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恩怨情仇
此時的順天府府衙外,已經被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觀百姓堵了個水泄不通。
大家明知道什麼都看不到,卻還是踮起了腳尖,伸長了脖子,只巴巴地指望著能從裡頭聽到一星半點的消息。
人群中有大嗓門的,正興緻勃勃地跟同伴討論道,「我就說吧——天底下哪就有那麼巧的事,肯定都是讓人殺死的。」
「嘿!要我說,兇手一定是個女的!」另一人道,「她家漢子叫那些小娘子勾搭走了,她惱羞成怒,所以才下了死手!」說著還意味深長地嘿嘿笑了兩聲。
「切!」有人嗤之以鼻,「你可別忘了,那安如夢是真真切切上吊死的,我就不信好端端的大活人還能被誰逼著上吊?肯定是官府隨便抓了個人糊弄咱們!」
「那怎麼能!我聽說這案子可是過了小陳大人的手的,絕對錯不了!」
「要這麼說……那興許真是兇手……」人群中有人點頭附和道。
「怎麼還興許呢,就是千真萬確的!聽說今天那兇犯又要下手,在那花娘的屋子裡放了條蛇,這才被人贓並獲——」
旁邊有人嘲笑道,「吹牛吧你……就跟你真見著了似的!」
「我雖然沒見著,但我認識見過的人啊!」那人洋洋得意地顯擺道,「我舅老爺家的表侄子,就是這府衙的衙差,我可是聽他說的,兇犯就在百花居裡頭,保管真真的!」
……眾人在外面討論得口沫橫飛,熱火朝天,順天府府衙里,卻是另一番景象。
因本案牽扯到大理寺少卿陳逸斐府上的一名丫頭,不宜公開審理,於是順天府尹劉大人提前給蘇謹晨錄好了證詞,放她回去,便派一眾衙役去百花居取證。
衙役的效率很高,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便在周大嬸家搜出一隻經仵作查證,沾有蛇表皮粘液的竹筒,和一頂竹篾夾油紙編織的斗笠——楚翠兒出事當晚,便曾有目擊者見到一個頭戴斗笠的人在山頂出現過。
…………………………………………
劉大人目光犀利地掃過地上跪著的婦人,一拍驚堂木,沉聲道,「犯婦周王氏,人證物證俱在,你可認罪?」
地上跪著的婦人身材消瘦,若不是依據案上記錄,認誰也不會把眼前這個兩頰凹陷,形容枯槁的老婦跟三十多歲的風韻婦人聯繫在一起。
「認罪?」周王氏如死魚一般黯然無光的雙眸里終於有了一點點波瀾,她抬起頭,正色道,「敢問大人,什麼是罪,娼婦拆散門庭是不是罪?姦夫拋棄棄子罔顧人倫是不是罪?這些罪又由誰來問?」
劉大人怔了怔。他審了這麼多年案子,不見棺材不掉淚者有之,事到臨頭仍抵死不認者有之,像她這般的……倒是少見。
「本官斷案,素來以人證物證為案情之要,你所說的情孽舊障卻不在此列!你連殺三人,更意圖謀害第四人性命,如今證據確鑿,容不得你混淆視聽,糾纏抵賴!本官最後再問你一次,周王氏,你認罪不認罪!」
驚堂木鏘然又響!
那婦人怔怔地看著他手裡的驚堂木半天,才木然地開口說道,「大人既這般說……民婦認罪。」
「本官問你,那死去的安如夢,顧紫煙,楚翠兒,還有險些被你毒死的月霓裳,都跟你有何過節,你為何要對這四人痛下殺手?!」
「過節?」王周氏目光迷離地抬頭看了看劉大人,好似自言自語一般,「過節?!」她又重重地重複了一句,眼睛里瞬間像燃起了一團瘋狂的火焰,「她們該死……她們都該死!不只是她們……還有柳綿綿,還有那個娼婦,她最該死!就是讓她死上一千次一萬次,也消不了我心頭之恨!我恨不能扒她的皮,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她那麼輕易就死了……哼!那就讓她們替她去死!都該跟柳綿綿一樣去死!都去死……啊哈哈哈哈!」
毛骨悚然的尖笑聲驀然在肅靜的公堂上響起,眾人不由又想起坊間流傳的那個關於「婆娑舞」的童謠,只覺得背後冰涼一片……
…………………………………………
陳逸斐皺著眉頭看順天府呈上來的案宗,修長的手指下意識地在案上輕輕點著……
手邊忽然多了一杯熱茶。
陳逸斐微詫地抬了抬頭。
「……二少爺請用。」蘇謹晨垂著眼睛畢恭畢敬地站在跟前。
陳逸斐放下手裡的案宗,輕輕揚了揚下巴。
「坐。」
蘇謹晨一愣。哪有奴婢跟主子平起平坐的……
「坐下說。」他又說了一遍,倒難得的沒有不耐煩。
「是。」蘇謹晨剛拘謹地坐到他正對面的黃花梨靠椅上,就聽陳逸斐溫聲道——
「這是『婆娑舞』一案的卷宗……本是要遞交大理寺再審,卻不想那犯婦已於今日在獄中自盡身亡。」
蘇謹晨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原本這事不該說給你聽,但因本案順利破獲也有你一份功勞,叫你知道卻也無妨。」
「若論事情起因,應追溯到十年前——那時江南名妓柳綿綿拜師西域舞娘,更將西域與中原舞蹈融會貫通,自創『婆娑舞』,在百鳳軒一曲傾城,名動天下。」
嫵媚多情的絕色花魁,自然引得無數風流才子,多情公子流連忘返。其中一位姓周名周允的商賈,人生得英俊瀟洒,且又溫文爾雅,體貼周道,頗得柳綿綿青睞。兩人這般你來我往,一來二去之下,本該是風月場上的男/歡/女/愛,逢場作戲,竟不知不覺就生出了幾分真心。直到有日花前月下,山盟海誓,那周公子竟誇下海口,說要納柳綿綿為妾。
此事在周家自然引起軒然大波。要知道,周公子原是靠著死去的岳丈資助才有了現在這份家業,如今妻子強烈反對他納妾,他心生不忿的同時,不由生了厭嫌之心,竟趁妻子帶著尚未滿周歲的孩子出門之時,偷偷卷了家中所有金銀錢帛與那柳綿綿雙宿雙飛……(未完待續。)