵起來了，曾雪麟嚇的都不敢露面！工體的球迷全場高喊槍斃曾雪麟呢！」
「真的還是假的？」
「你管真的假的幹什麼？難道曾雪麟不該槍斃。」
「該！」
「太該了！」
很多人紛紛附和。
李國政向俞錚擺著手：「那我先去吃飯了啊！」
看到自己好友的身影消失在食堂的門前，俞錚搖了搖頭，他是不認可球迷暴力的，但是他可以理解昨晚上現場球迷的感情。
只能容納六萬四千人的工人體育場湧進了整整八萬名球迷，足以看得出首都球迷對這場比賽的熱情，也可以知道這場比賽寄託著多少人的期望。
最後以這樣一種方式輸掉比賽，球迷的憤怒，委屈，不甘種種負面情緒壓抑不住爆發出來，可以想象，場面肯定是像火山爆發一樣猛烈而不可阻擋。
當他看到自己好友為北京球迷豎大拇指的時候，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不只是現場的球迷，全國的球迷都需要發泄，他們或許不會像現場的球迷那樣的失去理智的暴動，但是為這些人豎一個拇指還是可以做到的。
因為這些人知道，要是自己當時也在現場的話，可能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他們的大拇指不僅僅是豎給別人的。
也是豎給自己的。
一中旁邊有一家供銷合作社開的小商店。
店面並不大，東西也不多。
賣些鋼筆，墨水，各種筆記本作業本一類的東西，也賣一點副食品，比如說餅乾，糖果，點心之類的。
因為挨著學校的關係，生意還算是不錯。
俞錚進去的時候，小商店裡面並沒有其他客人，只有一個瘦高個，面相有些陌生的二十齣頭的青年拿著一個拆開的收音機在不知道搗鼓著什麼。
這個年輕人並不是他印象里的那個營業員。
青年看到有人來了，也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便又低下頭繼續搗鼓起了他手中的那個收音機，似乎不怎麼在意對方要買什麼。而俞錚也不在意，這種事早就司空見慣。他知道，這個年代，像是百貨，供銷這些商店的售貨員都這樣弔兒郎當的，對顧客也是愛理不理的。
反正東西都是明碼標價，也不講價，愛買不買。
俞錚在櫃檯前將貨柜上所有的東西都掃了一眼，然後皺了皺眉毛。
說實話。
他沒有想到這個小商店裡的東西會少到這個地步，這個年代像麵包這種東西他就不想了，一般經濟落後一點的縣級市一直到九十年代中期，在商店裡都很少見到麵包，但是像餅乾這東西，也只有寥寥的幾樣，火腿腸更是沒有，這是他之前沒有預料到的。
顯然他對於這個年代物資的缺乏，還缺乏足夠的了解。
雖然可選的很少，但該買還是要買的。
俞錚伸手敲了敲桌子。
「拿一包那種手指餅乾，再拿三個這樣的硬皮筆記本。」
同時，他也說出了自己要買的東西，然後俞錚有些好奇的問了一句：「哎，對了，同志，之前在店裡的那個林大媽呢？我有段時間沒看到她了……」
聽到客人這麼說了一句，那個青年才抬起頭。
看了俞錚一眼。
「你認識我媽？她上個月退休了，然後我才出來接的班……」說著，這個青年又抱怨了一句，「其實我不太願意出來接班，營業員也沒什麼好的，就賺一份死工資，錢也不高，我之前在濰安跟人學修家電呢，都快出師了，結果讓我媽給喊回來了……哎，對了，你要什麼？我剛才沒聽清。」
俞錚只好又將他要買的東西說了一邊。
青年聽了之後，連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餅乾一塊三，筆記本三毛一個，一共兩塊二整。」
一邊說著，青年一邊轉身從貨架上把俞錚要的東西拿了出來，放到了俞錚的面前，然後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認真看了俞錚一眼。
「你是一中的學生吧？」
俞錚有些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他不知道對方問這個幹什麼。
然後青年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是這麼回事，就是想找你幫個忙，你在你們學校里，要是知道誰的收音機壞了的話，就跟他說，說校門口供銷社的吳鑫就會修，而且價格比城裡便宜，修的不比城裡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