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一章 機械城
是人，還是怪獸？
這個問題……
亞弗戈蒙看著她，眼神略顯愕然，沙啞的聲音中，卻是透著一抹歲月累積而來的滄桑，「重要嗎？」
楊桐點了點頭，「於我而言，很重要。」
諾亞的告誡，加藤的死亡，老太婆的禮物，所有真相的源頭似乎都來源於『我是誰』，如今，終於臨近了答案。
「是人又如何？是怪獸又如何？」
然而，亞弗戈蒙的回答卻是令得楊桐一怔，敷衍？這又是為什麼？
不等楊桐開口問出，亞弗戈蒙便繼續著：「若我告訴你是人，你是不是會遠離怪獸帝國及所有相關連的怪獸？若我告訴你是怪獸，你是不是會站在人類的對立面？還是說，你……是把真相當做絕境的救贖？」
救贖！
咚——
這兩個字如同一股重鎚，狠狠敲擊在楊桐的心上，剎那間，竟讓她感到了恍惚。
尋找了這麼久，難道一直想找的是救贖嗎？
「有時候，真相併不符合我們的需要，但真相大於感情，感情大於立場，這是無法否認的。
所以，你想要的答案不過是想在絕境中找到你的立場，一旦決定了立場，便心安理得地站在該立場上去做事，這又何嘗不是救贖？」
亞弗戈蒙說著話，語速不徐不緩，「所有的真相都是殘忍的，走了多少迷宮吃過多少苦頭你才會發現這樣一種事實？
發現后你會逼自己反悔，一直被迫玩著不斷背叛的遊戲。然後在遊戲中嘗到的儘是愚昧，混亂，狹隘，奸詐，這些隱藏在人類軀殼下的骯髒之物。
最後，在失敗中看著高興往上爬的人類，而被踩在最底層的，卻是你自己。」
說到後面聲音越漸變得狠戾，似乎對人類有著不可磨滅的仇恨一般。
但他依舊看著楊桐，似乎想要從她臉上看出她此刻的思緒，但他失敗了。
「我覺得，我需要理解，」她微閉著眼眸，周身縈繞著淡淡的紫色能量波，隨著其呼吸吞吐間，波動便暈開了淡淡的漣漪，
「所謂理解……也就是弄清真相的意思，先弄清真相再做出價值判斷，這是最根本的原則。
先做出價值判斷再去過問真相，乃至永不去問真相，這是聰明的白痴最突出的標誌。我想，我不是白痴。」
我不是白痴！
亞弗戈蒙心中狠狠一顫，看著楊桐的目光中閃過一縷複雜，其中糅雜著些許憐憫。
這孩子踏足人類社會後，價值觀被開始創造，多與少都與人類的相結合，單純的怪獸價值觀已然不適合她的觀念，而後在一片殺戮背叛的殘酷現實下自我升華。
成為無法填補空洞的情感的缺失，最後讓她變得目空一切，就像上一次的重生。
可這些她都忘記了，什麼都不記得，所以才會這般的執著於真相。
但在他看來，遺忘才是上帝送給她的最好的禮物，因為那所謂的真相，本身比故事更讓人心痛。
於是，他輕嘆了一口氣，在不慍不火的狀態里交流著：「你認為，你是人，還是怪獸？」
「嗯？」楊桐疑惑地看著他，總覺得他又把球踢給了自己。
「不知道怎麼回答？那我換一下，」亞弗戈蒙暗自搖了搖頭，思慮了一瞬，便開口了：「如果有機會，你是想做人，還是怪獸？」
這又是一個選擇！
活著，總是要面對各種各樣的選擇。
可選擇，總要得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楊桐活著，卻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想要成為怪獸，亦或者人？
無論是哪一方，立場太過鮮明了，也只會讓大家生厭。
可一定要選擇的話，或許她會選擇……人類？
「不，」皺了皺眉，自言自語沉吟著：「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人類。
不過是兩條腿直立行走的猴子罷了，不過是眾多『獸』中的一員而已，自以為是地覺得高所有生物一等，但卻害怕著所有低他們一等的生物，這是何等的悲哀。」
「看來你已經做出選擇了。」亞弗戈蒙輕舒一口氣，看著目光越加堅毅的楊桐，緩緩開口：「你曾經……是個人類。」
人類！！！
楊桐瞳孔驟然一縮：「你說什麼？！！！」
你曾經……是個人類！
大腦突然一陣刺痛，似乎有什麼又開始出現了斷層，一瞬間的空白，然後是持久的茫然和恐懼，一切都被什麼從腦海中偷去了原本的概念。
「大統領！」
「大統領！」
「小鬼！！！」
迷迷糊糊中，她看見了他們奔跑過來，眼神儘是驚慌和焦急。
原來……
是人類啊……
清醒的最後閃過這個諷刺的念頭，心裡在這一瞬間釋然卻也變得空落落的。然後她做了一些光怪陸離的夢，夢裡的她好像在行屍走肉，而後便是永恆的茫然。
「怎麼樣了？」
「體內的黑暗能量正在復甦，但是依舊被戒指的力量壓制著，沒什麼大礙。」
「那就好，等等，我是說她昏迷的事。」
「太過激動，導致黑暗能量在一瞬間爆發，然後被戒指的力量壓下，相互間的衝擊影響到了她。」
「這戒指到底是怎麼來的？力量似乎很強。」
「不知道，亞弗戈蒙從未提起過，似乎是跟她一起出生的。我總覺得是她的生命本源，但上面的氣息可不像是怪獸的。」
「她是個人類。」
「這麼多次的輪迴重生都是怪獸不是嗎。」
「……好吧，我無從反駁。那些傢伙呢？」
「還在外面等著呢。我們十三獸，還有一些隊長。」
「真是麻煩，讓他們先回去。」
「你怎麼不去？」
「你這傢伙，嗯，帝弗拉姆，你來了。」
「嗯，大統領她……」
思緒迷糊的時候，楊桐聽見了談話的聲音，好像跟她有關。
然後門被推開，又進來了一個加入談話。
似乎怕吵醒她，所以聲音很淺，最後漸漸便沒了。
緊接著就是細微的腳步聲，來到她的床前停下，帶來一陣火焰特有的灼熱。
或許是因為這陣灼熱，楊桐視野漸漸顯現出了模糊的影像，而且漸漸趨向清晰。
入目的，是一個皮肉被金色的骨甲覆蓋的帝斯雷星雲人，頭部略小，金色的雙眸鑲嵌在其上，透露出的目光好似刀一般銳利。
「大統領，你醒了。」
發現了她的目光清晰起來，來者眼神漸漸變得溫和，而後單膝曲下蹲在床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楊桐先是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渾身肌肉條件反射地緊繃了起來，這是戰鬥的準備。
「別緊張，」來者微微含笑點頭，「我是你麾下十三將之一帝弗拉姆，位於第二。
目前掌管整個科技研發城及戰爭後勤工作，不到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不會參與戰爭。
今天是你這輩子重生的第一次見面，希望不會產生隔閡。」
副大將帝弗拉姆，號稱灼熱的策謀家，智力與戰力雙方面兼備的帝斯雷星雲獵人，是全方位戰鬥型超強怪獸。
也是個地道的熱血漢子，掌有的炎之巨劍耶弗雷斯沃德擁有僅次於七星劍的威力。
腦海里瞬間浮現帝弗拉姆的相關資料，楊桐微微怔了怔，轉頭看向另外的兩者。
其中一個有著黑色身軀，金色鎧甲覆蓋其上，並將頭部保護起來，胸口是一顆巨大的藍色能量晶石。
「大統領，我是拉斯，位於十三獸第十。掌管第十軍團，旗下共有怪獸12億。」
威將拉斯，脾氣較為暴躁，喜歡戰鬥，沒有巴爾基星人擬態冒充他人做卑鄙事的卑劣品質，反而更喜歡堂堂正正地公平戰鬥。
他的武器是一把頗具海皇風格的金刃黑身三尖槍，不使用時縮成一把鑰匙藏於胸口。
楊桐點了點頭，目光略過他看向另一個。
那是一個看上去比較奇怪的嘎次星人，渾身穿著銀白的盔甲，還戴著黑色的護目鏡，但卻露出了胸口那紅褐色如同心臟一樣的能量石。
他的五指如同染了血一樣殷紅，給人一種極大的視覺上的衝擊。
「大統領，我是希茲，十三獸之七，是機械軍團總指揮，目前所有的機械都由我指揮進行戰鬥。」
希茲，一名經驗歷練豐厚，睿智的嘎次長者，也是一個動態視力極佳的觀瞄手。能夠看穿等離子怪獸的行動，觀察力凌駕在伽魯姆之上，跟伽魯姆其實是舊交，且年齡相仿，擅長的都是槍械類武器。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腦海里一一閃過與三者有關的記憶告訴楊桐，他們沒有說謊，更何況他們眼中的尊敬做不得假。
因此，提起的心又緩緩放了下去。
這才開始打量起四周，目光所及之處，全是一片銀與白的金屬色彩，白色的鞋柜上擺放著圓形的鐘和一盆不知名的綠色植物，牆壁上掛著奇怪的老舊照片。
條紋的地攤上是一個白色的茶几，上面有……一堆能量晶石！！！！
應該是來看望的怪獸送的。
不過，看望病人送晶石？？？？
「這些是孩子們送的。」似乎知道楊桐的疑惑，帝弗拉姆便笑著開口：「那堆小傢伙『賄賂』了加拉特隆很久才托他帶來的，他們似乎很想見見你。」
跟一堆小屁孩相處？
楊桐臉色明顯變了變，趕緊轉移話題：「這裡是……」
「機械城。」帝弗拉姆也不戳穿她的窘迫，反而走到了窗戶邊，嘩的一聲拉開了百葉窗，一揚下顎示意楊桐看向窗外：「新的機甲正在製造，要看看嗎？」
「新的機甲？」楊桐一愣，被希茲扶著下床走向窗戶。
倏地，瞳孔一縮：「這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